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罪-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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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孤光还躺在如婆婆的床上,她胸口表面的伤口已经愈合,但被重创的胸骨仍然疼痛,那颗被剐碎的心不知能否重新长出,总而言之,她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现在究竟是有心还是无心,她也不关心。
被挖心而能不死,这事实不单震惊了任怀苏和姬珥,也震惊了她自己。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怪物,但从不知道自己和普通人的差距竟是如此遥远,她竟有一点点谅解当初想把自己收服为鬼魅驱使的长老和同族们——这样古怪和可怕的东西,即使她长得像个“人”,但有谁知道她究竟是什么呢?
这人世认为她是妖女,其实并没有错;任怀苏认为她“罪恶滔天”,只是“一条性命”,一条可以随时消失的性命,其实……也不算有什么错。
错的是她自己吧?错在她根深蒂固的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所以总是在遭到敌意的时候感到愤怒和不甘,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收到这样的对待,却从来不反省自己在别人眼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所以其实她大错而特错,她居然曾经妄图为保存这人间而消灭一只没有觉醒的尸魅,她居然曾经妄图维持任怀苏的理智想要永远让他记不起真相,她居然会以为人间不灭是对的是理所应当的,她居然曾经同情和怜悯那些不知真相却要伴随这世界灰飞烟灭的芸芸众生。
呸!这人间的众生和我从不是一路,众生与我乃是天敌!
只有万鬼的世界,才是我的归宿吧?她躺在床上,十分安静。
接着房门“咯”的一声微响,有个人缓缓走了进来,步履声十分熟悉。她知道楚殊珍是白道中人,在这种时候白道中人最热衷的事和任怀苏一模一样,就是救世。所以楚殊珍必然会找到任怀苏,所以任怀苏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她一点也不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
她转过头来,任怀苏神色宁定,安然得好像那贯胸的一剑全是她的幻觉和噩梦一样,实在令她有些好笑,“你来了?”她淡淡的道,语气居然很平静。
他颔首,仪态端正,凝重如山,“你觉得如……”
她连那个“何”字都懒得听,“楚殊珍是叫你来杀我的吗?莫非她已经从筠书阁的藏书中找到了杀死我这个妖怪的方法?”
他柔声道,“楚姑娘说,她得到一种能分担圣气的方法,能破除万圣之灵,如此我就不需……”
她勃然大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就不需杀我了?你杀我的时候可有半点怜悯之心?现在不需杀我,我弃之无用了,你又来装出这幅嘴脸?难道你以为你挖了我的心,现在来宣布你可以不杀我就是对我天大的恩赐,我就该立刻感激涕零吗?任怀苏,你不要欺人太甚!既然你们自负能够救世,那就自己救去,都给我走得远远的,我这妖魔鬼怪和你们半点干系也没有!”说到激怒之处,胸口剧痛不已,她喘着气,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股温和的内力自背后透入,她心中烦恶,极度虚弱,突然一只手腕伸到她面前,任怀苏温和的道,“吃吧。”
她怔了一怔,本想一把推开,突然间恶念突起,抓住他的手腕,狠狠的咬了下去。
血色从任怀苏脸上急剧消失,她疯狂的吸食着他的鲜血,这是尸魅的血,这是天地间最狰狞强大的血液,能帮助任何一种妖物增长能力。
救世?你要救世?她轻蔑的想,你骗了我,杀我一剑,挖了我的心,我若能让你平平安安的去救世,我就是头猪!你是尸魅,你天生是邪恶残忍的万鬼之王,我要你觉醒、要看着你这口口声声要救世、勤勤恳恳要救世的疯和尚亲自率领万鬼——将这可恶的人世挫骨扬灰,人人灰飞烟灭。
那才是你应得的报应!她冷冰冰恶狠狠地想。
任怀苏自是绝不会想到她现在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她疯狂的吸食他的血,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神色很是温柔。
楚殊珍站在门口,淡淡叹了口气,“任公子,孤光已经不碍事了,你可以不必再喂她鲜血。”
陆孤光更加用力的咬住任怀苏的手腕,他也并不挣扎,依然摸着她的头让她吸血,“楚姑娘,那分担灵气之法,你可有眉目?”
