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妹-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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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回头看向朱同、聂青,道:“你们出去吧。”朱同和聂青都站在原地不动,杨幺怒道:“怕什么,我地舌头又没断,他要是敢乱来。我不会叫你们么?”停了停。又道:“看你们一身血,为了救我。受的伤也不轻,还不快去上药?”
朱同急道:“他已是订了亲的,若是如此,你将来……”
杨幺一愣,不禁动了动身子,又是一阵钻心地疼,想着断腿的下场;忍痛说道:“这里都是男子,除非我不要这支腿了,否则只能事急从权,你们为着我好,就当不知道这回事罢。”
说完这些话,已是流了满头的大汗,杨幺喘着气,突然笑道:“小宁哥,咱们回去后,若是小阳姐和下礼、下德她们再说要领着娘子军上战场拚杀,我再也不胡乱起哄了,我只想赚钱,真的不想断腿!”
聂青看了看杨幺惨白的脸,跺了跺脚,扯着朱同退了出去,张报宁打烧火石,点起桌上的油灯,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在火上细细烤了,低下头,一点一点把杨幺左腿裤脚划了开来,直到膝盖处。
杨幺觉得张报宁的手一点一点在左小腿上摸索,痛得连连抽气,却也不叫,只是抖着声音问道:“可……可是断了?”
过了半晌,张报宁方抬袖擦了擦汗,呼了一口气,笑道:“还好,虽是砍到了骨头,却也能治,断不了。”杨幺顿时松了口气,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待得她醒来,外面已是漆黑一团,桌上的孤灯随着江水地起伏摇晃着,照得张报宁的脸上半明半暗;他坐在床边,面色疲倦,似是有些失神。
杨幺觉着腿上一阵火辣辣地痛,却比白天好了不少,正要开口,嗓子却干得扯痛,只能发出如沙纸摩擦的声音。
张报宁顿时醒过神来,欢喜地看了杨幺一眼,起身在桌边倒了一口水,扶着她的头,慢慢喂下。
“朱同他们呢?”杨幺喝完水,喘气问道。
“不用担心他们,他们的伤虽比你多,却没你重,你到底还是个女子。”张报宁笑道,慢慢放下杨幺的头,柔声道:“还痛么?”
杨幺扯出一丝笑,摇摇头,道:“小宁哥,多亏你了,我不痛。”
张报宁一笑,伸手摸了摸杨幺的头,又替她理了理落到眼前的乱发,道:“明明是个倔脾气,起先那会怎么鬼叫连天的?反倒像个女子。这会儿又倔上了。”
杨幺撇嘴道:“什么叫像个女子?我平常不像么,方才我那么粗鲁,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干嘛哄我?”
“罢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一生气发狠什么话都能出来,我还听得少么?”张报宁大笑,”你也不怕我们当初在泉州地事传到杨岳耳朵里去?聂青可是他的人。”
杨幺一愣,慢慢摇了摇头,道:“我们那会就是为了修炼内功,心里坦荡,有什么好怕的。”
张报宁微微笑着。道:“你那会或许是,我那会可不是。”说着,张报宁慢慢低下头去。在杨幺地额头上轻轻一吻,“幺妹,我们回去就成亲吧。”
杨幺大大一惊,翻眼瞪向张报宁,突又觉得不对,细细打量张报宁,只见他神色极为不定,眼神不自觉地回避着杨幺。杨幺面现疑惑之色,不禁问道:“小宁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杨幺蓦地脸色巨变,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双手撑床,半坐了起来,顾不得腿部伤口抽搐地巨痛,抽着气问道:“江西那边是不是…………杨岳。杨岳他…
张报宁急忙站起,坐到杨幺身后,让她靠在自家身上。杨幺喘了口气,反手抓住张报宁的袖子,慌张道:“他们是不是出事了?你说话啊,小宁哥。”
张报宁握住杨幺手。急道:“你别急,小心动了伤口,虽是断不了,若是愈合不顺,也是会瘸地。”说罢。看着杨幺固执地盯着他。只好叹了口气道:“现下他们正在跟着彭祖在攻打杭州,遇上个叫董传霄地汉官。极是厉害,杭州已是在两方手上来回了五次,不过,我听说,彭祖………………彭祖已经升天了!”
杨幺失声惊叫,叫声未落便挣扎着要下床,张报宁死死抱住,“你要做什么,腿伤刚刚才包扎好!他们远在江浙,你着急有什么用?”
