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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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能听出走在最前面的是二小姐,后面追着的是宁家家主。
李牧云经验老到,除了明里那两人,他亦察觉王府那些他亲自训练出的影卫也到了附近。
看来今日要继续做戏了。秦瑶是故意将宁重楼引到刑房么?还是宁重楼已经察觉到什么,逼问无果,自己追了过来?
李牧云盘算着必须抢占先机,打压廿一,免得场面失控。
李牧云恢复常态,用传音入密对廿一说道:“贱奴,我已经告诉宁重楼,秦瑶是他亲生女儿,而你是王府的影卫居心叵测。你若不想让秦瑶受苦,最好闭嘴,不要痴心妄想着认你的父亲。”
廿一眼神一黯,心中反而宽慰自己,二小姐如果被宁家家主接受,如亲女一般照顾,也没什么不好,否则怎么能顶得住王府那边的压力。
李牧云见廿一全无刚才的凛冽之气,根本不争,好似不在乎的样子,他忽然觉得无趣,忍不住添油加醋道:“廿一,宁重楼糊涂的很,你猜他知道了我告诉他的‘真相’之后什么反应?我还对他说秦瑶喜欢你才那样照顾你。他竟然怕你是故意博取秦瑶同情,叨念着一定要提醒秦瑶疏远你。哈哈,真是太有趣了。他现在恐怕将一腔父爱都错给了秦瑶,秦瑶不傻,想必会顺水推舟先接受了这个便宜父亲。可怜你,孤零零一个在这里受刑,没人疼没人爱。害死你亲娘的孽种,就该是这种下场,你没有资格奢求更多。你也听见他们过来了吧?秦瑶应该是叫着宁重楼来观刑,免得特使起了怀疑……”
李牧云的话毫不留情揭开了廿一试图藏起来不愿碰触的心底伤疤。无论怎样,母亲正是因为生下他才死去的。他是害死母亲的凶手,毋庸置疑,他的罪与生俱来什么借口都不管用的。
廿一眼前发花,喉头腥甜鲜血从唇畔溢出,止不住,身体抽搐,完全瘫倒在地。
李牧云鞭梢一卷,重重抽打在廿一的身体上,放开声音恶狠狠道:“贱奴,敢装死?”
身体仿佛被那一鞭撕裂成两断,四肢都不再听调遣,廿一闭上眼,身体的痛却抵不住心内纠结。
母亲,是他害死的。
父亲,是嫌弃他的。
虽然知道二小姐可能会迫不得已将计就计,虽然知道二小姐绝没有抢占他父亲的念头,他仍是说不出的难过,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抛开那么多疑点,还有李先生故意搬弄是非的手段,换成任何人,也不愿接受一个低贱的奴隶,一个害死母亲的孩子,是自己的亲子吧?
与聪颖果决见多识广体贴善良的二小姐相比,他真的一无是处。他帮不了二小姐,更无法阻止王爷算计宁家,他除了成为污点被人控制玩弄,为父亲抹黑,还能做什么?
李牧云冷硬的靴子一脚踏上了廿一尚在淌血的脊背,重重碾压着。
廿一能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却再没有力气反抗挣扎。也许李先生从没有想过告诉他真相,就是哄着他切磋过招而已。谁会与一个奴隶谈承诺?
幻想着是被父母期待着,有资格得到关爱的孩子,仅仅只是白日做梦的幻想吧?
就算父母曾经是相爱的,他是被期待出生的孩子又能有什么用?时过境迁,父亲怎么会要他这样没用的儿子?
廿一只觉得彻骨寒凉,浓重的绝望从绽裂的伤口中侵入,渗透到骨头缝,吞噬着他的神智纠缠不休。
“住手!”秦瑶推开刑房大门,看到是赤、裸的伤痕累累的廿一被李先生踩在脚下,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心急如焚,不管不顾冲上前,试图夺下李先生手中的刑鞭。
宁重楼却在看清房内情形的那一刻,陡然停在门口。
那个酷似自己的奴隶,那个一丝、不挂在李牧云身下颤抖着的少年,李牧云对那孩子做了什么?山洞之中的噩梦,还有李牧云告诉他的那些残酷的事实,塞满了宁重楼的脑海。
“那小贱奴从小就是我的玩物。”李牧云居高临下望着大床上被捆绑的宁重楼,得意的炫耀着,“那小贱奴百般讨好我,将我侍候的舒服了,我才教他武功。虽然他是王爷安排的棋子,不过王府的影卫都是归我训练。俗话说,不跟师傅睡本事学不会,那小贱奴平日里温顺天真的样子,其实小心思不少。重楼,你不会是想将这种贱货,认作儿子吧?”
