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云如画-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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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云叫了画眉几声,画眉全无反应。初云起身走至画眉身边,拾起她的手,在她虎口上狠力一捏,画眉“哇”地大哭起来。
初云一愣:“眉眉,很痛吗?抱歉。”
画眉摇头:“不是……不痛……”说完又继续哭。
初云有点束手无策,印象中穆一净也有哭过,可是哭成这样的情形,他还真是没有遇见过。他叹了口气,将画眉揽进怀中。抱着这个软软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孩,初云心中一时复杂莫名。一向头脑冷静的他,头一次对一件事情感到茫然不解,做母亲的既然生下了儿女,却又为何总能如此轻易地放弃他们。世人代代相颂的所谓崇高母爱,又是否真是那样的无私……
他低头看着画眉,眸中有迷茫之色一划而过。
画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窝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茫然抬眼,看见的是初云弧度漂亮的下巴、长而低垂的睫毛。画眉眨了眨眼,一点点弄清了现下的状况。初云抱着她坐在书案前,左手揽住背的腰,右手翻动着案上卷册,不时拿起笔写点什么。
画眉心中一抽一抽地痛,却是再也不想哭了。
初云察觉怀中的人动了一动,低头看她,漆黑的眼晴里,眸色干净柔和,他轻轻舒出口气,放下笔:“醒了?”
画眉应了一声,扶着他的手臂坐起来,从他怀中跳下:“王爷,我该回去了。”
“方才陈青来报,你父亲和你哥哥还没有回家,现在回去,一个人可以吗?”
画眉点头:“可以的。我要回去等我娘,还有小海,没有人哄他,他没法睡觉。”
初云想了一下,颔首:“好,我送你回家。”
初云陪画眉下了车,并不打算进门:“眉眉,吃完晚饭,就早点睡觉,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不要胡思乱想。”
“我知道了,王爷。”画眉一转身,神色一下变了,她大步过去,紧盯着门边的陈青娘:“你来做什么,你还来做什么?我们家都快要被你拆了,你是来得意地看笑话吗?”
陈青娘苦笑:“怎么可能,画小姐,你认为我有看笑话的立场吗?”
画眉红了眼睛:“我不管你来做什么,你快点离开这里,别让我再在我家门口见到你,否则我……”
“眉眉――”初云走过来截断画眉的话,手往她肩上一搁,带着她往门里走去,侧俯过头来同她说话:“好好洗个脸,休息一下,其它我会处理。”
画眉听话地点头,心思却完全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应付似的答到:“嗯。”
初云手下略一施力,让画眉面对自己:“好了,眉眉,不管怎样,大人之间的问题,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别想太多。现在说丧气的话可能不合适,但事实上,没有谁的人生能一帆风顺。”
“嗯,我知道了。”
初云笑着点了点头,折步往外走去。走到门边时,他忽然顿住脚步,转回身来。
秦暮楚形容焦急,从里院匆匆出来,眼睛只锁在画眉脸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门边的初云。他快步迎上画眉:“眉眉,你怎这样晚才回来?”手自然而然地握上她的肩,揽着她往里走去。
初云双目微眯,静看着那一对人慢慢走远。男子身躯修长挺拔,女子身量纤细单薄,两人的亲密透着自然熟稔的意味,墨绿的衣襟下摆和浅粉的裙裾交叠相缠,交织成一副明丽温暖的画面。
初云面无表情,折身出门,疾步离去。
当晚,画在彬和画谦都没有回家。画眉在恐怖和焦虑中度过了一夜,秦暮楚一直留在画府陪她。
第二天傍晚,画家父子总算回来了,画眉看着他们一脸的憔悴神色,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画在彬把画眉叫到书房,细细地看着女儿的脸,神色疼惜温柔:“眉眉。”
画眉紧张地看着画在彬,咬唇不语。
画在彬沉声叹气:“眉眉,爹下面说的话,每一句你都要认真听好。”
“嗯。”
“你娘……这回是铁了心要离开这个家。她做了周全的准备,从银庄提取了一笔数量可观的银子。爹和你哥哥从昨日找到今日,连你娘的一点去向都打探不到。”
画眉的声音微微发颤:“爹,你的意思是……”
“爹会向皇上递交辞呈。你娘一个人在外面,爹不放心,爹会亲自出门去找她。”
画眉脑中一片空白,想起初云的话来:“那哥哥呢,哥哥真的要走吗?”
