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沉月-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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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哪儿有客人?”从蓉抹了一把脸,向院外张望,“奴婢只看见主子一个人回来,没见别人。”
清荷讶然细听,身后果然静悄悄地,只有墙角的蛐蛐儿在鸣叫,方才那个趁夜色送她回来的侍卫早已不见了踪影。不禁浅笑摇头,“想是已经走了,我们回去吧。一会儿你帮我与颐妃娘娘说一声,就说我回来了,让她莫担心。”
从蓉答应着搀扶清荷进去了,不多时又奔出来向正殿跑去。颐妃本已睡下,早听得外头有些动静,正要打发人去探究竟,听得是清荷回来,连忙让从容等着,起身披了衣服跟着她一起去了清汐阁。
“妹妹你可回来了。”颐妃一脸欣喜地进门,拉着清荷的手道,“这些天本宫可担心坏了。只听皇上说你……如今恢复得怎样了?可看得见么?”
清荷摇摇头:“只有白天光线好些的时候能看到些影儿。请娘娘放心,太医说若养护得当,也就月余便能复明。”随即又将自己所经历的那些事与颐妃说了一遍,听得从蓉都直掉泪。
颐妃连声叹道:“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多亏了莫二公子。只不知这害你的人是谁?居然下得如此狠手……”
清荷垂首道:“我也不知得罪了何人,只依稀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了什么话,如今也想不起了。可那两个宫女的样子我还记得,若见了一定认得出来。”
“此事一时倒也急不得。最紧要是好好养病,早些复明。”颐妃咳了一声,紧了紧身上的绢纱斗篷,“夜已凉了,妹妹早点休息。本宫先回去,改天再过来看望妹妹。”
“耽搁娘娘就寝了,蓉儿你替我送娘娘回宫。”从蓉应声送颐妃出去了。
屋里烛火摇曳闪烁,仍旧处在黑暗中的清荷倚在榻上轻叹口气,又回到了这个牢笼般的地方。一个念头自心中跳出,那给自己下药的人如若知道自己回了宫中,会不会又做些什么?难道自己仍要坐以待毙?
想起嘉陵曾信誓旦旦地保证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不由微微弯起唇角,她不会傻到把这话当真,却也有些许感动。转念一想,至少闭门休养的这段时间,应该是不会有事的。她要尽快复原,去亲眼看看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
日子如流水一般滑过,转眼已近中秋。
这天清晨,从蓉如往常一样服侍清荷洗漱完毕,端了铜盆出去倒水。刚走至门口,听到清荷在身后说了一句话,愣在那里,瞬间“咣当”一声手中铜盆滑落在地。
“蓉儿你的衣带松了,小心绊倒。”
从蓉顾不上清理满地水迹,转身对上了清荷迷惑的眼神。她张开的嘴惊讶的合不上:“主子,你,你能看到了?”
“我能看到了……是啊,我能看到了,我真能看到了!”清荷激动得站了起来,奔过来抓着从蓉的手,“蓉儿,我看到了!我的眼睛好了!”
“是上天护佑主子!”从蓉也兴奋地回握着她的手,两个人在原地又跳又笑,惹得窗外枝头上的雀儿都扑棱棱飞起,拍拍翅膀消失在云端。
老天助我渡过此难,也是我命不该绝。可纵使难生害人之心,却也不得不行防人之道,以求自保。想到这里,清荷平复了一下心情拽住从蓉:“蓉儿,蓉儿,别跳了。你去帮我跑一趟。”
这日,淑容皇后所居的坤和宫仍旧如往常一样宁静,众妃例行请安毕正欲离开,忽听淑容皇后在上首道:“妹妹们略等等,本宫有事相商。”
众人均抬首向上望去,不知皇后有何话说。
只见淑容皇后略一凝眉,似有些疑难:“本宫昨夜做了一个梦,不知是何寓意,颇有些困扰,因此想说出来与妹妹们共同解之。”一边说着眼光淡淡扫过众人。
见众人均凝神好奇,她方缓缓继续道:“昨夜本宫在梦中走到一处境地,犹如瑶池仙境,云雾缭绕,正疑惑是何处,却有一人在云雾中向本宫走来。细辨之,竟是过世多年的孝懿太皇太后——当今皇上的祖母。要说这太皇太后妹妹们或许没有见过,本宫却在年幼时随母进宫见过一面,虔诚礼佛之人,甚是慈和安详。”
“太皇太后见本宫疑惑,便告诉本宫说此处乃是灵虚境,她因在凡间广结善缘,福德甚厚,被玉皇大帝奉为灵虚圣母,主管一方善恶。此时召本宫来会,是因后宫之中有一股因妒成恨的怨气直冲云霄,如若不及时制止,恐会殃及太后甚至皇上的福佑。”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看着下首众妃面色各异的表情,加重了语气说道,“本宫身为后宫之首,执掌凤印统领六宫,自然有不容旁贷的责任,暗中查访了一回,果然找出了一个人。”
说到这紧要关头,淑容皇后倒不慌不忙地喝茶润喉,底下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皇后接下来要做什么。
“来啊,”淑容皇后将茶盏放下,理了理衣褶,慢声道,“把人带上来。”
两个太监应声从堂后架了一个宫女出来,“扑通”一声将她推到了丹陛下方。那宫女年幼,早被这场面吓得抖如筛糠,战战兢兢。只将脑袋磕得咚咚响,口中颤颤:“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下首众人不知这是哪一出,均现出一副疑惑神情,独有一人一见那宫女便攥紧了手中的绣帕,面如死灰。
“说吧,你主子是谁?”
