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妹-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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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岳默默看着杨幺,叹了口气,柔声道:“幺妹,我自发了血誓。绝未做半点对不起你地事,你……”
杨幺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去,急忙背过身去,哽咽道:“你且去办事,其余待会再说。”
杨岳在她身后呆立半晌,终是一言未发,揭开布幔走了出去。
杨幺在布幔后。拭去眼泪,在缝隙中向外看去。只见杨岳从在椅上,沉声说道:“杜老板请进。”
帐门应声而起,一名略为丰满的白净女子,款款走入,只见她瓜子脸。唇红齿白。弯眉下一双丹凤细眼,顾眼间水光流转。再加上她皮肤细致,在灯光下隐泛珠光,折腰低眉处,颇有些欲拒还迎的冷艳之感。
杨幺见这女子不过二八芳华,似是不比自家大多少,既无茵娘那样的素雅大方,也不算是什么绝美,却竟是从内向外透出一股狐媚之意,只觉似是在何处见过,像是极熟,却总是想不起来。
待那女子行完礼,杨岳淡淡道:“杜老板,今日来此,不可有何贵干?”
杜细娘轻轻一笑,道:“将军,细娘奉敝东主之命,有份礼物送予将军,下了几回贴子,将军总不理会,只好冒昧打扰,还请将军有暇时驾临小凤翔,细娘一定扫帚相迎。”
杨岳心中一紧,忍着要回头解释地念头,不假辞色道:“若是无事,杜老板何必特意前来,本座还有军务处理,杜老板还请回吧。”
杜细娘似是早已知他会如此,毫不介意,仍是柔声道:“将军,将军若是不愿驾临小凤翔,细娘在溢香园包一个雅间,将军……”
杨幺见这女子嘴上说是奉东主之命,但一双眼眸自见了杨岳便再不见其它,她一贯知道杨岳肃然时的威严,若非亲近熟识,普通女子哪里能在他面前纠缠不休?便是她,若非万不得已,此等时候也是不敢捋其虎须。
杨岳蓦然站起,送客道:“来人,送杜老板离营!”说罢,转身回了后帐。
那杜细娘面色一僵,只得道:“将军,如是将军无暇,细娘也不敢打扰,明日将敝东主的礼物送过来,还请将军笑纳。”说罢,随着进帐的军士去了。
杨岳回到后帐,正见得杨幺取了床角的包裹,忙道:“我送你回去。”
杨幺勉强笑了笑,道:“你事多,不过是前后寨,何必送来送去。我自走了。”
杨岳执意不肯,夺过杨幺手中的包裹,牵着她出帐,慢慢向孝字寨走去。
此时,月明星稀,虫鸣草飞,一路上,除了巡哨外再无他人,两人皆是默默不言,转眼间到了后寨口,杨幺伸手要接过包裹,被杨岳握住左手,放到唇边轻吻,杨幺一惊道:“这里人多,你……”
“再是人多,你心里难受,我若不如此,我心里也难受。”杨岳苦笑道:“幺妹,她…………”
杨幺眼瞳一缩,轻叫道:“别说她!我不想听!”说罢,夺过杨岳手中的包裹,不理他叫唤,进了寨子。
杨幺一口气奔回竹楼,一把推开自家房门,把包裹向桌上一丢,扑倒在床上,脑子里反反复复过着杨岳那句话:“幺妹,我自发了血誓,绝未做半点对不起你的事。”
杨幺辗转反侧,终是从床上蹦了起来,抓住床柱,哭道:“发了血誓,发了血誓,你在发誓前在潭州城和那女人足足过了大半年,怎的全不让我知道!”
杨幺左侧住着杨下礼,右侧住着杨下德,她不敢大声,咬着布被,泪珠儿滚滚而下,不一会儿便浸湿了一大遍。
哭了半晌,杨幺实在无法入睡,便下了床,在外间的竹椅上呆坐,月光从竹窗外映入房内,将那些小竹俑地影子斑驳地洒在杨幺身上。
杨幺借着月光,一个一个端详着那些粗糙却让人倍感温馨的小竹俑,心里涌起一股酸涩之意,冲淡了妒怒之情,叹息一声,慢慢站起,便要回床上休息。
不经意间,她的眼光落在房门口,脸色剧变,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扯下门口那个胖人偶,走到窗边细看。
只见那小竹偶,圆乎乎一张脸,弯眉细目,哪里又像是杨幺,明明就是方才那个杜细娘!
