初沉月-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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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尽心,知道该怎么做么?”
从蓉紧张得满手是汗,急忙跪下道:“奴婢万不敢当如此重赏,请娘娘收回。”话音刚落却觉得手上传来一股力道,本能地抬头看去,只见许皇后脸上依旧微笑,眸中却是一副警告神色,不由一愣。再眨眨眼,许皇后的神情已然回复恬淡,放开她的手道:“既已赏你,便是你该得的,以后小心侍奉就是了。”
“谢皇后娘娘恩典,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从蓉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清荷本也想推拒,见如此,也只得罢了。许皇后扶着她的臂膀向佛堂缓步走去,口中似不经意地说道:“本宫也不能让怜悯恤下的名头让你主子一个人抢了去,本宫的婢女今日一路搀扶,也甚是劳乏,就劳烦从蓉姑姑带她稍作歇息,本宫敬香完毕就走。”
“奴婢尊喻。”
魂梦悠悠麟凤归
此时已是晌午,西院的诵经声已然暂歇,从蓉将檀香奉上便告退离开了,幡幔悬垂的佛堂之内只余皇后与清荷二人。一座精雕细琢的镂空油木佛龛内安置着佛祖真身舍利,案台上摆着各色供品,两旁供奉着长明灯的青鼎香炉内余香缭绕,显得分外宁静。
清荷早已按捺不住,见四下无人便欲开口,淑容皇后却仍旧阻止了她,示意她稍作忍耐。许皇后将手中檀香在香炉旁的佛灯上点燃,以手挥拂灭掉明火,面向佛龛合目静默了片刻,将檀香插入香炉,方才回身跪在当中的蒲团之上,随即微微侧目示意清荷跪至身边。
“想问什么,你说吧。”许若婷双手合十,用只有两人之间才能听到的音调轻声道,而在外人看来,二人只是在向佛祖祷告。
忍耐多时的清荷见终于可以发问,却忽然张口难言,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头酝酿。心潮起伏好似那江水涨潮,从天海连接处泛起的一丝白线,逐渐连成了一片,须臾之间如万马奔腾般呼号而来,一瞬间将她吞没。
各种情绪交缠杂乱,让她无从问起,任凭翻腾的江水在心里回旋,撞击……倏然,她以手掩口,那万千江水似终于找到了出口,化为泪水簌簌掉落,染湿了衣襟。她紧咬下唇,使劲压抑着自己不发出声音,只放任泪水肆意流淌,那唇色已然被咬得泛白。
淑容皇后这次没有阻拦她,只间或轻咳几声,显然也已不支,却一直合目静静等着。待清荷心中的情绪散发的差不多了,方才又轻声叹口气道:“莫要再哭了,本宫时间也不多了,还有些事情尚未交代完。”
清荷连忙暗暗用袖子拭去泪痕,待心境平复下来,用同样的语调低声道:“娘娘请讲。”
许皇后又咳了几声,换了个姿势,将身子的重心移到蒲团之上,重重地舒了几口气,方才继续道:“你不要怪本宫将这个天大的秘密瞒了你,其实,就连皇上现在都仍不知晓。本宫原打算待你出来之后再悄悄告诉你,可本宫这身子……咳咳……怕是等不到了,因此才借了敬香的名头出宫寻你。”
“娘娘……”清荷见她语出不祥,刚要劝阻,便被许皇后的重咳声打断,“时间有限,你莫言语,只听本宫说。”
清荷轻拭眼角,微微点头。许氏接着道:“三年前,你被丽妃一招苦肉计陷害,被太后勒令闭宫待产的那段时间,不知是谁散播了关于你的谣言,顷刻之间传遍了六宫。这件事你可曾听说?”
清荷闻言略一点头,表示她记得。那个时候尽管流言漫天,可她坚信皇上不会听信,仍然在日日等待着他的到来,谁知……她摇摇头,将心里渐渐弥漫上的苦涩甩掉,那都过去了,现在再想还有什么意义?
