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梅昭仪-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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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八十多人,竞争还是很激烈啊!”方萱梅隐隐觉得年蓉的神色有些不对。
“总比前头还排了一堆,永远也轮不到的好!”年蓉的脸色与声音遽厉,抚上她脸颊的手无预警地往她脖子后一兜,另一手便紧紧扣上她的咽喉,教方萱梅呼喊不得。
“你……咳……”方萱梅涨红了脸。
“好妹妹,别害怕,我不会杀你,也舍不得杀你,杀你还得处理尸体,姊姊我的胆子很小,不敢哪!”年蓉的笑容散放柔光,“我会安排你出宫去,送你到个永难翻身的地方,一劳永逸。就算你脱了身,皇上也不会再要你,不会再信你了,到时我会让皇上只信我而已。”
“放开我……”她是什么意思?
方萱梅眼前发昏,挣扎间听着年蓉续道:“至于其它五嫔,我会想法子一一处理掉,感谢三王爷造反,宫里头一团乱,我有的是下手机会。”她的手又是一紧。
“唔……”方萱梅一口气积在喉头,喘不过来。她突然想起常州刺史之女出身的年蓉是后宫唯一文武双全的女子……
“上天既然不公平,我就自个儿定公平!从当初我因唤错郭婕妤的嫔级,却连避都不敢避而白白捱了一巴掌开始,后位就是我唯一目标了,我要独揽皇上宠爱,然后让所有人都不能欺负我。别怪我,好妹妹,你不也曾承认过我才貌略胜于你?所以,你难道不感到惭愧?你凭什么得宠?你这天之骄子又岂知我日日盼着皇上垂幸的孤独之苦呢?我定要讨个公平!”
失去意识前,方萱梅依稀听到年蓉这么说。
她没有余力劝年蓉别作白日梦,更狠不下心讥嘲皇上是看不上她的,只能想着个最不花脑子的事——
她的力气真大啊!
※ ※ ※
“夫人!你醒醒,醒醒啊!”
陷溺于黑暗的窒息中,方萱梅挣扎着几近断了气。远处适时传来急促有力的熟悉叫唤施以援手,将她从危机中解救出来。
夫人?叫的是她吗?顺了气的方萱梅于迷蒙间沉思着。
年蓉那张一向犹胜过她三分的秀丽俏脸,渐渐模糊成雾,换上一张挣柠刻薄的脸。
“……买了你来,就是要你接客!结果你只会哭!空有一张好脸蛋,全教你哭花了,丑得倒人胃口,哭得老娘一身霉气!不许哭!”
“啪”一声,热辣辣的耳光疼得方萱梅浑身遽颤,她抬头,认出那是飘香苑的老鸨。
“别以为从宫里出来的就了不起了,还不都是伺候人的?伺候男人比伺候皇帝和妃子们轻松多了,你就乖乖认命,为老娘赚进大把银子,少不了你的好处,也省得受些皮肉痛。”
原来年蓉将她送到这儿来了?原来如此,如果她身处这种地方,无论卖不卖身,声名都已败坏,就算来日她有幸回宫,皇上也不会再要她了……
不!就算皇上不要她,她也不能沉沦于此,教逝去的父亲蒙羞!
方萱梅的不驯惹来老鸨怒气。
“你这小宫女架子还挺大的,都劝了半天还不听。本来想将你培养成下任花魁,你可以不必陪男人睡,是你自己不识相,不知好歹,就别怪我耍狠!”老鸨示意一旁的男人,“便宜你了,记得手脚轻着点,别伤了她皮肉。”她暗示完,扭着腰肢离去。
她几时成了宫女?方萱梅暗忖,犹不知危险已近。
“你真美啊!”令人作呕的声音唤得方萱梅抬头,“老子我尝了不少的女人,还没尝过宫里出来的。你让皇帝碰过了吗?碰过也没关系,跟皇帝爷共骑一个女人,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哪!”那垂涎于一旁虎视沈耽许久的猥琐保镖,一步步逼近她。
“不!”方萱梅惊惧地叫道:“救命啊——”
“别怕,我会很轻很轻的,宝贝儿。”他涎笑。
“放开我!”方萱梅又打又踢地挣扎着,耳里传来男人的怒骂声,她只能盲目叫喊救命。
“只要你听话,乖乖接客,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要她拋头露面接客是不可能的!即使只当个清倌!
“那么就只好……”他扑上去。
“救命啊!”
“萱梅!快醒来!”