杨幺气得全身发抖,抬手要将它狠狠掷到屋角,一时又怕惊了他人,终是忍了气,慢慢将胖竹俑放在桌上。
呆坐了一会,杨幺转身取了镜子,细细审视自家容貌,鹅蛋脸,一双与杨下德有些相似的汪汪大眼,颇为削瘦,全然不像那竹俑,不禁更是满腔怒火,将镜子重重放下。
到了半夜,杨幺仍是看着帐顶未睡,忽地察觉有人从窗户跃进外间,停了停,向内间走来。
杨幺听得脚步声极为熟悉,连忙闭眼,头向内侧,不愿看见杨岳。
杨岳在杨幺床前站了半晌,轻唤两声“幺妹”,见杨幺全无反应,只好长叹一声,从原路回去了。
第五卷 孤身乱世 第七章 若即若离
到得第二日,杨幺早早起身,将杨岳的衣物细细缝补后,拿到竹楼前的井边一一洗净晒好。
待得忙完这些,杨幺自北边寨子上船,到了巴陵城中的潭州商联,寻了冯富贵细细商谈。
杨幺把部分事务交待清楚后,喝了一口茶,对冯富贵道:“冯叔,你差人到潭州城去,替我给我大哥捎个口信,他若是要派亲卫给我,人数不可超过一百人。”
冯富贵一愣,却也不多言,恭敬记下,杨幺看他一眼,笑道:“你说我这是为了什么?”
冯富贵微一踌躇,道:“我见水寨中,除了两位主将大人各有五百亲卫,两位族长、两族长房长子、和两位副将大人按规矩可以有三百亲卫外,只有一人有亲卫。”看了杨幺一眼,继续道:“这位便是四小姐您的姑母,平泉姑奶奶,女眷中也唯有她有一百亲卫。”
杨幺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如此,两位族长和张忠仁是没要亲卫的,大伯父从自家的三百亲卫里选了一百人,放在姑妈身边。姑妈是杨家长子长媳,张忠仁的夫人早已去逝,两族的女眷以姑妈马首是瞻,有一百亲卫也无人说话。我身边少不了人,也顾不得打眼,但总不能越过姑妈去。”
冯富贵点头称是,杨幺又道:“我听说你那个远亲已是上了年纪,身边也没有别的亲人,我打算将他接过来,虽是名为亲卫,但养在你在巴陵城的宅子里,你也好照顾一二。”
冯富贵大喜。连忙站起,拜谢道:“多谢四小姐体恤敝亲。”
杨幺摆摆手,让他坐下。道:“你也明白我的心思,潭州城里虽是有长辈父兄们庇护,却没个可托腹心之人,你身世飘零,吃过苦,又知道感恩,我才放心,能干倒是其次了。”
冯富贵再要站起。杨幺却先他一步,将他接在椅上,笑道:“冯叔,你如今也上五十了,别老这样拜来拜去的,我年纪小,受不起这个。我只盼着你帮我做好两件事,一件替我把各处地生意看好了,二件多多留意些踏实办事的管事。我一个人到底看不见那么多,如此一来,你也能轻松些。”
冯富贵拱手道:“四小姐放心。小人晚年孤零,如今的富足日子全是拜小姐所赐,我年过半百,既无儿女。也无意再娶,一心只在生意上,能干说不上,但比别人多花些心思,总是对生意有些益处地。”
杨幺点点头。来回走了几步道:“莆布里你也是知道的。我们的生意全靠压低成本,东西好。又比别人便宜。一则是从匠户手中直接进货,少了中间的盘剥,二则就是靠着莆布里把工序、流程都细化分解,分块分段,专人专事,按部就班,一概多余的旁权末节全部砍掉,省了多少钱。其它收买官吏做些无本买卖,仿制兵器,不过都是面上的东西,这两个才是要紧处。所以,我分了莆布里一些股,我看待你也是如此,总不叫你白辛苦。”
冯富贵自是欢喜,杨幺算了算日子,道:“既是如此,你把岳州的生意找个合适的人接手后,把莆布里他们都叫到巴陵来,我当面安排了,你也好办事,我也有些事要吩咐朱同、李勇。”
冯富贵点头称是,见得杨幺要走,连忙又说道:“原是想着四小姐将来必要回寨子地,那些个商铺里的伙计特地选了些身强力健,会点拳脚的实在人,共计五十六人,领头的是赌场里的周五四,若是急用时,倒也能办些事。”
杨幺微微一笑,点头去了,冯富贵急急备了十匹松江棉布、两箱潭州城里精细的胭脂水粉一并送上了船。
从此后,杨幺便日日随着杨下德、杨下礼在勇字寨中与妯娌亲眷们做女红,那些胭脂水粉中最好的自然分赠了杨平泉、杨下德、杨下礼、张报阳,张报日之妻张招弟,张报月之妻张燕娘。其余的遍赠各处女眷,一个不落。