“小宁哥,小宁哥,天完麻烦了,只怕倪文俊这边也守不住,你赶紧写信去,要他们都回来罢!”杨幺回头抱住张报宁,哭道:“彭祖一去,群龙无首,只怕蒙古人会趁机调重兵围剿,杨岳…………我要去找杨岳!”说罢,大力挣扎。
张报宁无法,一指点住她穴位,杨幺顿时动弹不得,张报宁还未开口说话,舱外传来一个惶急的声音:“禀告副将,洞庭有急信传到!”
张报宁与杨幺都听出是张报宁亲卫首领裴风的声音,杨幺心里一惊,眼带惶恐看向张报宁,张报宁抬头道:“裴风,你进来。”
裴风也是一身血迹,显是受伤仍未包扎,张报宁眉头一皱,道:“怎的没去治伤?”
裴风不敢抬头,吞了口吐沫,拱手道:“副将军,下属刚接到洞庭水寨飞鸽传书,张家长房长孙张报日佐领,在杭州重伤难治,已是战死了!”
这一下,便是张报宁也不免轻呼出声,面色凝重,问道:“还有别地人地消息么?”
裴风摇头道:“没有,寨子里只说了张报日佐领的事,急招我们回寨议事。”
杨幺听到此处,虽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眼睛瞪得浑圆,猛向张报宁使眼色,张报宁挥手让裴风退下,“知道了,你快去包扎吧。”待得舱中无人,解开杨幺地穴位,道:“若是再鲁莽行事,我仍点你地穴位。”
杨幺急道:“小宁哥,我们不能回去。现在蒙古人得势,我们只有紧跟其后,才能保住两家的基业不失。叫他们再把城陵矶口的三十艘楼船调过来,跟上元军,倪文俊这边肯定守不住荆州了。”
张报宁沉吟半晌,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我留下,让朱同、聂青送你回水寨养伤。”说罢,便要扶杨幺躺下。
杨幺死死抓住张报宁的衣袖,哀求道:“小宁哥,小宁哥,你是不是还知道了什么?你别骗我,若是你不知道什么,你方才怎么会说那话?”
张报宁凝视杨幺半晌,道:“我只是知道蒙古人已经调动了湖广、江西、江浙、四大行省的兵力对南教红巾进行围剿,而且,听说河南淮北的蒙元也已经向江西、江浙而来了。”
杨幺脸色灰败,嘴唇发抖,咬牙道:“早知道北教红巾一旦被压制,天完就会有麻烦,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说罢抬头看着张报宁,恳求道:“小宁哥,咱们派人去江西去找他们回来罢。”
张报宁慢慢摇头道:“我一收到这个消息,便把信使派出去了。但现在难说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其实…………其实杭州城已经被董传霄占据,天完已向独松关溃败了,项普略死在杭州,彭祖死在独松关,他们被乱军一冲,只怕已是散了……”
“不会的,他们身边的带有火铳队,总是会有些用处的。”杨幺急道。
“大势如此,几百人地火铳队能有什么作为?”张报宁叹口气,搂紧杨幺,道:“还好你接了这个万户,否则定会跟着杨岳去江西,你一个女子,在乱军里只怕更是受罪。”
杨幺哭道:“现在要怎么办?我们不能眼睁睁就这样等着啊?”
“我已经下令平江驻军派探子潜入隔邻的江西宁州,如果杨岳他们还有命在,必定是从这条路回来,我们可以接应一二。另外,我已经传信给玄观,请他打探一下,蒙元是否俘虏了我们两家的人。”
杨幺此时方才想起玄观,顿时大喜,连连点头,张报宁柔声道:“你放心,我们两家同气连枝,我也不是短视之人,凭我一个人没法保全岳州、潭州两路不失,我自是希望他们平安回来地。你别想太多,好好养伤才是。”说罢扶着杨幺躺下,道:“待得城陵矶的楼船一到,我就派五艘车船护送你回水寨。你饿了吧,我叫人送点清粥来。”说罢,起身走了出去。
杨幺身心俱疲,待得在张报宁手上喝了几口粥后,朦胧睡去。
第五卷 孤事乱世 第十三章 委屈求全
城陵矶的楼船还未到,武昌、汉阳的战局已经逆转,河南淮北道的蒙军从江北夹击天完,倪文俊部苦战无功,全线败溃,蒙军趁此收复失地,沿长江直下天完根据地黄州、蕲州。
此后,蒙军攻陷天完首都蕲水,徐寿辉败走黄梅山区,逃入沔阳湖中,天完官吏四百多人被擒,领土尽失,唯有欧普阳固守江西行省袁州,艰难支撑天完最后一块地盘。
城陵矶口,护送杨幺的五艘车船停在原处,随波起伏,不远处;挂着蒙元旗帜的船队正在长江浊流中耀武扬威地来来去去。