淑容皇后继续道:“在宫中,流言是一件很厉害的武器。虽然无凭无据,可杀伤力却异常强大。因为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最可怕的就是人的嘴,三人成虎的事那还少么?一传十,十传百,那件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说你肚子里的不是龙种。
“太后最重视子嗣你是知道的,怎能容得他人胡言乱语,当即爆发雷霆之怒,下令彻查谣言出处,明示谁若再胡说立即杖毙!可人的嘴哪是那么容易管得住的,不知什么人又传出曾亲见你在御花园中与一名太医纠缠,惹得太后起了疑心,密查之下才得知,你与那太医在入宫之前便是相识,这才对谣言将信将疑了起来。
“太后年事已高,人老了总爱胡乱猜测,越想便越信几分,到你临产前几天,太后娘娘终于下了决心,不让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免玷辱皇室宗祠……”
许皇后娓娓道来,并未多加渲染,却听得清荷冷汗直流。原来正当自己沉浸在自我编织的情感纠结中时,殊不知却已然被推上了悬崖边,只差一步便是那万丈深渊了。现在想来,自己居然是那么的愚蠢。
“太后娘娘的决定并未瞒着本宫,甚至还让本宫帮着出主意,怎样才能不惹人怀疑地将这个孩子拿掉。毕竟,皇家的名声还是要保全的。本宫自然于心不忍,且又答应过你要保护她,定当重守承诺。正当本宫苦苦思索两全之法时,皇上却听说了此事,竟然跑来与太后吵了一架,将太后娘娘气得不轻,母子二人各不相让,一度陷入僵局。
就在本宫以为有所转机的时候,太后却给了本宫一道密旨,命本宫待你生产之后将孩子抱到慈安宫……本宫知道孩子去了定然凶多吉少,却又无法抗旨。思来想去,只好铤而走险。太医院里有资格给妃嫔接生的御医并不多,张院使年事太高,早已不诊病;而杜院判那时仍被太后关押,当然,即使他未陷囹圄,皇上也不会让他来的。”
“为什么?”清荷听到这里,忍不住发问。
淑容皇后笑笑:“你真以为皇上不知道你入宫之前的事么?太后娘娘都能查到的事情,对皇上来说自然更加易如反掌。”
“这么说,他……还是不信我。”清荷心中苦笑。
许皇后却微微摇头:“皇上从未怀疑过你。可皇上总归是个男人,也有嫉妒的天性,怎么会让他再来接近你,何况还是接生这种事。”她接回方才的话题道,“所以,能来为你接生的只有资格老、医术高的陆院判一人。”
清荷低下了头没再多言,只静静听着。
“谁知你又恰好难产——这个消息对本宫来说是有利的,只是苦了陆院判,幸得他医术精湛,才将你们母女保住。当日你痛昏了过去,皇上只顾守着你,本宫便借着抱给太后看看的理由将孩子抱走,在半路上用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死婴掉了包,将那个孩子呈给太后过目,太后嫌恶并未亲看,草草掩埋了事,对外只称口中污物未吐净窒息而死。
“真正的六皇女景珏被本宫暗中送出了宫,暂养在城外一户农家,因此宫中众人并不知晓。就连皇上,本宫也没有吐露一丝半毫,生怕被有心人听了去,再生祸端,那时本宫鞭长莫及,只怕就有负于你了。”淑容皇后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件通体晶莹的玉来,交给清荷,“方才本宫为避人耳目,撒了一个谎,你嫂子的确与你同年生产,却只生了一个男孩儿。这半块玉佩本是一副,另外半块在孩子身上,作为相认的凭证。你放心,那家人并不知晓她的身份,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本宫只能帮你这么多,今后能不能保住她,就看你自己了。”
“娘娘的大恩大德,清荷铭刻于心!”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向上冲着佛龛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若今生无有机会,来世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娘娘隆恩!”
