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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佛罪-第48部分

小说: 佛罪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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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你。”他柔和的微笑,“自是恨你入骨。我说过,要你跪下求我将你生吞,补回我的妖力,我会让你一日思及沈旃檀三字便心痛欲死,最终日日悔恨你如此待我——”

  她越听越奇,“我如此待你?我如何待你了?”分明总是他意欲害人,不论他失去记忆之时将她挖心斩翼、放火烧死,便是他恢复记忆之后——将她养成血鬼,意欲将她变成他成为妖尊的食物,之后聚万妖之能立长生塔害人无数,如此种种都是他对她不起,何来怨恨之说?再而长生塔被人施术毁去,又不是她动手所为,他这怨毒不落在毁他妖塔之人身上,却来恨她——只是为了她最后斩他一剑毁了他的妖气?她略为思索,便淡淡的道,“你恨我入骨,我无所谓,好过你染指红尘,害人无数。不过我如何待你,都是因为你如何待我、如何待他人——如你这般阴毒小人,我斩你一剑,有何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她看了他一眼,“作恶多端,自是诸行有报,你不过身受一剑,有这般泼天的怨恨,那是你自己心性偏激狭隘,与我何干?”

  沈旃檀微微一笑,缓缓闭目,悠悠的道,“我若不是‘他’,若不是记得‘他’的一切,你早已死了……”

  “是么?我怎么记得是你屡次挑衅,次次失败而去。”她冷冷的道,“次次挖空心思,花样百出,无所不用其极。”

  沈旃檀端起酒杯,细细看着那粗劣酒盏上简单的花纹,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酒杯,“我总会让你后悔如此待我——等你求我吃了你——我再得天下……哈哈哈……”他低笑起来,“我会带着‘他’的心愿,你我一同君临天下,哈哈哈哈。”

  她诧异的看着他,提起桌上的酒壶,她斟了一杯酒,照了照自己的脸,看了看她自己的眼睛,“我听过你很多话,你总是情真意切,我总是半句不信……不过也许此时,你当真说了句心里话。”她抬起眼睛,凝视着沈旃檀,“但可惜——我不是你知音,也许这世上也无人是你知音,我听不懂。”

  他沉默了,不知不觉端起酒杯,也凝视着酒盏中平静的倒影。

  “不过我并不讨厌你恨我。”她缓缓的道,终是端起酒喝了一口。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落雪簌簌而下,他持杯的手纹丝不动,很快沾染了一袖微雪,雪意彻骨,隔胸犹寒,“终有——一日——会让你后悔你方才所说的每一句——”

  她又说了什么忤逆了他,让他如此咬牙切齿?陆孤光大惑不解,皱起眉头,这人一颗心百转千回,千般思绪万种道理,条条匪夷所思,只怕早已陷入疯癫之境,哪里是寻常人所能理解的?她一口喝下那杯酒,将酒杯一掷,淡淡的道,“今日我不杀你,你还不走?”

  你——

  若不是‘他’一意当你是……我早已杀了你!

  沈旃檀眼中骤然一道杀气掠过,触目如刀,他随即收敛,抿目一笑,柔声道,“明年此时,我当再来,在此之前,我可携琴而来,与你共饮么?”

  “共饮?”她上下看了他几眼,淡淡的道,“我明日有事,要离开此山。”

  他蹙眉了,“有事?”

  她不答。

  “你有事——”他心思电转,“你莫不是要去——找任怀苏?”

  她皱眉看他一眼,淡淡的道,“是又如何?”

  他蓦地站起,“终有一日,我要你后悔如此——如此待我!”他将手中杯一摔,拂袖而去。

  陆孤光瞠目结舌,愕然看着他拂袖而去,这人真是怪极,满腔怨毒,怨得莫名其妙。她自认不过斩他一剑,至多再不过带走了韶华,比之他的罪恶滔天,那不过是区区惩戒,何况他即未死,又得了韶华之心容颜永驻,又修习了武功,何尝有什么值得他恨之又恨,难道这世上只准他害得别人痛不欲生,他自己便不能受一点点苦的么?岂有此理?

