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是爱手背是痛-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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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军编排的这个舞蹈,取材于一个简单而凄美的爱情故事:一对真心相爱的人,正在憧憬未来美好生活的时候,女孩忽然得了绝症。男孩和女孩与疾病展开了一场顽强的搏斗,但最终以失败告终。当初王军对我说他的构思的时候,我故意逗他说:“你太残忍了,我不干。你是不是也盼着我死呀。”
王军说:“我怎么舍得?只有悲剧才容易打动观众的心,为了我们的成功,你就壮烈牺牲一回吧。”
整个舞蹈的背景音乐是《梁祝》,开场时的节奏比较快,随着舞蹈剧情的发展逐渐变慢,直到最后的愁肠百结,如怨如诉。
音乐起,一束雪白的聚光灯投射到我的身上,观众席上经过片刻的鸦雀无声,响起嘤嘤嗡嗡的议论声。我舞动起来,我自己也没有预料到,很自然地就进入了角色。不过我把王军当作了李一,把疾病造就的生离死别当作了李一对我的无情背弃。音乐仿佛成了具有实质的水流,我如一条鱼随波逐流。我挣扎在一张冰冷而无形的网中,我一次次撞过去,想破网而出,一次次被反弹回来,最后无力地躺在王军的怀里。在那一刹那,我恍惚是躺在李一的臂弯里,我心甘情愿真的死去。我下意识地解下骷髅面具,露出我泪流满面的脸,然后从王军得臂弯里跌落,优美地躺到地上……
掌声,经久不息的掌声。
王军拉起还沉浸在剧情中的我,站在舞台上等评委们打分。王军欣喜的偷偷地看我,并用力地攥了一下我的手,传递成功的兴奋和喜悦。我们得到了9。81分,暂时位居第二。一位评委老师点评时还特意提到了舞蹈中道具的灵活运用,说骷髅面具的应用虽然只是一个小细节,却恰到好处,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退到后台,王军跑在前面,帮我披上风衣。他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说:“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想到的?太绝了,太棒了。”
如果说我做得确实很棒的话,这也不能说明我很聪明很有创意,只能是歪打正着。在走上舞台之前也许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现在我知道了,那就是因为我恋爱了,爱上了一个拒我于千里之外的人。骷髅在舞蹈中起到了一个暗示绝望的作用,而我戴上骷髅,不仅仅是因为绝望,还包含了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希望。
当然这样的话我无法和王军解释,只得灵机一动,一句嬉皮笑脸的“无可奉告”暂时敷衍过去。这时,我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很重要,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丢失了什么。我左顾右盼,期望我能看见那件什么重要的东西。
有几个同学围过来,向我们祝贺。王军打开话匣子,侃侃而谈自己的创作思路创作过程,仿佛是面对媒体的采访。在我四面八方找遍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只好求助于王军。我把谈兴正浓的王军拉到一边,低声告诉他:“快帮我想想,我好像丢了件什么东西,可我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丢了什么。”
王军作苦思冥想状,然后豁然开朗的样子,“你丢了骷髅面具。”
我恍然大悟。“是的是的,我把它扔在了舞台上。你一定要帮我找回来。”
“别费心思了,别说一个,明天我给你买十个八个都成。”
“不,就要那个,这很重要!起码它为我们的舞蹈立下了汗马功劳。”我怕王军在找面具时不出力,所以特别强调它对我们共有的重要性。
“是啊是啊,我怎么会忘呢?不过找回来,就把面具送给我作纪念吧?”
“不行,这个我不能送给你。明天咱们去商店,你要多少我给你买多少。”
“好,咱也有绅士风度,你咋说咱咋办。”王军很大度的挥挥手,我好像看见他的眼神里掠过一丝狡黠的微笑。
比赛结果出来了,我们获得了表演二等奖和优秀创作奖两个奖项,我因为念念不忘丢失的骷髅面具,成功并没有给我带来应该有的快乐。上台领奖的时候,我仍然忘不了在舞台上四下搜寻,可是一无所获。
02
我和王军被一群同班同学簇拥着走出学校礼堂,在一片请客的呼声中,王军决定慷慨解囊,请大家宵夜。我没有兴致去,刚开口就引起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
“戴倩!”有人在身后喊我。
大家不约而同停住,回头望去。从路旁的树影里闪出一个魁梧的身影,双手捧着一束花,向我走来。我差点儿喊出声来,天啊,竟是李一!