“这话就不必说了。若不是本宫深怕时日无多,将这个秘密彻底掩埋,也不会此刻告诉你。你可切记,此事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连你的心腹也不可以。还有一点你要明白,你若想寻回景珏,就必然要放弃在这里悠闲自在的生活,重新回到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否则,你什么都做不了。”许皇后挣扎着说完这段话,已然气喘不已,支撑不住,示意她搀扶自己起身。
“娘娘……”清荷扶着皇后站起,眼中尽是泪意与感激。许皇后虚弱地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就当做是咱们姐妹的告别吧,你一定要重新站起来,本宫还有一事托付你。”
“我知道……”清荷也紧紧回抱着许氏,在她耳边道,“就算粉身碎骨,我也定然将那个人找出来,为皇长子报仇。”
许皇后拍了拍她的背,将她拉开,看着她的眼睛一语双关道:“如此,本宫就可以放心地走了。”语毕对她笑笑,牵着她的手转身向外走去。
两人出得门来,日头已渐升高,暖夏的阳光灿烂地罩在两个人身上,衬得淑容皇后的脸越发白皙,她再没多说一语,任宫女服侍着离开了。
院门仍旧被上了锁,可清荷此刻的心绪却无法再次回复宁静。方才的一番交谈得知了那个天大的喜讯,实在震撼,她纵然再三掩饰,仍然难免露出一些痕迹来。她犹豫过,要不要告诉从蓉知道,毕竟两人同甘共苦到现在,情分非同一般,可思前想后,终究还是没有说明。皇后娘娘说得对,此事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便越安全。而从蓉见主子高兴,虽问不到缘由,到底见她能吃得下饭了,心里也不免松了口气。
这几天,清荷虽仍旧早晚按时做功课,可心头终究有了一丝牵挂,总是难以静下心来。迁居法华寺的三年里,每日诵经念佛,的确让她看透了许多。她原以为自己已然超脱,能够彻底断绝红尘。可皇后娘娘的一番话,却让她猛然醒觉,她居然始终不曾真正放下过。
景珏仍然活着,这让逐渐沦为枯槁的她又重新燃起了母爱与希望。这个承载着她与皇后双重希翼的孩子,如今必须由她自己来守护。
只是,自己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而他……自己能否重新接纳?又或者,他根本已经忘掉了自己?
没过多久,传来了淑容皇后薨逝的消息,谥号孝贤淑容端怡圣皇后,黄布颁诏,举国节哀。法华寺的得道高僧们均被请入宫内连做九九八十一天法事,超度亡魂。
寺庙东院的佛堂里,一个窈窕女子端跪在佛前,手持佛珠闭目祷念。眼角,两行泪痕尚未干透。
姐姐,你放心。
止向从前悔薄情
太阳缓缓沉入西山背后,余晖将天空渲染成淡淡的姜黄,林中的潮气开始蒸腾,渐渐转为浓雾,笼罩了整个山峦。走在苍翠的林荫路上,闻着草木散发出的甜润香气,子烨忽觉连日来的诸多烦忧一扫而空,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轻松。于是他越走越远,脚步也似乎越来越轻盈,无意间回了下头,才发现自己已被重重雾霭包裹其中,而身后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跟上。
子烨眉头一皱,刚要喊人,一声极细极轻的笑声忽然传入耳内,让他顿时心生警惕。他凝神细听,笑声却又消失了,只有那潺潺水声伴着如烟白雾。周围的景物在弥漫的雾气中变得朦胧起来,他早已辨别不清身处何方,只向着有流水声的地方走去。
走了十几步,眼前的白雾逐渐变得稀薄,悦耳的笑声再次传来,他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不由加快了步伐。待走到浓雾散尽处,却见已然走出林子,眼前骤然开阔。碧绿平坦的草地一望无垠,一弯清澈的溪流潺潺流淌,水底石子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几尾小鱼在溪水中欢快地游弋,犹如那桃源仙境一般。
让他产生仙境之感的,还有在那溪水对面追逐玩闹的两个身影,一高一矮,轻盈跃动。远远望去,两人均着白衣轻纱,散着长发,衣袂与发丝随着他们的动作翩然翻飞,欢乐的笑声也感染了子烨自己,唇边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意。他并不出声打扰,只静静看着,心底却浮上一种奇怪的安定感。
过了不知多久,那两人许是跑累了,矮小些的身影扑入了另一人的怀中,似乎在兴奋地说些什么。后者轻轻抚摸着他的及肩长发,一语不发地聆听。可即使远观如子烨,也能感受到那浓浓的爱意。
他已完全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也不想知道。他一心只想去看看那二人的容颜,身随心动,提步向他们走去。那相拥的两人似乎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均侧目向他望来。
两下对视,子烨定睛望去,那略高些的身影是一位女子,绿云扰扰,慈眉秀目,此刻正笑意盈然地看着他。再看她怀中的少年,面容清瘦,天质自然,看向子烨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忐忑。瞬间,子烨浑身如遭雷击,半步都再迈不动。这二人,赫然便是刚刚薨逝不久的淑容皇后许氏与多年前被害的皇长子景瑀!
居然……居然是他们!子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小溪对面的二人。还是许皇后打破了平静,粲然一笑,行了个礼道:“臣妾见过皇上。多日未见,皇上可还安好?”子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