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沉月-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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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迈入厢房,桌旁立着的一个人影让清荷大喜过望
“哥哥。”
正文 繁华苍凉旧时梦(下)
“哥哥什么时候回京的?”清荷直接扑到一墨面前,眼神清亮,笑容满满。
“昨天回来的。”一墨眼中带笑,却碍于嘉陵在场没敢表露得太张扬,正要俯身请安,被嘉陵一抬扇子拦住了。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笑道:“今天是在外头,你我都是一样的,莫要拘泥礼节,随意些罢。”一墨会意,便请其居主位,清荷居次,方命店家上菜。
一时间,各色酒菜齐备,嘉陵刚要举箸,却见一墨仍站在地上不敢就座,而身边的人早已目含不忍只不敢说。于是笑道:“今儿个也算是节前家宴,岂有妹妹坐了,哥哥还站着的道理?”一墨闻言,再三谦让方才告罪浅坐相陪。
“你尝尝这个,这道‘碧螺虾仁’是这里的招牌。”嘉陵重新拾箸,亲自拣了一只白嫩的虾仁放入清荷面前的小碟中,那眼中的温柔让她生生将谢恩之语吞了回去。几曾见过皇帝亲自动手服侍妃嫔了?这样的殊荣使她颇为不安,只盯着渐渐满溢的碟子发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一顿饭吃得愁眉苦脸。
嘉陵瞥了一眼她的表情,心内暗笑只不去理会,自己倒吃得津津有味,还比往常多进了半碗饭。他方一停箸,其余二人也便搁下了。清荷在一旁品茶暗恨,原来陪皇帝用膳也是一种罪,简直可以添入“十大酷刑”。
吃着茶,嘉陵帝想起了什么,问道:“夏侍书如今居于何处?”
一墨连忙起身答道:“因回京匆忙,暂住在莫尚书府莫二公子处。”
嘉陵点点头:“你们兄妹俩倒是与水寒甚近。”
一墨怕皇上误解,忙解释道:“回爷的话,臣与贵人和莫府之间并无其他,只因贵人幼时曾在莫二公子门下学戏,有半师之缘,故而才……”
“罢,爷只不过随口一问,并无他意。”嘉陵制止了他,瞟了一眼清荷,“你刚从洛阳家中归来,想必有话要交代,爷便给你一炷香时间,在楼下等着。”说着便站起身来。
“谢爷恩典。”两人将嘉陵恭送出门,方复又入座。
“妹妹受苦了。”一墨显然在莫水寒处听说了那件事,此时说来尚且恨恨,“若不是水寒及时赶到,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妹妹了。”他捏紧了拳头,至今心有余悸。
“哥哥莫担心,清儿这不是好好的吗?”清荷不愿他太过担心,笑道,“哥哥还是赶紧将娘捎来的东西给我吧。”
一墨知其意,换下沉郁的面色,顺着她道:“妹妹怎么知道娘有东西给你?”
“自古母女连心,哥哥竟然不知道么?”清荷调皮地摊开手掌,“拿来吧。”
一墨无奈道:“就算有,我也不能随身带着到处逛啊,何况那么大兜子玩意儿。回头等你师父进宫的时候给你送过去。”
“爹娘……都好么?”
“好。都好。”一墨见她忽然垂首,知她想家,“我才一进门,爹娘就围着我问个不停。我原以为是为我获封一事,正得意呢,岂知细听下来竟都是问你,唉,妹妹不知道我心里简直比吃了酸杏儿还酸。”
清荷扑哧一笑,“哥哥尽瞎说。还有呢?”
“我跟他们说了你一切都好,他们还不放心,直反复问了十多遍才罢休。”一墨笑笑,忽而想起一事,“对了,还有件事……”
“嗯?什么事?”清荷见哥哥脸上居然泛起了可疑的红晕,很是惊讶。“难道云岚姐姐……我要改口称嫂嫂了?”