他落落大方地走到我面前,全然不顾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照耀着我们,把花送到我手里,说:“祝贺你,戴倩!”他又把头转向呆若木鸡的王军,说:“也祝贺你,王军!”
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的我,一时间悲喜交加,失去了往日的伶牙俐齿,只木讷地说:“谢谢。谢谢。”
和我紧挨着的同学李雪英伸手摸了一把我的脸,大惊小怪地说:“倩,好好的,你怎么哭了?”
我下意识的摸摸脸,摸到一把热乎乎的泪水。鬼使神差的,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逃。
身后传来几声尖叫,我管不了了,我只有逃;身后传来王军的一声怒吼,我也管不了了,我只会逃。跑到没人的地方,我才慢慢停下来。看来老天对我真得不薄,见我丢失了他送给我的骷髅面具,又让我得到了他送来的鲜花。我把花凑到鼻子上,想闻闻花香,却闻到一股塑料味儿。走到一个亮着灯光的窗前,我看清楚了,手里握的不是鲜花,而是一束做工很精致的塑料花。
宿舍楼的走廊里,不断有人向我表示祝贺,在一片言过其实的誉美之词里,我不禁有些飘飘然。我谦逊地向她们点头示意,保持一种优越的矜持,穿过她们,走向我的宿舍。我好像记得,看过这样一个镜头,一个大腕级的明星走在铺着红地毯的星光大道上,就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姿态。
我的突然出现,使宿舍里的笑语嘎然而止。室友们凑在床前的书桌旁,好像刚刚还在举行一次热情洋溢的茶话会。她们在收敛笑容的一刹那,一些慌乱在她们脸上短暂停留。我隐约感到,她们的话题与我有关。我把花小心地放到自己的床上,然后加入她们的圈子,亲热地抱着李雪英的肩膀,表面上的亲热,并不证明我不记恨她,因为我怀疑我刚才流泪的时候,她的大惊小怪是故意的。李雪英长得比我漂亮,但距离绝色还差那么一大截,糟糕的是她却时时刻刻把自己当作绝色美人,恨不能真得倾一个城亡一个国,仿佛只有那样才不至于浪费了她的大好资源。
我漫不经心地问:“刚才说什么呢?那么高兴,让我也听听。”
李雪英笑嘻嘻地望着我的脸,我知道她在寻找我刚才流泪的证据。
“还能说什么?说你呗。你现在可是一炮走红了,想不红都不行了。”李雪英说。
我没有料到她会回答得这么直接,仓促间有些窘,“这有什么,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比赛的二等奖罢了。”
“不用谦虚吗?你这样谦虚让我们听起来,好像是笑话我们,连个小小的二等奖都摸不着边。你呀,现在想不红都由不得你了,你知道现在同学们都说什么吗?”李雪英说话真有一套,不愧是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她轻轻地画了一个圆,就把我画到了和大家对立的面上。我发觉其他室友的脸上都挂上了些不屑。
听出李雪英的话里有话,我追问道:“有什么好说的?他们又能说什么?”
“他们都说:大奖赛杀出骷髅,迷死评委一片;帅哥哥殷勤献花,拼命横刀夺爱;薄情女见色忘义,转眼移情别恋;痴情男捍卫尊严,血洒午夜校园。”李雪英说得眉飞色舞,毫不隐瞒她的幸灾乐祸。
我坐正了身子,感觉到热血直往我的脑门冲。“我怎么越听越糊涂,谁是帅哥哥?谁是薄情女?谁又是痴情男?”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李雪英用一种夸大了的茫然口气说。
我紧盯着李雪英的眼睛,想一直看到她的心里,还藏着什么鬼花样。“这些话不是别人说的吧,一定是你。”我坚信我的这个判断。
“你怎么能这样说?”李雪英义正言辞的说:“我好心告诉你,你不要狗咬吕洞宾。好好好,算我狗拿耗子。”
她们几个听了李雪英的话,哄堂大笑。平时和我关系最好的林莉强忍着笑,出来打圆场,“你们俩别说了,绕来绕去都成了狗了。”
李雪英怔了怔,也嘿嘿地笑了。我可没有心情陪他们笑,一把抓住林莉,追问她:“你快告诉我,什么叫横刀夺爱?什么叫血洒校园?”