廿一,是李牧云的玩物,是王府的影卫,是居心叵测之人。
李牧云的话魔咒一样重复着。
宁重楼的瞳孔下意识地缩紧。
李牧云口唇微动,脸上浮起一丝冷冷笑容,竟是听话地从廿一身上抬了脚,让到一边,甚至由着秦瑶抢走了鞭子。
秦瑶正要松口气,却感觉一阵冷风自身后袭来。
宁重楼周身杀意笼罩,双目迷离,仿佛魔怔了一般,欺身而至挥掌出招,锐不可当。
而宁重楼攻击的目标竟然是……已经奄奄一息的廿一。
97杀人要灭口
秦瑶几乎是下意识地惊叫,扑倒在廿一身上。她不可以再让他受到伤害,哪怕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抵挡。她的目光投向李牧云,期待着他会援手。她这才发现了李牧云脸上的冷笑。
她恍然彻悟,脊背发凉,意识到也许导致宁重楼行为失常的正是李牧云。
李牧云要看的难道是父子相残的戏码?
秦瑶忍着战栗恐惧,急中生智一咬牙,将廿一搂的更紧,不管不顾后背空门大开就向着宁重楼。她赌李牧云现在还不想让她死,她对他还有用处。
果然李牧云衣袖轻拂,秦瑶和廿一都被卷开,撞到了刑房的墙壁。
秦瑶只觉得后背像是散了架一般,痛得直不起腰,瘫软在地,唯有手臂用力地抱着廿一,怕他再受重创。
宁重楼扑了空,眼神凝滞,如行尸走肉一般继续寻着廿一的方向,准备再次发动攻击。
李牧云笑得诡谲,得意地用传音入密威胁秦瑶道:“二小姐,不想死就放开那小贱奴。你放心,我现在还不会让他死的。我只是看看宁重楼能糊涂到什么地步,让他清醒后有足够的痛苦后悔。”
秦瑶怎么会信这种不正常的鬼话?她缓了一口气,几乎是连滚带爬拖抱着廿一缩到墙边刑架的后面,希望借着这道屏障,躲开宁重楼的攻击。
一追两逃,如同猫儿戏鼠,又似牵线的木偶,是他李牧云操控着这一切……等着宁重楼真的重伤廿一,就会让他醒过来,让他看一看被他亲手伤害的儿子凄惨的样子绝望的眼神。李牧云不信经了那种刺激,宁重楼还能无动于衷,还可以泰然自若为了宁家选择沉默,将一切怒火委屈苦水自己吞。
李牧云要的是冷酷骄傲不可一世的宁重楼,要的是充满杀气不肯妥协的霸道,他可以不择手段刺激宁重楼,用恨效果应该更强烈吧,宁重楼会因着懊恼悔恨重拾旧日武功,放开手脚再次征服他的身心么?
李牧云痴心妄想兴致正盛之时,忽然眉梢一跳,察觉到王府的特使已经出现在刑房外边。他眼中寒意成霜,暗中咒骂那坏了好事的王府特使,杀念再也藏不住。不过他还不屑于亲手去杀那个特使,他悄悄飞指一弹封住了秦瑶腿上的穴道。
秦瑶只觉得双腿一麻,身体僵直,再也动不了,而宁重楼打烂了刑架,狠历攻击转瞬就到了眼前。她是被李牧云偷袭了么,不应该啊,她对他还有用处的,难道他一直在耍她玩?她惊慌失措身体瑟瑟颤抖,面孔苍白冷汗直冒,然而她强迫自己要冷静,她必须求生,为自己也为廿一。
她明白去求那个内心扭曲的李牧云,不如指望早点叫醒神智失常的宁重楼,她鼓起勇气大声喊道:“宁重楼,你清醒一下,看看我是谁!”
