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谣-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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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音不觉菀然:“我本也是这个意思,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又何必说出来呢。”
“行了吧,还真哄我哪,那可不是普通的公主。”楼观日摆摆手,忽又凑近了小声问道:“你说她将那三人单独唤去,莫非是要在他们之中择婿?平白无故对他们青眼有加,已是蹊跷,再想一想昨日那态度,比之承豫王的二位王子可礼待多了。”
千音笑容不改,一双眼只盯着某处,竟是纹丝未动:“他们三个本就是人中龙凤,也没什么可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的。”
楼观日若有所思地轻叩着桌面:“人中龙凤不假,可我们俩难道比他们差么?”
千音突然扬眉一笑:“楼兄自然是百里挑一的人物,风评虽然不佳,却也瑕不掩瑜。而我,只是个废人罢了,如今又是这副样貌,与我这样的人相交,怕是会累及你在女子心中的好印象吧。”
楼观日深深拧眉:“别再如此诋毁自己了。”
千音含笑看着他:“楼兄这话倒是错了,我不会自卖自夸,也绝不会妄自菲薄,方才说的也只是事实而已。如今的结果都是我当初太过自信所造成的,碰壁受挫甚至得了教训皆是必然的事,和谁都没有干系。”
这一年以来,楼观日心中一直存了歉疚之意,此番见他如此体谅才觉心绪稍缓,不觉有些感激,便敲着扇子道:“你能忍得下这口气,我可忍不了,五公子怎能少了我们二人!”说罢硬拉了他疾步奔出驿馆,他本想拒绝,可右手刚一伸出便暗叹了声默默收了回去。
本以为进宫会有人阻拦,谁料一路皆畅通无阻,临到进殿的甬道上,竟碰上了匆匆赶来的陆氏兄弟。陆品昭一见他们就撇开脸重重哼一声,陆玄昭则揖礼道:“二位也是应公主之邀前来赏花的么?”
见楼观日只顾摇扇,千音便回礼道:“公主并没有邀我们赏花,我二人此来是有他事。”
陆品昭似松了口气,望过来的眼神重又盈满了鄙夷,陆玄昭笑道:“那便与我们一同进去吧。”
方要请婢子通报,只听楼观日旁若无人喊道:“公主邀人赏花,为何只请他们三人,我与罗兄就不配相随吗?”
那二人瞪着眼看过来,似又惊又怒,千音不过微微挑了嘴角,似笑非笑。片刻工夫,便有人迎了他们入内,霏凤与若萧四人好端端坐着,面前一杯茶已没了热气,想来是聊了很久。
霏凤着一身梨花白,金丝银线勾勒出妩媚花韵,芳华灵动,楚楚有致,如雨后的一抹淡香,愈发显得典雅出尘。只见她眼眸一闪,缓缓展开笑颜:“公子何出此言?我也是好心啊,一来怕罗公子腿脚不便,二来嘛,对楼公子来说,恐怕这凤殿的花再是美,也不如女人香啊。”
楼观日一怔,旋即朗声笑道:“公主知我甚深啊,竟与罗兄不相上下,若不是身份地位摆在这儿,我定是要将公主引为知己的!”
霏凤朝千音那处望了望,又抿唇一笑:“看起来灵隐与千音竟是至交好友了,我好生羡慕呢。”
若萧笑着插嘴:“公主是羡慕灵隐有千音这样的朋友,还是羡慕千音有灵隐这样的朋友呢?”
霏凤竟是一滞,微微扭过脸:“好友之间应是心声情意暗相符合,我羡慕的只是那种默契,并不是……某个人。”
暖阁中一下子沉寂下来,千音闻言也只是笑了笑,似是早已料到这样的答案,元曦却忍不住起身道:“怎么二位现在就来了。”
楼观日啪的展开黑扇:“不欢迎么?公主邀你们进宫,为何不告诉我们一声。”
元曦方要开口却被霏凤止住:“与他们无关,这都是我的主意,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么,楼公子必然看不上我凤殿的花,又是生性豪放不羁之人,想来是不愿凑这个热闹的。而罗公子的腿……”她终于注目在他身上,声音却轻得几乎听不真切,“我是真的想让你好好休息的。”
那眉宇轻轻一舒,唇畔笑影渐深渐沉:“千音明白公主的好意,本也不打算外出的。”
若萧轻喝道:“千鹰!”
他侧目一笑,拱了拱手正欲离开,却听霏凤急唤了声:“公子留步!”
他微一顿:“公主还有何吩咐?”