一墨瞬间脸红得不像话,没有反驳。清荷甚是欢喜,连连拍掌道:“原来哥哥是新郎官啦!云岚嫂嫂有和哥哥一起来吗?清儿真想见见。”
一墨仍然红着脸摇摇头道:“她在家陪着爹娘,照顾睿儿。很是……贤淑的女子。”
清荷看着哥哥眼中闪动的光有些眼熟,似乎方才刚刚见过……她心里一惊,连忙把这个念头甩出去,接着道:“既然嫂嫂如此贤德持家,哥哥可万勿负了嫂嫂才是。”
一墨正色道:“这个你放心,哥哥断不会做出那等事。否则不说别的,就是娘也饶不过我埃你没见娘有多疼她,简直当成你了……”他忽然掩口。
清荷会意,只笑道:“有她陪着娘,清儿也放心许多。就让嫂嫂替清儿多尽孝罢。”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二人知是皇帝等急了,便止了话头。临出门前,清荷从腕上褪下一只碧绿莹润的翡翠镯塞给一墨,说是给嫂嫂贺喜,一墨推不过便收了。
待二人下得楼来,却只见高福全扮成小厮立在那里等着,嘉陵不知去了哪里。一墨看着清荷随着人去远了,方才提步离开。
且说清荷低头跟着小全子走了半天,心里还默念着方才哥哥说过的话,冷不防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刚要道歉,却听头顶传来轻笑:“你可是第二次撞到爷了。”
果然,抬头看去正是嘉陵。他这么一提醒,她想起来与这位爷初次相遇,可不就是撞了。只是那时是为了寻簪……
“走吧。爷带你四处逛逛。”嘉陵兴致很高,没有留意到那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拉着她的手便向前走去。
正是皓月当空,那街道两旁悬挂的花灯多如繁星一般,直耀花了人的眼。这京城与别处不同,因中秋时天子亲驾登坛祭月,城中各户均闭门不出,故而京城百姓反倒提前赏月,此时更是游人如织,摊铺林立,笑闹不断。
嘉陵带着清荷缓步游览,却见她的眼神被一处摊上的新奇玩意所吸引。只见那大大小小的黄土泥偶,兔首人身,手持玉杵,有扮成武将头戴盔甲、身披战袍骑于狮象虎豹的,也有背插纸旗、纸伞或坐或立的,甚至还有扮成商贩的,或是剃头师父、或是鞋匠、抑或卖馄饨、茶汤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嘉陵见状笑道:“这可是京城独有的‘兔儿爷’,用来拜月的供品,你若喜欢便挑一个吧。”清荷欣喜地挨个儿看去,终选定一个骑虎的武将泥偶,示意就要它了。
嘉陵奇道:“爷还以为你喜欢文人,居然看上了武将。”无奈地摇摇头,一挥扇子,后边儿自有人递上铜子儿付了账。
清荷捧着那兔儿爷爱不释手,一直把玩。忽听前边儿热闹了起来,眼中又流露出好奇。嘉陵早已打发人过去问问,谁知一会儿小全子笑着回来了:“回禀爷,前边儿正‘甩帕招亲’呢。”
原来,这拜月时节甩帕招亲本是山东习俗,不知怎的在京城百姓间流行开来。每到年中月圆时候,人们便会在城中宽阔处搭一彩台,布置成月宫景状,并设玉兔、桂树等物。有那小户人家未曾出阁的姑娘便会找几个嫁了人的姐妹一起扮成嫦娥,将绣了不同花色的帕子向台下抛去,若有那未曾娶妻之人接得与真正要寻婆家的‘嫦娥’手中同一花色的帕子,便可由父母做主喜结良缘。
那嘉陵帝也是偶尔听人谈起市井闲言时说过,当时便觉有趣,如今正巧赶上,岂能不去凑个热闹,“过去看看。”
走了没几步,果然见前边儿有个戏台样的物件,台下围了黑压压一片人。几人还未走近,便已听到那笑声喝彩声此起彼伏。“有趣。”嘉陵挑眉,不由加快了脚步,累得清荷与一众小厮赶之不迭。
众人几经艰难,方从人群中挤至台前。谁料几人刚一站稳,一张绣帕便向着嘉陵面门飞来。他本能地伸手去接,拿回来一看却是一副“江南春色”,绣工精美,想是用了心的,只是显然无法与宫中绣品相比。嘉陵帝见惯了好东西,这种质地自然没有放在眼里,只看了一笑。
这时,却听台上有人敲锣让众人安静下来,大声问道:“是哪位公子接了我家小姐的绣帕?还请上台一叙。”台下人纷纷左顾右盼,看是谁有这么好的福气。可直喊了五遍,也没见人上台。
嘉陵顿觉无趣,正要离开,却有人在身后叫道:“这位公子,你手中的帕子不就是那条么?”他闻言抬头一看,果然台上敲锣之人手中绣帕的图样与自己手中的一模一样,不禁失笑。那敲锣之人也发现了他,连忙来请他上台。
