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沉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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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家失礼了,还望公子恕罪。”清荷慌忙摆摆手,仍只顾低头寻看。
“不碍的。但不知姑娘如此慌张,可是在找什么东西?”这人似乎不打算就此结束。
“是奴家的随身之物。无意中惊扰了公子,实在失礼。不打扰公子清修。”清荷不愿多纠缠,敛衽一礼就要离开,忽听对方张口叫住她:“姑娘且请留步。”
清荷回头,方才正视到那人面貌。只见他年岁三十上下,浓眉星目,面容白净,身着一件宝蓝镶银常服,做工考究,显见不是凡品,更显其身姿英挺,气宇轩昂。清荷细瞧去,其温文儒雅中隐隐透着一股不容违抗的气度。
他走上前来,微微一笑,道:“在下偶在宝殿内拾得一女子之物,正不知是哪家夫人小姐所遗,故使家人站在殿外守候,等人来寻。姑娘莫如稍等片刻。”说完,指了一小厮道:“去把全儿叫回来。”那小厮得令,飞奔而去。
半盏茶的功夫,果见那小厮带着另一人快步走来,只是,后面还追着一个小丫头……
“你们别走!快把我家小姐的东西还我!”昕兰一边追一边喊,跑得气喘吁吁,还一副不饶人的刁蛮样。而前面的两人一边急于复命,一边忙着躲闪,甚是狼狈,三人全然未曾留意到这边状况,清荷面色映红,那公子隐忍的笑意更几近崩溃。
两个小厮几经坎坷,终于安然抵达主子跟前,将发簪呈上。一路追来的昕兰也看到了自家小姐,想是找到了依靠,立时指着那个叫全儿的小厮向清荷告状:“小姐,是他拿了您的发簪,奴婢跟他要,他却死活不肯还给奴婢。说什么他主子有命,必须和失主当面确认。您说,难不成还让您亲自去跟他要不成?”
清荷皱眉斥道:“越发没了样子!都是我平时太纵你。”昕兰见小姐似乎真的生了气,便不敢再放肆,放缓声调一五一十地将原由交代了一遍。
原来,昕兰一路寻回去,都未见失物,直至回到大雄宝殿,把里里外外都搜拣了个遍,仍然没瞧见簪子的影儿。她知道小姐最珍这支,心内焦急,正不知怎么办,四处打量时,忽然一眼瞥见殿外那小厮手里正攥着那支救命簪,一下喜出望外,立时奔过去伸手就要夺。
那叫全儿的小厮自然不肯轻易给她,可昕兰的伶牙俐齿却又纠缠不过。正无奈间,公子差来的人到了,全儿如获大赦立刻抬腿就跑,昕兰怎肯放过,便也一路追回来,就演变成了刚才的那出。
听完前因后果,清荷一脸正色地命昕兰:“那簪本是这位公子所拾,怕失主回去寻不着才使人在那等候,你却把人家人当贼。还大呼小叫的,让人笑话!去,给那位小哥儿陪个不是。”
昕兰一脸委屈,又不敢不听,不情不愿地磨蹭到那小厮面前,施了一礼:“方才多有得罪。”起身时却又瞪了他一眼。而全儿正得意着准备回礼,被这一瞪给吓得一哆嗦,弯着的身子就停在了那儿,忘了起来。
那公子却一直把玩着手里的扇子,饶有兴味地看着清荷处置,未发一言。直到看见全儿那一哆嗦,方才憋不住朗声大笑,用扇柄敲了敲他的脑袋,说:“没想到,你也有今天!”笑得那小厮满面通红,抓耳挠腮。好容易笑够了,才冲着清荷摊开手掌,道:“姑娘要找的,应该就是此物了罢。”
清荷定睛一看,果然,自己那支从不离身的如意点翠,正静静地躺在那人的掌心。心中略安,屈膝道:“正是。多谢公子。”言毕,回头给昕兰使了个眼色。
昕兰会意,上前施礼,取过簪子重新给小姐戴上,劝道:“小姐,天色已晚,咱们该回去了。”
清荷微微点头,回身向公子作别:“多谢公子帮奴家找回此钗,奴家不胜感激。奴家小婢平日太过纵容,不懂甚规矩,让公子见笑,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奴家告辞了。”
那公子也不再答言,伸手示意二人请便。待目送二人走远后,方才啪地将手中之扇合上,以扇叩掌。
“子烨兄以为我这弟子如何?”从一旁走出一个人,步履轻盈,眉眼含笑上前相问。
子烨笑笑,逸出一丝轻叹:“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缘起篇 暖日清风鸿雁至
坐在回城的马车里,昕兰神秘兮兮地凑近清荷,道:“小姐,刚才那位公子看起来仪表堂堂,一身贵气,似乎出身不凡。”