  真是奇人怪事。

  她倒是有些被气极反笑,甚至是笑出了声,抬头看了看漫天飘雪,地上翻滚的红色碎纸,那喜气洋洋的红色,门上古怪贴着的红字,她悠悠叹了口气,方才看来令她恼怒的扰乱人心的小算计,现在看来却有些可笑。

  既恨她入骨,要她后悔,又要她认错,要她屈膝,却又要约她赏雪、弹琴饮酒……

  她摇了摇头,不再思索沈旃檀。许久没有任怀苏的消息,她想……若是他曾经回来,也许,会去见一个人。

  这一场雪整整下了七日。

  不只是凝碧山,连茂宛城都被飞雪笼罩,地上积雪厚达数尺,有些房屋被积雪压塌,多数百姓闭门不出。

  在这不见颜色的雪城之中,有人一步一个脚印,远远而来,她打着淡绿的油伞,微些雪花飘在伞面上,像伞面上的画。积雪甚厚,她却只在雪上留下浅浅足迹,一路向商铺走去。

  热闹的街道因受当年龙焰影响,数处崩塌,茂宛城百姓已放弃此街,渐渐在城南又盖起了一处集子,这街上的商铺慢慢迁走,此时落入眼中的,是一条萧条破败的残街。

  她默默地望着这苍凉冰冷,半被残雪覆盖的街道,当年它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样子自脑中掠过,不知住在此处的人们又是如何感慨?一只雀鸟停在烧焦的半边屋檐上,屋檐下堆着洁白的积雪,它安静的看着陆孤光,仿佛已许久不曾在此处看过人了。

  她走到街底,只见“天门包子铺”的招牌上挂满了冰凌,上面的字几乎不见,店铺的大门紧闭,和劫后犹存的其他人家一样大门紧闭,门前堆满了积雪。

  她上去轻轻敲了敲门,门后无人应答,却依稀可见有袅袅轻烟升起,门后应是有人。

  “婆婆?如婆婆?”她叫了两声。

  门内有人低笑一声,“女人。”

  “任怀苏?”她翻墙而入,只见小小的院内花木枯萎,只余一层苍白的积雪,一张陈旧的木桌放在院内积雪之中,一人坐在桌旁,桌上一壶清茶袅袅升烟,却是茶烟给这死寂的院落平添了一分生气。

  坐在桌边的人容颜依旧,肌肤皎若明霞,茶烟之中仿佛沐浴了一层静色,入目之时她全身一颤,几以为见到了故人。

  然而那人只是坐在积雪之上,背靠木桌,手抱单膝,抬头望着漫天飞飘的微雪。

  她沉默的站在院门口,他果然回来了。

  果然没有死在鬼门之中,尸魅……果然是永远不会死的。

  他回到了这里。

  而这里……却已不再有等了他六十多年的女子。

  “如……婆婆呢?”她有许多话想问,包括他如何从金龙爪下脱身、如何自鬼门回来、如何能毫发无伤?话到嘴边,却成了这一句。

  他指了指院中一处积雪,那积雪略成丘状,露出了半块石牌。

  “她死了。”他说。

  她张了张嘴,“她是被——”

  “她被龙焰困在屋内,屋瓦倾塌,重伤而亡。”他低沉地道,“女人,你说的不错,一人所造之孽,便该其人承担,迁怒他人,不过是害人害己。”他双手空空,身侧尚有一杯生烟的清茶,她却可感那力量排山倒海而来,比之从前仿佛更为恢弘深远,“我也算……付出了代价。”

  她沉默不语,四周微雪依然,她是活尸,不该觉得冷,却突然觉得这院落四壁皆寒,“回来之后……你一直在这里?”

  “我听说——她在这里住了很久。”任怀苏道,“她是五藩之中帝南寨的公主,长得很美,我答应过她,如她劝父投降,我会娶她为妻,封将军夫人。”他说得很平淡,也许因为他是尸魅,情感早已不如常人那般汹涌。

  陆孤光望着他,他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过了好一会儿,她道,“她一直记着。”

  他笑了笑,“我不曾爱过她。”

  她也笑了笑,“你爱过谁?”

  她问的是问句,却笑得有些讽刺,任怀苏哈哈两声低沉的笑,“我不曾爱过谁,我尚不及爱,此生便已休。”

  “幸好她死的时候,不知道天灾是你引来……”她淡淡的道,“或许会死得高兴点。”

  他举起那杯茶,喝了一口,又将茶杯放了回去,“也许。”

  她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看院内的坟冢,她本是千娇万宠的苗家公主,带着一腔憧憬不远万里而来,十分颜色,百般柔情,万种相思,苦守茂宛六十余年,等到最后……

  不过是一间包子铺。

  和一座孤坟。

  等他的时候,她已老了;他来的时候,她已死了。

  “她已死了,你为何……不走?”她突然问。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他道,“生不能陪我左右,那便死后陪我,有何不可?”