秦瑶这一招算是蒙对了。
随着那声尖锐的喊叫,宁重楼的攻击果然停顿了一下,他迷茫的目光落在秦瑶的面孔上,仔细端详。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不断回荡,慕容雪,她是慕容雪,他挚爱的女子!她的音容笑貌深深烙印在骨肉灵魂之中,即使失了神智受人操控,宁重楼潜意识里对这熟悉的面容仍然有强烈的反应。
理智因着暂缓的动作,渐渐有了空隙,宁重楼的眼神之中出现了一丝松动与挣扎的迹象。
说时迟那时快,就是这眨眼间的松动与停顿,已经足够另一个人插手干预战局。
王府的特使虽然搞不清楚刑房内的状况,不过只见二小姐正被姓宁的攻击。他忠于王爷,岂能让王爷的女儿受旁人伤害?他飞身而入,拔出匕首,直袭宁重楼的面门。
宁重楼现在虽然神智混沌,不过身体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异常敏锐,他急忙变招相对,与那王府的特使打在一处。
那特使这才发现李牧云是袖手旁观,他隐约感觉不对劲,用暗语催促,让李牧云出手制伏宁重楼,还提醒说宁家的人很快就会到,千万不要乱了王爷的计划。
李牧云森森冷笑,身形一晃已经去到刑房大门口,将那厚重的铁门从里面关的严实,用传音入密吩咐外边埋伏的属下,先拖住宁家的人。
当初在王府之时,这位特使就仗着是王府老人,曾经对李牧云训练影卫的种种做法不满,指手画脚。倘若留着那人发现了端倪,传了消息回王府,事情就会麻烦许多。如今李牧云歹念一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立刻决定借刀杀人。在刑房之内,一片混战之中,他只需暗算偷袭,便可以让宁重楼杀了那位特使,将来王爷若追究,死无对证他有的是办法应付。
事实证明,杀人灭口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
李牧云暗中操纵刑房里的一切,一念间就已经收割了一条人命。
等着左礼谦出面,带着一众家丁闯入下奴院子的时候,刑房的大门终于开启。
而这时李牧云早就隐身遁去。
众人只见刑房内两个活人,一个死人,还有一个衣不蔽体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血腥之气弥漫,现场一片凌乱。
左礼谦的眼中自然是先看到家主。他只见宁重楼衣衫上染了大片血迹,神情憔悴恍恍惚惚,他亦焦虑担忧,顾不上别的,赶紧带人近前搀扶嘘寒问暖。
李牧云临去时解了摄魂术,宁重楼神智乍还,耳中盘桓的就是李牧云丢下的一句话,告诉他刚才他亲手杀了王府的特使还重伤了廿一,甚至连秦瑶都不放过。他惊魂未定,仅存的气力扭头搜寻,看到秦瑶还算清醒并无大碍,他这才心内稍定。
宁重楼再仔细分辨,发现了瘫坐在地的秦瑶怀中紧紧抱着一个血肉模糊遍体鳞伤的人。那是廿一么?刚才真的是他伤了廿一么?是李牧云暗中使坏么?
想到这里,他不免怀疑,或许秦瑶说的才是真相,李牧云是颠倒黑白图谋不轨的险恶之人?他们会否都是被李牧云玩弄着……
宁家的仆从七手八脚,将来历不明的尸体拖出刑房。王府的一干下人们也陆续赶到,冲上前把自家小姐搀扶到稳妥地方。
秦瑶手脚发软,神智却格外清醒。李牧云临去时叮嘱的话如钢针利刺钉在她的心上。
“傻丫头,弱者没有资格选择,学会听话顺着强者的心意才有活路。实话告诉你,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我的眼睛,别以为认了妙手毒王为干娘就能算计我。我高兴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带你玩一会儿,不高兴了就会落井下石让你生不如死。”
秦瑶吓得心跳都几乎停滞,原来李牧云是知道的,他全都知道,她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她和廿一都是他的玩具!
“傻丫头,你也别灰心丧气。你和那小贱奴还算是有趣,我一时半刻玩不够的。乖乖按我的意思行事,比跟着那戴了绿帽子的王爷应该能活的长久一些。”
秦瑶想起这些话,心底一阵阵发寒,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之前真是太天真了,以为自己能与李牧云谈条件,却原来只是被当成猴子耍。
不,她要变强,她不能再当弱者!
有可能不是亲爹所谓手握大权的王爷在千里之外,就算那人懂得顾念骨肉之情,她亦不敢指望。何况她早就对那个把她当成棋子的爹爹没了好感。宁重楼,自己都被人控制了,还背着宁家这个大包袱,自顾不暇,怕是也靠不住的。后路越缩越窄,她该怎么办?
紫凤印这三个字猛然跳了出来,这世道应该是皇权至上,她是不是努力去攀那条路,傍上天家的大腿,才有机会摆脱王府和李牧云的控制?
不过天家凭什么看上她这种无权无势的小混混?她不禁心虚气短。
静和公主,那个女人应该不简单的。她能与那个人见了面,是命中注定遇贵人么?
秦瑶终于是升腾起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