他只得道:“爷已娶妻了。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的,帕子还你。”说完扔下绣帕转身拉了清荷要走。只听那台上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这位公子请留步。”
几人回头看去,却是那方才嫦娥妆扮的女子走至台前,虽不是国色天香之辈,却也担得起小家碧玉之称。只见那女子踌躇半晌,鼓起勇气道:“奴家见公子气宇轩昂,仪表非凡,必不是寻常人物。你我也是有缘,若奴家……甘愿……”
一阵笑声打断了这小姐的话,却是嘉陵大笑着拱手道:“多谢小姐抬爱。只是在下并无此意。”说着拽过垂首默然的清荷,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搂在怀里,“这才是爷的心头宝呢。辜负小姐美意,在下愿做补偿。”说着令高福全放下一锭金子,拱手而去。
待出了人群,嘉陵才放开紧搂着的人,暗笑着看她快步走开,将自己甩得老远。他也不慌不忙,慢慢跟在后面,料定她不敢走太远。
待行至一僻静处,他才紧走几步追上她,从背后一把揽在怀里,心里笑到不行,面上却仍做毫不知情地问道:“为什么生气?谁惹你了?爷去收拾他1
清荷回头瞪他一眼,没说话。
“难道你在生爷的气?爷哪儿惹着你了?”他仍然在逗她。
“方才为什么不把她带回去?宫里不还有好几处空着的么?既然人家那么属意爷,爷倒舍得伤人的心。”
见她终于承认,嘉陵忍不住笑到暗伤。“你让爷把谁带回去?爷在你心里就这么好色?若是见了个姑娘就往回带,那爷的宫苑再扩大十倍也不够使的。”
他将她扳过来正面对着自己,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唯一一个让爷破例带回来的,也是唯一一个爷舍不得伤的人。”
清荷忍不住心里一颤,面上已飞起红霞,垂目不再看他。
嘉陵轻笑,从怀中取出一物,扬手间已然落在她的秀发上。清荷抬手一摸,却是一支发簪,顿时如被一盆凉水浇醒,只觉心口痛了起来。
她连忙将那簪拔下,如捧着烫手山芋一般扔回了嘉陵手中,眼中已然含泪。
“怎么,你不喜欢?”嘉陵诧异,瞬间却如醍醐灌顶,面色立刻阴郁下来,声音冰冷,“莫非,你还放不下那支?”
清荷不知该如何解释,同样的中秋,同样的场景,记忆之门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涌来,让她心里泛起钝痛。
“哼1嘉陵甩手转身,大步离开,再未回头。他手指轻划过那支碧荷七彩琉璃簪,不禁叹道,两次都未曾送出,难道终是无法代替么?
正文 良辰易逝何如梦(上)
拜月节这天,嘉陵帝丑时未过便已在夕月坛举行完祭祀仪式,浩浩汤汤恭请夜明神回宫,安置在钦安殿。待于朝堂之上接受众臣叩拜毕,已是卯正二刻,于是略褒奖了几句,便命退朝,临行前还不忘叮嘱六品以上官员于晚间参加皇室中秋节宴。众臣谢恩领旨散去。
回到后苑换下朝服,来不及用早膳,便径直向慈安宫去了。入得门来,只见后宫众人早已聚齐前来给太后请安,甚知孝道,心下安慰,便笑言:“众妃请起。朕因忙于国事政务,不得常来请安尽孝,幸得母后深为体恤,又有你们替朕承欢膝下。朕甚宽慰。恰逢前些日子江南织造进了些上好的丝绸锦缎,朕一会儿让人给你们送去,拿着做几件衣裳,也是朕的一番心意。”众妃均喜上眉梢,复又叩首谢恩。
“母后也挑着做一两件吧,”嘉陵对淳宁太后笑道,“都是质地上乘的绡稠,夏天正好穿。或拿着它赏人也好。”
淳宁摆摆手自嘲道:“哀家都一把年纪了,还做什么新衣裳。再说,那些个红啊绿啊花儿啊朵儿的哀家也穿不上,没得惹那些闲篇儿,在背后嚼舌头说哀家为老不尊。赏人也罢了,那些个丫头们也撑不起,倒不如给她们这些年轻媳妇子留着,穿着也好看,哀家看着也高兴。”说的一众人都笑了。
“母后定然长命百岁,如今还不到一半呢,哪里就称得上是一把年纪?”嘉陵见太后高兴,又免不了凑了几句热闹。说笑了一阵,淳宁看到皇帝暗暗打了个哈欠,知其疲乏,便道:“皇帝昨夜亥时便去了夕月坛祭神,今日又刚下了朝,想是累了。夜里还要饮酒,乏了容易醉。不如回去歇一会子,哀家这儿横竖没什么事,有她们陪着就是了。”众人连忙附和。
嘉陵本已困极,见状也就不再硬撑,谢过太后便站起身来,众妃俱慌忙离座跪送。清荷跪于众人末尾,眼风过处,那双青靴自眼前一晃而过,没有做出丝毫停顿。青靴的主人甚至打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