  她怔了一怔,几乎失笑起来,“她已死了,你再陪她她也不会知道……莫非你寻到了她的死魂?”但人死之后,魂魄不过残缺之物,沈旃檀能借魂复生,是因为他离体的乃是生魂,如婆婆如果已死,即使任怀苏找到了她的死魂,那也不过是个没有神智的妖物而已。

  任怀苏笑了一笑,打开右掌,一缕黑色魂魄在他掌心浮动,与其他死魂并无不同。她诧异道,“你竟用鬼气与她相融……莫非你这么长时间不见踪影,就是找她的魂魄去了?”

  他不回答她的疑问,抬手拿起茶杯,一口喝干茶水,将茶盏一掷入雪,“此间事了,接下来便是——杀他——”

  她的眼角微微一跳,“沈旃檀?”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讽刺之色,“女人。”

  她眉头一皱,只听他道,“忘夕峰景色不错,我为你留下,十日之后,城郊百里荒原,我要杀沈旃檀。”

  她大吃一惊,原来任怀苏并非没有回来找她,只是她与沈旃檀居然都不曾发觉,看来鬼门之内发生了大事,金龙必定让任怀苏能力倍增,沈旃檀妖力已失,任怀苏要杀他果然不过吹灰之力。

  原来这段日子的平静,沈旃檀的诸多伎俩,在任怀苏眼中不过跳梁小丑,他不过是不愿毁去忘夕峰那山巅景色而已。

  也就是说,如今的任怀苏,一出手山崩地裂,摧山填海不在话下,世上无人能挡。

  沈旃檀就算把那武功练得再好,也是绝无生理。

  任怀苏归来,绝杀沈旃檀,他们仇深似海,并没有什么可惊奇的。她却听得心惊动魄,心下万分紧张了起来。

  满城风雪。

  茂宛城的另一边。

  一个人步履蹒跚的在没过膝盖的积雪中走着,那背影清瘦,赫然便是沈旃檀,只不过他不施轻功,就这么一步一步在雪中走着。

  碧扉寺的门前同样堆满了积雪,金碧辉煌都已掩在雪下,此时寺庙内只有忘归一人,更是四下无声,唯有雪落之声,声声入耳。

  沈旃檀走到门前,慢慢的靠门坐了下去。

  他没动,也没敲门,就坐在门前的积雪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突然响起忘归的声音,那音调始终不变,无悲无喜,“施主今日早了。”

  门外沈旃檀道,“今日风雪甚大……”

  “这半月来皆是如此。”

  “希望下个半月天气会好些。”

  门内忘归缓缓说话,“下个半月施主便不用再来了。”

  “如何说?”沈旃檀坐在雪中,城外风雪较大,不过片刻已落了一身雪花,将他埋在雪堆之中,不见眉目。

  “施主天年已至,虽貌若年少,机体早已老朽,何况体内寒症未消,当初损伤的元气至今未复,勉强续命,有违天理。”忘归道,“老衲为施主延命三次,已不可再。”

  “也就是说……我早该死了。”沈旃檀背靠着碧扉寺的红门,只是笑笑,“做什么也没有用了?”

  忘归平静地道,“正是。”

  沈旃檀低下头来,语气也很平静,“忘归,为什么三次延命,你都不让我入寺一步?”

  门内忘归淡淡的道,“施主非是有缘之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若非要进去——只能独闯了?”他勾唇笑着,唇色甚艳。

  忘归不为所动,“施主可以一试。”

  沈旃檀又是笑笑,“罢了,我打不过你。”他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忘归,我还能活几日?”

  “忘心绝情,持戒修身,尚有半年之寿。”忘归道,“世上能活百岁之人不多,施主年过八旬,已应知足了。”

  “八旬……年过八旬……”沈旃檀喃喃地道,“哈哈哈哈……”他渐渐地仰天而笑,“哈哈哈哈……”

  年过八旬,已应知足了。

  当年千般算计,连环成谋,终不过是算计了自己。

  他以为天下唾手可得,世人不过蝼蚁,世上唯一之敌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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