霏凤移步上前:“既然来了,就一起评赏后园中的海棠吧,人多了也热闹些,总比你一人呆在驿馆来得好。”
近看之下,那眉目轻浅温柔,肌肤如玉,笑靥悠悠似春月垂柳,芳华夺目直逼眼底,这样的她,自己又怎么拒绝呢?
一旁的陆品昭等候许久也不见她搭理,早就气不打一处来:“小三,不是要赏花么,还在这里多说什么!”
霏凤回首一瞥,虽是带了笑,却又含了丝丝冷漠:“品昭你这样急做什么,那花儿莫非会跑了不成?”
陆玄昭忙接口道:“二弟一向性子急,我们还是先行一步,去前殿等公主吧。”
说罢拉了陆品昭就走,霏凤目送他们离开后转身笑着说道:“说是请几位午后一同赏花的,如今提早了也好。”
她轻拢了衣袖款步朝殿外走去,裙幅摇漾似山间袅袅升腾的雾气,行止从容,怎么看都是高贵娴雅,满身贵气的皇家公主。千音深吸口气抬起眼,却见若萧靠至身边低声道:“公主本是想午后再请你们进宫的,确是想让你多歇息一阵。”
他脚下步子一缓,继而露出个幽淡的微笑:“你不必如此,我并没有介意啊。”
若萧轻叹一声:“我知道你不会计较,但是像这样的误会还是少一点为好。”
他笑着点点头:“多谢。”
园内依然是昨日一般的红云漫天,映在莹碧色的湖水之上,仿如丹霞照影而来,那丛丛密密的海棠恰似娴静的闺中少女,含情带意又妩媚动人。沿着石子小径缓缓步来,亭畔嘉木成荫,芳卉似锦,花艳难以描绘,朵朵姿态端妍,馥香袭人。
陆玄昭只顾着手边佳人,左右瞧了瞧不禁皱起眉头:“怎么也不唤宁西扶着?”
“有你们陪我还不够么,要那丫头来岂不是煞风景?”霏凤微仰起脸,那唇边浅淡的笑意,好似寒梅初绽的芬芳。
陆品昭闻言不觉欣喜:“小三你总算说了句好听的,可是已经很久都不曾唤我们相陪了,若不是我和大哥主动跑来,你是不是都想不起我们来?”
“怎会呢?有旁人在,别这个样子。”她低声说了句,不着痕迹地摆脱陆氏兄弟的扶护,指了指满目红霞,笑着对身后的五人说道,“海棠有四品,其中以西府最佳,色艳而香绝,我这里种的便都是西府海棠,几位来的时机恰好,花开得正盛呢!”
手边的一株簇簇丛丛、俯仰错落,像是染了胭脂的玉颜,又似空蒙粉雾流转,乍一看去,浓淡有度、风姿无限,恰有忽逢绝艳之感。如此美景之下,楼观日啧啧称赞,连面无表情的重云也不免动容:“确是胜景。”
园子极大,其间竟有几座小山,看那高阁精巧绝伦,依山临水,掩映在叠叠繁花绿影之间,若闲来徜徉,仰望有青山隐隐,俯视有碧水幽幽,余香四泻、鸟鸣啾啾,更兼凉风飘洒,清入肺腑,实是不可多得的妙境!
陆玄昭折下一枝海棠递到霏凤手里,艳丽的桃红缀满枝头,她半阖着眼凑近了轻轻吸一口气,那执花的模样,依稀就是那个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可又仿佛不是,那一双清澈的水眸潋滟如琥珀,藏在朦胧面纱下的容貌是足以令世人窒息的美丽,举手投足间的风华亦不是寻常女子能比的。一切都不似曾经,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就差了那么多呢?
他忽然莞尔一笑,俊秀的眉目映着叶缝中洒落的点点光影,颊畔的伤痕掩不住清雅飘然的姿态,那一刻,竟是迫人的逸态横流!
霏凤似不经意地瞟过一眼,又飞快地扭头,举步绕过一丛玲珑花树。众人皆随之而去,他却定在原处,含笑攀下一枝,沁人花香扑面而来,恰如那时,那人,那萦绕周身的醉人芳菲。
海棠又名解语花,可她真是一朵能解语的娇花么?