“有。”楚殊珍探手入怀,摸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根据此书记载,六十余年前,有人施展过这种转嫁灵气之法,只需找到一位和本体生辰八字相对,体质相符之人作为嫁体,天降圣气是可以转移的。”
陆孤光放开任怀苏的手腕,她已经吃饱了,擦去嘴角残余的鲜血,她舔了舔嘴唇,“难道六十余年前,也有人承受过天降的圣气?”她亲眼见过那日月精华之所聚,那是多大的力量才能洗涤尸魅一身的鬼气,将他净化得和常人无异?
“这种法术不难,它的要点在于让天地之灵降世之时无法区分二人的区别,从而使灵气对分,难的是你要找到一个和他生辰八字相同且体质相符的人。”楚殊珍沉吟,“而所谓的‘相符’并非能从肉眼看得出来……六十余年前的确有人承受过天降的灵气,书上都有记载。”
“谁?”陆孤光皱了皱眉头,“他吗?”她所指的就是任怀苏。
楚殊珍轻咳一声,“书上所记载的是两人,共同施法,分担圣气的两人。”
“谁?”陆孤光惊奇的问,“这种事居然真的曾经发生过?六十几年前也有过天降圣气的灭世之劫?而有人用分担圣气的方法躲过了?”
楚殊珍颔首,“不错,当年的天兆和如今几乎一模一样,却有高人施以分担圣气之法避过了灾劫。”她翻开那本小册子,细看其中一页,“当年分担圣气之人,是覆面将军,和一位姓沈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在家里,没有电脑,停更一天
第九章05
“姓沈的少年?”陆孤光吸食了任怀苏的血之后,浑身暖洋洋的,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在身体里翻涌,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如果他到现在还没死,也许就能知道当年那位高人是怎样施法分担圣气,这就是你找到的新的救世之法?”
楚殊珍微微一笑,“当年那位少年姓沈,叫沈旃檀,乃是宁皇后的表弟,勉强算是一位皇亲。不过此人自幼随母带发修行,虽是皇亲,却一直在蓼云寺中长大,听说品行端正,妙悟佛法,当年乃是一位十分有名的在家居士。”
“居士?”陆孤光皱眉,“居士是什么东西?”
楚殊珍知她自幼流浪,读书不多,面不改色的道,“居士便是没有出家的信众,在家里修习佛法。”
陆孤光不以为意,“那这人已经死了么?”
“此人与覆面将军分担圣气之后便不知所踪。”楚殊珍回答,她目光看着任怀苏,听到“沈旃檀”三字,任怀苏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
陆孤光面露冷笑,“人都不见了,楚姑娘说这一堆都是废话,世上的活人千千万万,若是人人都如你们俩这般智慧,如此救世,人间难怪要覆灭。”她往床上一倒,淡淡的道,“我已想明白了,我是妖魔鬼怪,不属众生之一,既然挖心也不会死,那大概这人间灭了我也不会死吧……既然如此,我为何要期盼人间不灭呢?哈哈哈……”她笑了起来,“任怀苏你杀不了我,楚殊珍你找不到沈旃檀,看来不必过多久这人世就会灰飞烟灭,化为乌有,这有何不好?我万分期待那一日到来,万分期待那时候你们俩的嘴脸……”
任怀苏手指微微一动,却又停了下来,“孤光……”
“你闭嘴!”她厉声道,“出去!”
他站着不动,楚殊珍叹了口气,“任公子,我们外面谈。”她当先走了出去。
任怀苏却仍旧站着不动,柔和的看着陆孤光,“众生本苦,六道艰辛,人人皆有所取,人人皆有亏欠,人人皆有恩德,你岂能期盼人间覆灭,化为乌有呢?”
陆孤光背对着他,“我既不是众生,也不属六道,我期盼不期盼人间覆灭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妻子。”他柔声道。
“你去死!”她回答得很顺口,“你不忍你的众生和六道吃苦,舍不得他们覆灭,你就忍心要你妻子的命,要她灰飞烟灭化为乌有?悲天悯人的怀苏大师,你的博爱慈悲陆孤光受不起,从现在开始,我们一刀两断,再不相干!”她甚至连头也不回,“既然不必杀妻,你也不必勉强娶我,我不是你妻子。”
“孤光……”他往前迈了一步,“那一剑,是我错了。”
她怔了一怔,回过头来。
他居然会认错?