正文 芙蕖灼灼警群芳(下)
那宫女磕头如捣蒜,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是永福宫低等洒扫宫女若兰,不是近身侍奉主子娘娘的。”
“若兰?好名字。看来你也是出身诗书之家,想必进宫做侍女也是有不得已吧。”淑容皇后淡淡道,“你家里爹娘将你送进来,终是盼着你能熬过这几年差事,平安归家团聚。可如今你做下这等事情,还能回得去么?”
众人仍摸不着头脑,不知淑容口中的事情究竟是何事,只见那若兰跪在下面开始低声哭泣,淑容叹道:“本宫知道你一个杂使宫女断不是主谋,不如老老实实将事情经过、背后主使吐个明白,兴许能免去一死。”
下首众妃均暗暗吸了口气,平日里看着温和良善与世无争的淑容皇后,甚少见到她严肃认真的一面,居然有一丝……压迫感。众人均屏气凝神不敢插话,坤和殿内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想好了么?”淑容皇后悠悠开言。
只见那宫女若兰瞟了后方众人一眼,渐渐止了哭泣,用手一抹脸,现出毅然的神情,重重地给皇后磕了个头:“奴婢……奴婢就是主谋。”接着将如何设计把汐贵人迷晕带到冷宫偏殿,如何给她下药毒成瞎哑统统如竹筒倒豆般说了个一干二净。围坐的众人均哗然,大部分人都是头一次听说原来汐贵人久治不愈的“伤寒症”竟是因此而来。
“本宫因怕有人趁机再次加害与她,方严命任何人不得靠近翊萱宫。”淑容皇后刻意隐瞒了清荷曾在尚书府暂住一事,顿了顿对若兰道,“你说你是主谋?你为何要加害于她?”
“因为我嫉恨她,同为五品官宦之女,凭什么她就能封妃封嫔,我只能甘为奴婢日日劳作,连端茶递水的体面活计都轮不到1若兰既已豁出去,便不再拘泥于身份以奴婢自称,只悲声道,“只因我爹被奸人所害,方才家道中落,如若不然我也本是千金小姐身,怎能沦落至足癣手疮?1
“你为何不肯说实话?”淑容皇后一声叹息将众人从震惊中拉了回来,一齐向上首看去,“难道你就不想再见你娘了么?”
“我娘?”若兰几近迷茫的眸中划过一丝清明,喃喃自语,“是啊,我还有我娘,还有我娘……”她将头垂得极低,伏在地上不再言语。众人也不敢吱声,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大约有半柱香,她再次抬起头来直视淑容:“奴婢招认。恳请皇后娘娘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见淑容首肯,方跪在地上转了个方向,向着婉贵嫔拜了下去:“奴婢有负娘娘恩典,请娘娘责罚。”
众人皆惊,数道目光直指婉贵嫔。
“你……你……你……”婉贵嫔惊惧得跳了起来,“你这是血口喷人!本宫根本不认得你!什么时候让你去做这等下三滥的事?”
“婉贵嫔?”淑容皇后有些惊讶,瞟了一眼右侧端坐的丽妃,“怎么,原来是你么?”
“皇后娘娘明鉴!此事绝不是臣妾所为!是这贱人满口胡言,娘娘明鉴啊1婉贵嫔见自己成了众矢之的,慌忙辩解。
“她是不是胡言,你心里恐怕清楚得很。”淑容皇后并不理会,只轻声对身旁宫女道,“去带她进来。”
那宫女依言从后堂带进一个人来,那人款款而行,向皇后及众人福了下去:“清荷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小主请安。”
“你……你什么时候回宫的?”婉贵嫔惊讶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你的眼睛好了?”