一时间,杨家幺妹侠义能干,体贴大方的好名声便在寨子里传了开来,杨幺在后五寨中不管到了何处,都有人含笑招呼,唤一声“幺妹“或是”幺姨“,虽不及潭州路风光,人缘却是极好。
过了半月,杨幺也赶制了出来了两件秋衫,一条秋裤。杨下礼笑着道:“幺姨地针钱活倒也能出师了,别的不说,就这出活的时间,算是极快了。”
杨幺微微一笑,揉了揉熬夜有些发酸地眼睛,将衣裤下了水,和两日前拿来的衣物一起晒干了,包了一包,仍是在晚饭后向营帐走去。
杨岳照旧在营帐外十步外候着,微笑着接过包裹,看了杨幺一眼,试探着道:“幺妹,我…
杨幺拾起杨岳脚下的脏衣包,看向杨岳,默默摇了摇头,勉强笑道:“你不用说,我过阵子自好了。”
杨岳沉默下来,看了看杨幺有些发红的眼睛,伸出手去,却被杨幺偏了偏头闪开,两人俱是一怔,杨幺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快回去吧,三日后我再来。”说罢,也不待杨岳说话,转身飞跑而去。
至正十二年末,蒙军在攻破襄阳王权红巾军后,由宰相脱脱亲征,招募淮南盐丁五千,又依淮东土豪王宣建之策,招募城市中惯战地流民,前后各三万人,着黄衣黄帽,号称“黄军”。
脱脱督师攻打徐州城,用巨石炮昼夜猛攻数日,破南关城。红巾军领袖芝麻李败走被俘后身死。
已受封河南路汝宁府达花鲁赤的颖州地主察罕贴木儿和部将李思齐猛攻刘福通,攻占罗山,江北红巾军遭受重大折挫。
“李二倒是个真豪杰,领着八个人就能占领徐州,聚众十万,宁死不降。不过他手下的赵均用和彭大还真是朽木不可雕,逃到了濠州,居然和郭子兴夺起权来!小宁,上回我听幺妹,你们家有个远房姑奶奶就是嫁到濠州去了,和这郭家有什么关系没有?”
义字寨前的小校场上,张报宁与杨天康正在习武。
张报宁将手中的长刀插在兵器架上,接过亲卫送上来地茶水,喝了几口,笑道:“她倒是嘴快,天康,好教你也知道,我们家那位姑奶奶嫁地正是郭子
杨天康顿时丢了手中正举着的石头磨盘,也不顾夯实地校操被上百斤重的石盘砸得尘土飞扬,扭头道:“什么?你们家居然还和郭子兴攀上关系了。我听说他老婆是个瞎子,生就的旺夫命,原来就是你们家远房姑奶奶?”
张报宁呸了一口,道:“那吴氏是原配,已经去世了,我们家姑奶奶是填房次妻,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说成的,我本来不知道,前阵子收到堂叔张天佑的信,才晓得有这么一层关系,听说那郭子兴原配有三个儿子,我们家姑奶奶却只生了一个女儿,好象还收养了一个姓马的女儿,膝下无子,难怪要把天佑堂叔带过去,也算是有个依靠,如今他在濠州红巾军里当了个佐领。”
杨天康啧啧道:“关系倒也近,只是他写信给你做什么?”
张报宁打了个哈哈,道:“还不是我们的财神娘娘制的那些刀弓枪箭,东西又好价钱便宜,就是卡着数在卖,那边正愁这个呢,不知从哪里打听潭州商联和她的关系,写信过来,借着亲戚关系要我们卖二百杆枪,二百柄刀,一百张弓给他们。”
杨天康哈哈大笑,突然又拧眉道:“不对啊,这点东西也就够五百来人的装配,他无缘无故买这么点东西做什么?这能省多少钱?还要特地到亲戚手上买,总不是个好路数。”
张报宁慢慢点头:“你说得对,我估算着他们濠州一下子多了那么些败兵,总要乱一阵子。北边的红巾气势是足了,胆略也大,就是这个将领间争权争地的念头,没有消停过。“
“谁叫韩山童死了,没得个名正言顺打头的?我们南边,要是彭祖死了,只怕会乱得更厉害!“转头擦擦汗,一眼看到提着红樱长枪向校场走过来的杨幺,顿时笑道:“哟,我们的杨万户大人来了,小的这给您见礼了!”
杨幺啐了一口,走了过来,身后的朱同领着几个亲卫跟在身后,杨幺提枪指着杨天康道:“也就你不要的,推到我身上了,还打趣我,你怎么不敢去说他?他也是万户!“嘴上说话,眼睛却不看张报宁。
“这不越发见得我们是一个根子上长出来的堂兄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