颊上传来轻轻的拍打,熟悉的声音这回改唤她的名,又救了她一回。那令人作呕的男人奇迹似的消失,她的眼前陡地一片清朗,面前映着的是个俊雅脸孔。
“作噩梦了吗?”傅谦担忧地问。
方萱梅扑入他怀里嚎陶大哭。
依稀想起,那男人的确没用多少蛮力,才让她咬了一口,趁势逃出去。慌张间她挑了个以为无人的房间躲藏,却撞进傅谦的怀里,让他救了回来……
连续遭到侵犯的打击,令她几近崩溃。但傅谦毕竟是安全的,只要他是清醒着,不曾侵犯于她,投靠这熟悉的胸怀,方萱梅感到再安全不过。
从救了她起,她就像是只依赖过度的雏鸟,不愿他离开她的视线,傅谦只好卧趴于一旁打盹,被她的呓语惊醒后,他又得提供怀抱安慰,只可惜这艳福他可享不得。
一旦思及她的身分,傅谦再有遐想他不敢胡思乱想。
“咳。”与她重逢后,他像是患了病,老是咳嗽。“你难道不觉得,我这怀抱,跟你家老爷的不大一样?你习惯得了?”
他说得尴尬,她听得羞愧。
“对不起……”方萱梅吶吶道歉,飞速缩回身子,脸颊已羞红。
说来占便宜的可是他,但她的便宜实在不能占。
他更不知她的便宜早让他占光了!
“你安歇吧!明日我再来看你。”时候已晚,他不能再留下了。
方萱梅急忙抬头,慌张的神色依依不舍,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傅谦突然感到双脚有千斤重,内心亦有万斤沉。
他心中陡地一亮,“对了,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带个老朋友来看你。”
方萱梅可怜兮兮地抓着他衣袖,想留他又不好开口。
“我去去就来,很快的。”傅谦柔声哄她,快步出门去了。
他果真没离开太久。方萱悔还来不及望穿秋水,傅谦已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只活蹦乱跳的狗。
“这是?”方萱梅一见之下又惊又喜。
“你认得它吧?当日被我骂得‘狗血淋头’的家伙!”傅谦笑道。
他高中后,耗了番力气抓回这条狗,然后驯养了它,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当方萱梅上门收债——也许她派的是手下——能让她带回狗儿,因他看得出当日她有意收留这条狗,才会派手下追去。
孙慕鸿那时见傅谦热中养狗,也不以为意,还好他压根不知狗儿与方萱梅问的缘由,不然又要担心傅谦对人家有夫之妇念念不忘了。
方萱梅挪动身子下床,弯身想逗弄那条狗。
“过来啊!”方萱梅不解地看着那狗儿弓起背,呜呜地低哼,状似不太友善。“你不认得我吗?”她有些失望。
“坐下!不可以对方姑娘不敬!”傅谦沉下脸来威胁,狗儿果真乖乖地屈身坐下。
几时她从“方夫人”降格成“方姑娘”了?方萱梅疑惑地看着傅谦。
“我让府里的人都唤你方姑娘,免得下人多舌揣测,传出去也不好听,要让你家老爷知道就棘手了。”傅谦清清喉咙道:“所以,暂时就委屈你假装一下不才我傅某人的未婚妻,掩人耳目,可以吗?”
这下,她真成了他传说中的未婚妻了。
其实他们连夫妻都伪装过,也早有了夫妻之实,未婚夫妻又算什么?
“嗯。”方萱梅红着脸点头,将注意力移转至狗儿身上,以避开尴尬。“是不是要给你吃的,你才记得起我啊?”她想抚摸它,却被它“汪”一声吓得缩回手。
“没用的,你给它东西吃,它也不会理你。除非这样。”傅谦拉起狗儿的一只前脚,同方萱梅颤颤伸出的手握了握,“记住了,方姑娘以后也算你的主人,知道吗?”他训诫它。
狗儿“汪”一声响应,吐出长长的舌头哈气,朝方萱梅摇起尾巴。
“它真听你话。”方萱悔赞叹。
“畜生如果不能驯养,就该放它自立,让它靠自己的本事过活。如想留下来过安稳日子就得听话,贡献忠诚换来温饱,否则见人就摇尾巴,不认生,一旦教人抓去烹了,怎么死都不晓得。”
“你真会为它着想。”方萱梅抚着狗儿光洁的花色皮毛。原先脏又残缺的癞痢皮焕然一新,可见傅谦将它照顾得很好。
她没有看错人。当初韶娥曾质疑他不是善类,岂知他所骂的句句都是为了它好,只可惜畜生不懂人言,韶娥也不懂他斧底抽薪的法子,连她也没能体会他话中不向人低头的风骨,才一次次引来他的怒气,是她不够了解他。
“它叫什么名字?”方萱梅见它温驯讨喜,很是欢喜。
“府里的人都唤它狗儿,也没起名。”傅谦也感染她的愉快,不由得跟着微笑。
“我可以叫它言儿吗?”她抬头看他。
“你也算它的主人,你说它叫什么,它就叫什么啰!”带它来就是要让她高兴,希望藉此转移她的注意,忘掉那些不愉快,傅谦庆幸成效斐然。
“我想让言儿陪我睡,好不好?”方萱梅软语要求。
“你要跟它挤一张床?”傅谦愕道。她不嫌狗脏?