清荷白了她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昕兰笑嘻嘻地说:“没什么,奴婢想说,小姐真好看,刚才那些人都在偷偷看您呢。”又一皱眉,“就是那个叫全儿的家伙讨人厌了些。”
“你还说,就你把人家当贼看。不过……”清荷以手掩口,忍住笑意,“听他主子的意思,似乎那小哥儿单单被你制住了。”
“奴婢才没那个闲心呢,奴婢就是气他死心眼,不知道变通。能来要簪子的自然是和失主有关的人,他问确实了给了奴婢不就完了,何苦来还演那么一出。让奴婢的脸也跟着丢尽了……小姐,幸好簪子找了回来,不然,您今晚双眼可要变桃子啦……”说到这儿,昕兰又往清荷身边凑了凑,“奴婢知道,这是杜公子送您的定情物,嘻嘻。”
“要你多嘴。”清荷轻拍了她一下,又不自觉去摸了摸头上的簪,甜甜地笑了。
回到府里,正是掌灯时分。清荷匆匆梳洗完毕,卸下奔波的憔悴,换了件鹅黄色家常衣裳,便带着昕兰出了房门。
清荷的闺房距离东厢正房不远,穿过屋后游廊边的半月拱门向右一拐便是。刚迈进正房院子,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小丫头子便眼尖看到了,进屋笑回道:“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反身打起帘子,迎清荷入内。
清荷进得门来,见父母亲都在房内坐着说话,笑道:“爹,娘,清儿回来了。”
夏母闺名臻蓉,三十许人,姿容天成,清丽脱俗,加上保养得当,看上去和二十多岁的人一样。她早在女儿进门时就听到了丫环禀报,此时一把拉过女儿坐在自己身边,捧着手说:“路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早晚才回来?饿不饿?想点什么吃?”
清荷笑止母亲:“娘,原是女儿沿路看景儿迟了,娘莫怪罪。清儿不饿,方才进屋前被柳妈妈拦到下院,硬是让喝完特给我做的荷叶粥,又点补了一块枣泥糕,清儿这会儿还觉得撑呢。所以今晚恐怕要多扰一会子爹娘的清静了!”说完撒娇似的挽着夏母的胳膊,下巴搁在她肩上,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这丫头,越来越懂得拿捏我的心了。”臻蓉把女儿揽在怀里摩挲着,极尽疼爱。
“姐姐……”刚满两岁的小睿儿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清荷的腿不放,奶声奶气的声音任谁听了都觉心软。
清荷伸手将睿儿抱在怀中,逗弄作耍,一旁的夏鸿轩乐呵呵地插言道:“清儿,依爹看,是你娘越来越喜欢当人家的娘了,把儿女们都宠到了天上,唯独对我这个老头子不闻不问。想当年,你娘那可是上天入地,能将太上老君的胡子都揪几根下来的主儿,哪像现在这么温柔贤淑,母爱尽显的……”
夏母一听这话,立时柳眉倒竖,一字一顿道:“夏——鸿——轩……你最好把话给我说清楚!”
夏父不得不告饶:“是是是,是我错。夫人乃天上贤淑无双,人间温柔独秀。”无奈地看了一眼正躲在夏母背后偷笑得直不起腰来的清荷,假装叹气道:“反正我也多余。走,睿儿,跟爹去外面逛逛,这儿留给她们母女俩继续上演‘母慈女孝’罢。”说完从清荷手中接过小睿儿,故意迈着方步,一摇一晃地出去了,嘴里还小声嘀咕着:“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
“早该有点儿眼色。”臻蓉假嗔道,转过头来拍拍清荷的手说:“现在正好,咱们娘俩个说点儿体己话。”说完就看着她笑。
清荷心里一动,已大概猜到娘想问什么了,一朵红云飞上脸颊。臻蓉看到清荷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已经猜到,忍不住心内感叹:还是女儿和娘心连心啊!遂直奔了主题
“清儿,那垄月离开洛阳已几月?”
清荷低声答:“自去年年底至今,已三月余。”
臻蓉略一沉吟,道:“那他可曾有书信?”
清荷摇摇头,低落不语。
臻蓉依旧摩挲着清荷的手,语气却严肃了许多:“清儿,你得自己有个主意。这事儿,娘看八成……”
“娘!”清荷挣脱了母亲的手,鼓着腮道:“也许是路上耽搁了呢?也许是哪个驿站偷懒了呢?也许他正忙着备考呢?女儿自然不能分他的心。也没准明儿信就到了呢!”