画在彬有些奇怪画眉消息来得如此之快,然而现在他也无暇去想更多,点了点头:“前一阵你哥哥不是忙么,他一直在办理公务交接。如今皇上的谕旨也已经下了,你哥哥戍边西去,也就是明、后几日的事情。”
画眉一下子慌了:“爹爹,你们都要走,那我怎么办?”
画在彬揽过画眉,像幼时那般将她抱进怀里:“眉眉,你已经长大了,爹娘、哥哥不在身边,你也会好好照顾自己,对么?”
画眉一点儿也不想哭,可是眼泪还是哗地涌了出来。就在几天前,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每日撒撒娇、捉弄捉弄别人的千金小姐,然而一夜之间,每个人都来对她说“你已经长大了”、“你不是小孩子了”这种话,她没法接受,使劲瞪着画在彬。
画在彬艰难地别开眼去,不忍心去看女儿满是泪水的一双大眼。
画眉失望得无以复加,一把推开画在彬,扭头跑了出去。她一口气跑到画谦房里,门也没敲便闯了进去。
画谦的床上纷繁杂乱,堆满了四季衣裳。
画眉冲到床边,捉住画谦的手,忐忑地看着他:“哥哥,你真的要走吗?”
画谦放下手里的衣服,转身面对画眉:“嗯。眉眉,后日我便起程,你知道的,圣命难违。”
画眉指尖紧掐着画谦的手臂,失声道:“哥哥,娘离家出走,爹爹要出去找娘,他说娘踪迹全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得到。现在,你也要走了,那我怎么办,哥哥?”
画谦蓦地红了眼圈:“眉眉,别哭,你……”
“我不要听我是大人了这种话,我不是什么大人,过了年,我才真正十八岁。”她一咬牙,像幼时那般,将手塞进画谦的掌心:“好,你们都走,我也走。哥哥,爹娘不要我,你带我去西境,我不怕边疆寒苦,我还可以照顾你和小海。”
画谦紧紧咬牙,牵起画眉的手,慢步走到小花园里的池边,同她并排在石椅上坐下。
画谦将画眉的头揽到自己的肩上,轻声道:“眉眉,为了娘,爹说辞官便辞官,全不留恋这些红尘俗利。哥哥奉皇命前往西境,如若不从,便是犯上抗旨的诛族大罪。爹和哥哥都没得已,只能离家而去。眉眉,你想想看,此时你若跟着哥哥去,爹娘辛苦经营下来的这一份家业,又要怎办?”
画眉惊呆了,猛然直起身:“哥哥,你的意思是,你要让我来掌管咱们家的家业吗?”
画谦点点头:“嗯。”
画眉不住摇头:“不行的,哥哥,我不行。”
“你可以。”画谦正色道:“眉眉,想想看,从你十五岁那年起,家里的账目基本就全是你在看了,我和爹爹几乎没有为这些事情操过心。”
“哥哥!”
“眉眉,或许很久,也或许会需要一段时间,但爹爹必定是能找娘回来的。难道你希望爹娘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个破败凋零的家?”
画眉沉默了。她的脑中乱成了一团麻,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分析眼下的情况。
但是她知道,从此以后,不知要持续到何时的、一个人的生活,已经是她注定无法逃避的现实了。
*
画谦如期出发了,他带走了小海,画眉本想劝他把小海留下,然而她最终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嫂子走后,小海是哥哥赖以坚持下来的唯一支柱。
画在彬送走了画谦,不顾皇上挽留,坚决地请了辞,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出门寻找妻子去了。
偌大的一个家霎时变得空空荡荡,画眉难受得无法自抑,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三天。
第四日,画眉红肿着眼睛,去碧玉茶庄的京城总庄找黄掌柜。画谦说得对,她必须要好好撑下去,等到爹娘回来,让他们看到一份兴兴旺旺的家业,再还给她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她意外地在这里碰见了陈墨:“陈墨,你来这儿做什么?”
陈墨笑道:“画小姐,我来替王爷选购一些茶叶,备着路上好吃。”
“路上?”
“嗯,”陈墨耐心解释:“过几日,王爷要前往曲明县一趟。”
画眉一愣:“他去曲明县做什么?”