林莉说:“我们要出去吃宵夜时,你突然跑了,王军和那个给你送花的同学没说几句话,就打了起来。王军被打得流鼻血了,那个同学也挂了彩。”
“好好的,他们打什么架?他们怎么说?”
“我当时离得远,没听清。”
我坐不住了,掏出了手机。李雪英说:“就是么,早该了,快点儿打电话一个一个地安慰吧。”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轮风走到走廊里。
听到王军的声音后,我气急败坏的质问他:“好好的,你们俩打哪门子架?”
“还不是为了你?我看他根本就没安好心,所以要教训他。”王军的火气还很大,隔着电话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杀伤力。
“又来了,我不是说过吗?李一不是那样的人。你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人家为了你都被打伤了,你还这样说。”我听出王军好像急得要哭了,“算我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硬撑什么英雄好汉。”
我无可奈何地轻轻叹了口气,关切地问:“伤到哪儿了?要紧不要紧?”
“鼻子流了好多的血,当时把我吓坏了。眼睛也肿了,现在还疼呢。不过知道你关心我,我流再多的血受再大的疼,也值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这样的话听多了,非把我肉麻得瘫患了不可。“早点休息吧。有话明天再说。”
挂上电话后,我又开始担心李一的情况。可惜没有李一的电话号码,否则可真让李雪英不幸言中了。
回到宿舍里,室友们都已经躺在了被窝里,闭着眼睛睡了。不过我用脚趾头都能想清楚,她们谁也没有睡着,就在刚才,她们一定都支着耳朵,听我在走廊上的电话。
等她们真的睡着了,宿舍里响起此起彼伏甜美的鼾声时,我却越来越清醒,翻来覆去。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就看见李一鲜血淋漓的脸。我安慰自己,李一人高马大的,应该吃不了亏。我被这个想法下了一大跳,我怎么会这样想?如果让王军知道我这个想法,他不跳楼才怪。应该找个机会和王军好好谈谈了,这样下去,对他实在不公平。
03
接下来的几天,我确实受到了最广泛的注目,吓得我不敢在大庭广众面前抛头露面。非出去不可,我一定要王军陪同,一来给我壮壮英雄胆,二来可以击破所谓的移情别恋的谣言。本来我想尽早和王军说明白,但是考虑到目前的情况,便决定等这件事被大家淡忘了的时候再谈。
我不厌其烦地向王军打听他和李一打架的过程,王军做了最详细的叙述,我想即使我不问,他也会主动告诉我的,挂着我的幌子打架,是他的无上光荣。他说这是他步入大学以来第一次打架,也是活了这短短的二十年寥寥无几中的一次,他讨厌打架,认为喜欢动用武力是街头小混混们的嗜好。他之所以这样说,无非是让我明白,他不是一个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人,但是为了我,他宁愿堕落到小混混的行列里,也在所不惜。
其实他只和李一说了一句话,就大打出手了。我跑开以后,他质问李一:“你想对戴倩做什么?卑鄙的骗子!”
李一说:“如果我是骗子,那么你和我一样,也是骗子!”
士可杀不可辱,王军冲上去和李一扭到了一块。在被同学们拉开之前,他狠狠地教训了李一几下,同时也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李一的老拳。
我终于问到李一的伤势如何,问了许多关于他们打架的细节,其实李一的伤势才是我最关心的,可是王军说对李一的伤势他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他很自信,李一肯定比他伤得重。王军的话使我的担忧又增添了几分。
王军的伤很轻,没几天就恢复好了,现在他把自己当成了功臣,有时候我们偶有小摩擦,他都会有意无意地提到受伤的事,生怕我忘记了他曾因我而光荣负伤。实在没劲,看来不能再等了,和他的事情必须要彻底解决。
我仍旧牵挂李一的伤情,背着王军去网吧打算给他留言问候,屋漏偏逢连阴雨,我的QQ号码被盗了。重新申请了一个,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