“朱同,他现在怎么样了?”杨幺拄着拐杖,走到船头,轻声问道。
“还在发烧说胡话。”朱同也低声回答道。
两人正说话间,蒙元军中驶出一艘巨大的楼船,乘风破浪向杨幺所在的车船靠了过来,“朱儿,你伤还没好,怎的又跑出来了?”报恩奴站在船头大声喊道,“小心伤口又裂开了。”
杨幺与朱同皆是脸色一变,杨幺啐了一口,“阴魂不散!”又急急道:“朱同,千万把他藏好了。”
朱同连连点头,脚下却不移步,杨幺看了他一眼,苦笑道:“被那蒙古人占点便宜,总比事情暴露两族灭门的好。何况,现下我们不能得罪蒙古人,小宁哥在前面拚死拚活,受了重伤还是不退下来,不就是为了家族么?去吧,我现在这样子,除非是个禽兽,也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的。”
朱同没法。一步三回头地进了船舱。他方走没多久,报恩奴便登上了车船。
杨幺仍是梳着一根乌黑的发辫,身穿青布夹袄。下着青布裙,裙下一条腿包得萝卜一般,手上拄着一条竹杖,素面红唇,微微笑着,看着报恩奴走了过来。
报恩奴急步上前,挽住杨幺的纤腰,让她靠在自家身上。道:“腿累了么?我扶你进去吧。”
杨幺一惊,连忙摇头道:“报恩奴,我在舱里呆闷了,你陪着我在这里看看水,可好?”
报恩奴笑道:“可是想我了?我这几天忙着搜寻反贼,都没时间陪你,等过阵子诸事定了下来,我带你回武昌王府,天天陪着你。”
杨幺听得“搜寻反贼”四个字。一颗心乱跳,勉强笑道:“那个姓倪地天完元帅还没有找到么?”
报恩奴皱着眉,看向江面。道:“我一箭射在他背心,亲眼看着他落入江中,当时就下水打捞,居然找不到!无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杨幺被报恩奴面上的杀气惊了一跳,只觉得他右手如铁箍一般扼住了自家的腰身,隐隐作痛,轻呼一声:“报恩奴。你地手!”
报恩权醒过神。慌忙松了些劲,陪笑道:“我一时失神。朱儿,痛么?”双手顺势滑上杨幺的腰身,慢慢揉捏,头垂在杨幺耳边,轻轻笑道:“朱儿,你养了这几日,面上看不出,腰身却好似胖了点,我却喜欢,我那晚摸你的身子……”
杨幺听得他提到那晚的事,忍住想给他一匕首的愤恨,瞟了他一眼,嗔道:“你还敢提!”伸指在他手上狠狠一掐,报恩奴呼痛急急放开,待要发脾气,却看到杨幺转头不理他,向左侧船板慢慢走去。
报恩奴见杨幺还记恨那晚的事,只得把自家手上的痛抛到一边,追上去抱住她道:“好罢,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强着你了。朱儿,这次我率军击败倪文俊,攻克汉阳、武昌,皇上龙颜大悦,复了父王地王爵,而且你们家的族兄这次作战极为下力,深得我父王欢心,我趁着父王高兴,再去和他提亲事,他肯定会同意的。你喜欢我托人送给你的质孙服么?那样的礼服首饰,到时候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做多少!”说罢,便要去亲杨幺的面颊。
杨幺扯出一脸笑,推了推报恩奴道:“青天白日的,这么多船围着,你就和我这样腻着,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报恩奴大笑道:“有谁敢说,你若是害羞,我就抱你进船舱里去,我倒是更愿意和你在里面腻着。”说罢,便要抱起杨幺。
杨幺吓得脸色巨变,颤声道:“报……报恩奴,我天天呆在这舱里面,太没趣了,我……我想去你的座船上看看。”边说着,边将头埋在报恩奴胸前,怕被他看出破绽。
报恩奴正要向她夸耀自家的武功战绩,笑道:“那船还是我从天完军手上夺过来地,你若是想见识一下,我带着你看。”
报恩奴带着杨幺从车船上一跃而起,登上高大的楼船,只见这船足有四层楼阁,船舷两边架着抵挡弓箭的车棚,极是威武。
报恩奴指着船舷边地十二个炮口道:“看,那是盏口炮,威力极大,也不知这些毛贼从哪里弄来这样的大炮,便是我原来的座船上也只有六台,他倒好,一下子架了十二台,汗八里武备寺的人居然让这种东西流到反贼地手里,真是无能至极!”
杨幺干笑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