陈墨把画眉拉到门外,低声道:“是这样的,曲明县一带今春连下暴雨,竟决了堤,辖内几个村镇全被淹了,死伤无数。偏偏朝廷有人欺上瞒下,竟将此事一直压住不发,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后来正奉大夫周荣祖上书一封,列了详详细细的人死财失的数据给皇上看,皇上这一看,龙颜大怒呢。”
画眉疑道:“那这关王爷什么事?”
“问题还不在这大水什么的,朝廷前年专门拨了款项修筑曲明县一带堤坝,并派专人负责这方面事宜。堤坝去年雨季前才修好,今年便被大水冲垮,你觉得皇上会不会闹心?皇上一怒之下,又得有多少颗人头落地……”
“我还是不明白,这关王爷什么事?难道筑堤一事是由王爷负责的吗?”
“不是。王爷是恐有人趁着皇上暴怒,借机栽脏污陷、铲除异己,便主动请命前往曲明县,先制住事态以免情况恶化,再说其它。”
画眉恍然大悟:“原来这样。”她想了一下,对陈墨道:“陈墨,你等我一下。”她转身走回店内,让黄掌柜拣最好的茶叶包了几两,转身对陈墨道,“走,陈墨,我跟你一起回去见王爷。”
眉净相逢
养心殿。
初云拣了颗渍梅扔进嘴里,先是狠皱了下眉头,静待酸味渐渐散去、甘甜出来,眉间便一点点舒展了开来,眯着眼睛直感叹:“好吃,好吃,父皇这儿的蜜糖梅儿就是好吃,我是要带一点回去的。”
昭扬帝顺手从棋窝里拈起颗棋子,往初云头上砸去:“多大的人了,还是没个正形,幼时便常向你母妃讨酸梅吃,如今又往父皇这里拐。”
“父皇,疼,”初云嘻嘻哈哈地往旁边躲:“不就一两颗梅子么……”
昭扬帝收了笑意,轻叹了口气:“云儿,曲明县近日虽则暴雨渐歇,然而情况终究未可预知,你可想好了?”
初云认真起来:“父皇,如今工部挪用工款致百里决堤的谣言传扬了开去,事情的性质已有从天灾转向人祸的苗头。唉,现在已不单单是百姓生死存亡的问题,而是关乎民心走向了。说句实话,儿臣其实又能做些什么?儿臣代父皇前往曲明县亲自指挥治水事宜,也是给百姓们一颗定心丸的意思。再则,老师也教过儿臣不少治水防堤的知识,趁此机会考较考较儿臣所学,岂不再好不过。”
昭扬帝听得内心舒畅,赞许地点点头:“也好,只是万事小心才宜。”
“儿臣知道,”初云低头看其盘:“父皇,该我的棋了吧,嘿嘿,我方才看到一步好子儿,父皇就借故岔开话去,别以为我不知道。”
昭扬帝一把捉住初云的手,笑道:“剩下这半盘棋,朕原封不动地留着,等你回来再接着下。”
初云站起身来:“是。父皇,那儿臣先回府了,时间紧迫,走之前,府里有些事情还是得先交待清楚了。”
昭扬帝挥了挥手:“去吧。”
初云顺手抄了梅子盒,喜滋滋地走了。
初云出得门来,看见静立在院中的初霄,大步上前行礼:“皇兄。”
初霄微微颔首,笑道:“皇弟今年也有二十五了吧?”
初云微微一愣,敛了目中复杂情绪:“是,臣弟比皇兄正小了一岁。”
初霄脸上笑意更浓:“本宫只比皇弟大了一岁,心中却自觉早老了一轮不止,时常羡慕皇弟一如幼时那般天真纯雅,还懂得撒娇惹人怜爱。”
初云抿了抿唇,笑道:“若非皇兄肩负重担、一挑大梁,臣弟又怎有幸争得这十分闲暇?臣弟早该向皇兄说声谢了。”
初霄点头:“好说,皇弟这不是也会替父皇分忧担事了么,本宫很是欣慰。”
“臣弟惶恐,”初云弯身行礼:“不耽误皇兄时间了,臣弟告退。”
初云肃着一张脸回到府里,管家忙迎上前:“王爷,穆小姐来了。”
初云微一驻步:“什么时候来的?”
“一早便来了,她不肯在屋里坐着,坚持要在后园中等王爷。”
初云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微微皱眉:“唔,知道了。”随手将梅子盒往跟着迎上来的陈青手中一塞:“给你的小相好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