臻蓉皱了皱眉,正要再说什么,忽见门帘掀起,一阵风似地卷进一个人来,却是清荷的哥哥一墨。
这夏一墨年方十八,兄妹两人都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妹妹自是清艳秀丽,这哥哥生得也剑眉星目,俊朗无双,且天资聪颖,潇洒飘逸。
他今年本也参加了会试,准备动身之前,夏母却突然病倒,一墨便放弃了考试,坚持陪在母亲身边,称恩科常有,母亲却一生仅一人。父母无法,只得随他。好在他学业本就基础深厚,仍在夫子处时时温习。
今日一墨刚放晚学回来,便来到父母正房请安问候。
刚巧看到母女二人有些闷气,便笑道:“听说妹妹也是刚进门,妹妹莫不是为了没吃着娘亲手做的水磨枣泥糕在生气罢?哥哥去学堂前特特跟柳妈妈说了要给妹妹留着的。”
清荷勉强地摇了摇头,扭过脸去,没搭茬。
一墨偷偷咧嘴笑了,旋又从衣衫内摸出一样物件儿,故意扬声道:“既是生气,想必没那起子闲工夫看这个了?”说着摇摇手中的纸片,乐呵呵地瞧着清荷。
清荷眼睛一亮,立时要抢,被一墨用手一挡,便近不得身。清荷急得央求哥哥:“就给了我罢,赶明儿我给哥哥新做个扇坠子。”
“也罢。但必须比你前儿做的送人的那个更精致。”一墨戏谑着,把信递给了她。清荷喜极,也顾不得与一墨计较,笑着冲母亲晃了晃手中的信,便跑了出去。
臻蓉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询问起儿子的起居。一夜无话。
夏府内院西厢房后头有一片小小的湖泊,湖中心有座亭,名碧波。东边是一片桃树林,除了守园子的仆人,平常很少有人来。因此,清荷平日里最喜到此处走动,图它清静。
这日午后,天气晴朗,园子里桃花开得正好,阳光懒懒地照着碧波亭以及躲在亭子里手捧书信的人儿。
自从得了杜垄月的信,清荷便从未离手,连晚上睡觉都要叠好轻压在枕头下方能安心入睡,被昕兰和问梅两个丫头笑了好多遍,却也比不上清荷读它的次数。
尽管已是迟了数月,且信上并未多言,寥寥几句,读完一遍便已能默诵在心。她却仍舍不得将信搁下,用眼睛一笔一划勾勒那纸上字迹,仿佛怕一错眼儿那字便飞了。
“清儿展信安。吾自离开洛阳北上,至今已月余。今已达德州,沿途安好。惟甚念你,见字如人,勿念。”
清荷背靠着廊柱,手捧着熟悉的字迹,脸上笼罩着淡淡的笑容,远处湖水粼粼,泛起层层银光,她的心却已飞回了那个明晃晃的午后,艳阳也一如今日般暖暖……
缘起篇 谁识尊前戏彩身
夏府坐落在城东荣庆街,是一座四进的院子。格局采用中轴对称结构,不大但很精致,无一处不整洁有序,这要归功于女主人辛勤的打理。
府第主人名鸿轩,年近四旬,现任河南清吏司郎中一职,官拜五品,隶属户部管辖。此人自上任以来凭借恪守原则,廉洁奉公,办差无不得力,且兼生性洒脱,行事做派不拘一格,与同仁相处也十分得意,故此做官做得顺风顺水。
但是,有一点颇得同僚们私语,便是此位仁兄似乎有些“惧内”,当然,这也要归功于府里的这位唯一的女主人。
臻蓉沈氏,为夏家开枝散叶,生有一儿一女,风韵却丝毫未失,依然面若春桃,肤如凝脂,姿容绰约,与女儿并肩一处,那眉梢眼角都极像,只是臻蓉更添了一份成熟的韵味,怎么看怎么美。
只是,这性子……太要强了些。当然,有外人在场,她仍然是知书识礼,不失端庄的名门闺秀。那任性妄为的一面只有对着夏老爷的时候才毫无遮掩,也不知是何故。
可偏偏夏鸿轩就吃这一套,对臻蓉宠溺有加,非但绝不纳妾,还把整个府第都扔给了她,随她折腾。
二人的感情就在时而鸡飞狗跳,时而你侬我侬的恩爱中,升华到了一种新境界——再没有另一个人更适合彼此,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打破这种和谐。
彼时,十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