“多谢娘娘挂心,已经大安了。”清荷淡淡道。
“方才本宫并没有说她曾出宫,这下方跪着的宫女似乎也并不知情,却不知婉贵嫔又是如何得知的?”淑容皇后一下抓住了她的话柄。
婉贵嫔被噎了一下,自知失言,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你计划周详却百密一疏,你可知道错在哪里么?”淑容皇后看着她微微一笑,继续道,“第一,你不该沉不住气,自动现身,让人有迹可循;第二,在你狠心将那两个看守宫女灭口之后,却独独漏掉了这个送药来的小丫头。不知是你一时疏忽还是她命大,没有被你斩草除根。”
却见婉贵嫔额上冒出冷汗,呼吸骤然急促,手不由自主地转着腕上的檀木珠,身子开始微微发抖。
“婉贵嫔如若仍不承认,可要本宫请你身边的小贵子来对质?”淑容皇后又加了一把火。
“够了1婉贵嫔猛然抬头,眼中怒火熊熊,一步步向清荷走去。
环坐众人已然被婉贵嫔的气势所惊,面面相觑。没想到平常待人甚为柔婉的她,居然也敢下这样的毒手。
“清荷自认没有冒犯过贵嫔娘娘,却为何招来娘娘如此深恨?”清荷看着步步紧逼的婉贵嫔,生出惧意。
“没有冒犯?呵……你不过是个郎中之女罢了,又不是正路子进来的,本宫千方百计好容易才博得皇上半分关爱,凭什么你说夺走就夺走?你凭什么?”既已事发,婉贵嫔索性撒开了说,“若论姿色,你可比得上丽妃?若论谦和,你可比得上颐妃?若说到出世,你连惠妃半根头发都比不上,更遑论与皇后娘娘相比,你不配!可是,就是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臭丫头,一次次招惹皇上注意,惊动整个后宫,还赐给你超越位份的待遇,你凭什么?你说,你凭什么?1满腔的怒意让她有些站立不稳,摇摇欲坠,几乎跌在清荷身上。
婉贵嫔的话句句直击众人心中隐匿的痛处,几位被点到的妃子因自重身份,都当作什么也没听到,就连一向气傲的丽妃都没有任何表示。便有那么几个年轻气盛的,耐不住附和了几句。而因惧着皇后在场不敢开言的,便或明或暗以恨恨的目光戳着婉贵嫔所指摘的人。
清荷这才明白不管自己是否情愿,自己的介入已然将后宫秩序扰乱,才会引来如此之深的愤恨。她闭了闭眼,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半天没有开腔的淑容皇后幽幽叹道:“看来孝懿太皇太后说得没错,这股怨气深得很呢。”
声音不大,却让众人都滞了一下。方听得上首扬声道:“本宫今日便要说一句。夏氏虽不是选秀入宫,却也与你我一样是皇上的妃子,隶属六宫。本宫既坐享中宫,自当秉行皇后之职,使后宫和睦共处,为皇上减去后顾之忧。如今却出了这等因嫉成恨残害皇妃之事,全因本宫体察不周,深感愧悔,实有负太后所托。”淑容一席话说得众人讪讪。
“因此本宫自请斋戒十日,于佛堂牌位前向列祖列宗请罪。”她不待众妃出言劝阻,又道,“依照祖宗律法,将宫女若兰贬入浣衣局,永不得出。至于婉贵嫔——”她看到这个女子颓败的脸上仅存的一丝希翼,突然有些不忍心继续往下说。
正犹疑间,忽听左侧颐妃轻咳一声道:“还请皇后娘娘看在婉贵嫔往日相交情分上网开一面。”
“请皇后娘娘开恩。”出声的却是清荷,不顾众人或讶异或鄙视的复杂目光,她跪于丹陛下陈情道,“婉贵嫔娘娘只是一时糊涂。况且此事亦因清荷而起……如今既已痊愈,还请皇后娘娘从轻处置。”
淑容皇后踌躇半晌,终是道:“罢了。既然你不追究,本宫亦不愿多事。但终究婉贵嫔有过错,传本宫懿旨——婉贵嫔刘氏婉萍,私笞宫嫔,有失德容,令去其封号降为更衣。六宫之中如有再犯,则严惩类同。”
众妃都依言俯首齐声称是。
“本宫乏了,都散了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