只见任怀苏脸色沉静,十分肃穆,“我从未向你说明娶你是为了杀你,这是我的错。”她听得怒从心起,正要发作,只听他又道,“在决意杀妻之前,未曾想过是否还有其他不必滥杀无辜的方法,这也是我的错。”她阴沉着脸,冷冰冰的问,“还有呢?”
“还有……”他道,“我说你杀人众多,罪恶滔天……”微微一顿,他缓缓地道,“我反复想过,你……”
他又顿住了。
她瞪着他,“我什么?”
“你……也许并非如此,是我希望你罪恶滔天。”他回答。
她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他低下头,“没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冷笑了一声,“你是来道歉的?任公子、怀苏大师,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她冷冷的看着他,他微微低着头,脸上的神色她看不清,“你刺的不是一剑——是两剑。”她指着自己的心口,“第一剑的意思我听懂了,你急于救世,你大公无私,你只是健忘不是骗我——可是相隔不久第二剑你挖了我的心,那还是你考虑不周你急于求成?”她捂着胸口,仿佛心口也如那晚一般剧烈疼痛起来,“你根本就是预谋已久,恨不得我不死!”
他被她吸血之后,脸色本来就惨白,听她这般厉声控诉,脸色越发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僵硬良久,只道,“对不起。”
“你走吧!”她不想再看见他,等身上的伤全好之后,她就马上离开,另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去等这人世沦灭,再也……再也不要看见他一眼。
这人还不知道他是尸魅,他自己才是人间最大最可怕的威胁,楚殊珍之所以要牢牢掌握她,还不是为了牵制任怀苏——无论任怀苏是要杀她还是要救她,无论他作为尸魅或是作为未曾觉醒的“活人”,楚殊珍都只有将她陆孤光牢牢掌握,才能左右任怀苏的意志。
没有人知道服下“血流霞”能杀死尸魅……但她现在怀疑楚殊珍也许知道,那个女人看似年少柔弱,却是见识广博心细如发的聪明人,所以她一直缠着她不让她离开。而楚殊珍也许还掌握了一些其他的秘密,导致她对分担圣气这件事十分有信心。
分担圣气这件事,那当年的沈旃檀和任怀苏之间,一定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事,她直觉那绝非什么好事。
“孤光……”他仍是柔声呼唤,“相信我,这人世有值得珍惜之处,不要因为我之过错就对人世、对自己失去信心。”他缓了口气,极真诚的道,“你是一位率性的姑娘,真诚勇敢,从不以虚待人,这是美好的品德……”
“啪”的一声,陆孤光抓起一样东西往他身上狠狠地砸了过来,那东西正中任怀苏眉心,顿时一缕鲜血顺腮而下,她厉声道,“厚颜无耻!你给我滚出去!”
任怀苏接住了她怒极砸过来的东西,那却是一块令牌。
离殇令。
他看着那块令牌,鲜血顺腮而下,滴落在令牌上,令那两个镌刻的古字殷红狰狞。
“这是……”他喃喃的问,“……离殇?”
她吃了一惊,突然说不出话来。虽然心中方才已经想过要狠狠揭露他其实不是活人,而是尸魅,要看他觉醒,看他亲手毁灭人间,但看着他那张极认真坦荡的脸,那一心一意要救世的信念,这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而她也隐隐觉得就算说破这疯和尚也不会相信的。
但——他不会相信,不等于他自己就想不起来。
说不定……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自己突然想起自己是覆面将军,是受尽痛苦的尸魅,是要屠戮天下的。
这不知怎么的让她紧张得很,瞅着他看着那离殇令,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突然之间,低头看着离殇令的任怀苏发出一声低低的冷笑,“嘿!”
她浑身的凉气都冒了出来——只见任怀苏不抬头,仿佛故意要避开她的目光,用一种古怪的阴柔却恶意的声音低声笑道,“新婚快乐么?”
陆孤光脸色惨白,那维持着僵硬姿势的任怀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