“不可以吗?”方萱梅失望得皱起秀眉。
“当然可以,你高兴就好。”他的话引来她的欢呼狂喜。
罕见的温柔笑容竟是为只狗儿绽放,傅谦忍不住指着言儿笑骂:“便宜你这畜生!”
真正得了便宜的是谁啊?
方萱梅心中一点,轻声道:““时候不早,大人该回房安歇了,叨扰太久,你一定很累了,真不好意思。”
她不再紧抓他不放了?傅谦的笑容僵在那儿。
“有言儿陪我就行了,不敢打扰大人歇息。”方萱梅歉疚地赔罪。先前她揪着人不放,动不动就往人家怀里钻,想起来就惭愧。
“你也好好歇息。”傅谦勉强道了晚安后离去。她平稳的模样已让人安心多了,但为何他跨出房门的脚步却感到无比滞重艰难?好象原该属于他的,突然教只狗给霸了去做的……
满心俱是这个念头,傅谦却一直没想到个最重要、最该问的问题——韶娥姑娘呢?
方萱梅心满意足地唤着狗儿上床,挨着它温暖的皮毛合眼。
言儿、言儿……
如果让傅谦知道她将狗儿当成了他,不知是气还是笑呢?她还不敢明目张胆唤他为谦儿……
喔!听来像是娘唤儿子似的,或者该叫它小言……
小言?小谦?呵,换汤不换药!就“言”一字也不错,好听多了……
啊!言?谦?像唤情郎似的!
方萱梅朦胧地在梦中红了脸。有了言儿的陪伴,恍若傅谦亦在一旁,她甚至忘了去忧心与她那皇帝丈夫的来日,又当是如何。
※ ※ ※
飘香苑果真在三天后派人上门收银子。
方萱梅躲在帘后,眼睁睁看见傅谦对着来人大吼受骗上当,卖他个假处子,还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付了大笔银子,才取回字据和卖身契,她亦心有疙瘩。
傅谦怒骂飘香苑坑钱,无非是作戏作个彻底罢了,根本不是验过她的身,虽然他才是始作俑者。但很显然,他依旧认定她是“她家老爷”的人。
方萱梅亦步亦趋地跟着,言儿在她的脚边打转。
“大人,打发他们走就行了,何必真给他们钱呢?”方萱梅难得急切,“反正字据上签的是沈妍娘,既然根本没有沈妍娘此人,他们无权要求大人为一个不存在的沈妍娘付上一万两银子!”白白花上那么多钱,她为他不值。
看不出娇娇怯怯的她,也会教唆他赖帐?
“不打紧,不义之财终究是守不久的。”傅谦冷笑。
他还真洒脱啊!想当初他为了应试,囊空如洗地困守破庙,硬着骨头拒绝她的资助,如今飞黄腾达了,他看来仍不怎么沉溺于享受——这是方萱梅观察了状元府数日所下的结论——反倒将钱花在救她而不心疼,他所图的,也许只是个为朝廷和百姓效力的机会吧?迥异于士人口口声声家国百姓,却只为贪图荣华富贵。
但……
“大人,这几天,你几乎部待在府里,没出府半步,难道你……不用上朝?”方萱梅察觉异状,小心翼翼地问。
傅谦摇摇头,开了书房门进去。“我的官职还不到日日上朝的份。”
怎么可能?方萱梅跟进去,“大人的职衔并不低,又是状元出身……”
“谁说状元一定高官厚禄?日日得上朝?”傅谦绕过方桌,撩起长衫坐下。
“那么……翰林院呢?”方萱梅绕到他身边,“大人难道连翰林院也不用去?”她愈想愈不对劲。
“这几天不必。”傅谦语气冷淡地研墨提笔,无意继续这个话题。
“汪!”言儿兴奋地叫跳着,显得也觉得两位主人的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