亦步亦趋而行,间或瞥见那一身的粉白,穿行于花廊绿荫中,“这一株开得极艳呢!”听见她惊喜的娇呼,小手高高扬起,再不像那个处处沉稳持重的公主。
脚下步伐加快,转了几个弯,绕过几处花丛,什么时候,陆氏兄弟离开了,什么时候,只剩下了他与她两个人。
本以为今生再无缘对面相逢,却又有了这样说不出是喜是悲的独处机会,默然望着那妖娆的身姿,颈项间凝脂般的肌肤散发着淡淡馨香,好似夏夜里的白莲,凝着露水芳蕊初绽,又似空谷摇曳的幽兰,独享一方的静谧。
不忍打扰,只在心底描摹这一刻不可思议的亲近与真实。
曾以为,这辈子注定是落花流水,错肩而过,不可强求的,不该奢望的,自己都尽心尽力了一回,放下了,便不再多想,可如今,又算什么?何必呢,这又是何必呢?
他清苦一笑,摇了摇头,千言万语临到嘴边只化为轻声一叹,秋水长,相思短,所有书中写下的欢情无不幻化出动人的结局,可自己,却连想一想的权利都没有了么?
命如游丝,漂浮不定,下一瞬的变幻莫测,叫人无从把握。此刻,也是一般无二。
没有想到,滂沱急雨转目即来,他有些无奈,怎么自己与她总是碰上这样的突如其来呢。
夏日的雨,来得往往没有征兆,他飞快地拉住她奔向附近的小凉亭,幸好反应得快,两人衣衫不过微湿,可她覆在脸上的面纱已近乎透明,那夺目的容颜似尽在眼底,而他只背过身,静静立在凉亭的另一头,望着雨幕如帘。
疾风声声呼啸而来,那带了凉寒的密雨,转瞬之间便将整个天地席卷至尽头。
莫如梦空华
一时间,风雨过处,繁花委地,方才缤纷的海棠红莫不凋零飘逝,随风瑟瑟。
谁家的玲珑楼榭,锦绣花雨,朱阳下炫美多姿,可这一厢的娇红柔绿,躲不过风雨来急,转眼便化成云烟散去。
霏凤盯着他的背影,纤手紧攥着面纱,良久,才一指一指松开。几番张嘴,却未能吐露半语。
忽然,一道光亮过后雷声乍起,她掩唇惊呼出声,千音猛一转身:“别怕!”
见她直望过来,小手仍捂住嘴,便又回首默然不语。
霏凤稍事平息了心绪,说道:“他们人呢,怎么只剩你一个了?”
“千音不知。”他微微欠身,回答道,“公主且在此稍后,我去找人来,片刻即回。”
霏凤迟疑了一瞬,说道:“算了,雨那么大,我们在这里候着便好。玄昭他们办完了事应当会回来寻我们的。”
既如此,他便再不开口,这样难捱的相处,这样无话可说的结局,走到了这一步,不知还能怪谁。
时间过得如此之慢,看一滴雨从亭檐跌落至青石阶上,绽开如碎玉冰珠,消失得那般迅速,不可挽留的种种,如今想来,也只有在这样风雨交加的时刻,在身后默默地守护了。
“你在看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他回神:“刻在亭柱上的诗。”
她微微一凛轻吟道:“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
目光滑过另两根红柱上的描金痩体,却迟迟不开口,千音缓缓展颜,一字一顿念道:“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霏凤轻吸口气道:“这是前朝和凤公主的手笔,一首《白头吟》,一首《定情诗》,罗公子以为如何?”
他一笑:“单论笔法,自然是秀挺脱俗,我却觉得更值得称道的却是那其中的神韵。”
“哦,到底有何神韵,公子可否相告?”霏凤好奇道。
“这两句诗无论是自喻其品格,还是以物盟誓,兜兜转转,都只在一个情字。想要以玉定情,想要白头偕老,足可见这一份情意之深切真挚。着人刻在柱子上,日日相看不忘,待到芳华逝去,白霜满头,这一段往昔却依然鲜亮如真。”他垂眸轻笑着,“不知我说的公主可赞同?”
霏凤轻咬着下唇,直勾勾盯着他颊上醒目的伤痕:“说得真好,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可是,事与愿违对吗?”他竟是直言相问,见她扭头不语,便接着道,“有些伤痕,即使遗忘,也再难抚平。世人常叹情深缘浅,转身之后或许一切皆不可挽回,而人与人的缘分兴许早已注定,相守和分别,往往多等一刻都不可能。”
霏凤强笑道:“若真是无可奈何,那该如何是好?”
“从相遇到别离,不过短短一瞬,区别只在于,有人动了情,会把这段回忆永久珍藏,而有的人,却待之如行云,转瞬便抛诸脑后。”他的声音轻和,半掩在泠泠雨声中,却又是那般撼动人心,“情,贵在真,贵在长,却偏偏不能强求,若真是无可奈何,谁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