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升职记-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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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常典史赶紧缓和了一下:“原来今天王老巡抚也说要过来,只是他拿着手杖,我觉得太不方便,所以才劝他等消息明确再说!”
董主薄是个人精,常典史话里的意思他一听就懂。
王老巡抚致仕多年,但岁数并不老,用不着整天扶着手杖,他若是拿着手杖过来那肯定要在官厅上逮住董主薄就痛打一顿,到时候董主薄只能光挨打根本不敢还手,甚至连开口求饶都不行。
致仕在乡的老巡抚在公堂上痛打祸害乡里勾结阉党的大贪官,传到哪里去都是一段佳话。
不但黄县父老会个个拍手称快,就连省里、府里的上官也会个个赞声好,没人肯去真正追究王老巡抚的责任,董主薄这顿打就算白了挨不说,以后在官场也别想混了。
王老巡抚虽然已经许多年隐伏不出,董主薄偏偏还记得王继光当年的英雄气概,张居正弥留之际,向今上推荐礼部尚书潘晟继任首辅,结果给事中王继光一道奏折逼得潘尚书未及上任就罢去,又一道奏折让尸骨未寒的张居正身败名裂!
当堂痛打董主薄这种事,王老巡抚还真做出来!
因此董主薄觉得现在这个场面也不是不能接受:“那就多谢诸位兄台关爱了。
看到董主薄仍然用“兄台”来称呼自己,刘知县微微一怒,他朝着承发房的龚经承使了个眼色,然后说道:“这件事虽然不怪董贤弟,但是县里尽是风言风语,所以贤弟也得担些责任,我已经帮贤弟起草了一道公告,只要贤弟签了名盖了印亲手贴出去,那自然是清者自清,流言不攻自破了!”
董主薄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他当即问道:“刘大哥说得好,清者自清,我跟他们衡王府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咦?”
董主薄的脸色刚刚好看一点,现在又变成了苦瓜脸,他把龚经承递过来的这份公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得不又重新仔细看了一遍,心都浇个透心凉:“这份公告有些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只要贤弟亲手贴出去,自然是清者自清,流言不攻自破。”
刘知县说的都对,只要董主薄把这份公告贴出去,自然可以扭转乾坤,人人都赞董主薄是个一等一的好官,问题是他要把衡王府往死里得罪了。
这份公告可是把衡王府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从根本否认上他们在登州府打秋风的合法性,说他们从登州拿的一针一线都是形同抢劫,甚至还彻底质疑衡王府在莱州府行动的合法性,说当年宪宗只允许衡王在青州就藩,后代衡王数典忘祖,在莱州府强占民田掠夺民脂民膏。
公告就差直接指着衡王府直接开骂了,到了最后笔锋一转,赞了一通隆庆初年的山东巡抚洪芳洲。
接着又表了一番决心,说他董志超“虽为微未之职”,仍然“不忘凌云之志”,要效法前贤铁面无私秉公办事,甚至引了于谦于兵部的两句诗:“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谁都知道公告里面的前贤就是洪芳洲,谁都知道洪芳洲之所以去职,就是因为查勘衡王府庄田的缘故,这是让董主薄公然对着衡王府开炮啊!
只要这份公告贴出来,董主薄这绝对要把衡王府往死里得罪啊!
董主薄明白刘知县、苗县丞这些人是挖了一个大火坑让他跳进去,他当然不愿意跳进去,当即说道:“可是这公告用辞太激烈了吧?”
“用辞激烈些才好!”苗县丞开口说道:“我觉得越激烈越好,这样才衬托得出董老弟的非凡人格,于兵部这两句诗说得就很好啊……“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苗县丞本来就同董主薄有矛盾,特别是董主薄一直霸着县里的仓库业务不肯放手,虽然也有苗县丞不愿意接手一团乱摊子的缘故,但是苗县丞看到董主薄心底就是不舒畅,今天看到董主薄落难,没落井下石只说两句风凉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董主薄可不愿意在这布告上面签名盖印甚至亲手把这布告贴出去,毕竟衡王府可是能把山东巡抚明升暗降调走的可怕存在,他若是把这布告贴出去,名声固然好了,恐怕这主薄的位置也要做到头了。
因此他只能对刘知县说道:“刘大哥,你行行好,这公告若是真贴出去,岂不是坐落了兄弟勾通衡王府的罪名了!”
只是他话音刚落,那边已经有人痛喝道:“你就是勾通衡王府,事实俱在,岂能容得你诡辩!你若是不肯签字盖章把这公告贴出去,那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董主薄没指到在这官厅之中都有人当面指着自己鼻子骂人,气得他就想教训教训对方,可是一抬头,却发现开骂的居然是元教渝,不由一下子人都傻住了。
第126章 元老教渝()
黄县衙门有官身的五个人当中,就数元教谕地位最低,差不多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平时除了能多分几斤冷猪肉之外,没有太多好处,因此县里议事的时候,往往把把就元教谕给略过去了。
但是元教谕却是县里无法略过去的一个人,且不说他是也是有官身的人,而且他还掌握着全县的文脉,谁是秀才,谁能去省里考举人,今年县学的考试谁优秀谁合格,都得元教渝点头同意才行。
换句话说,并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人物,关健时候他还能发挥出特殊作用来!
现在这一骂,就发挥出特殊作用来,把董主薄直接给骂蒙了,好一会他才说道:“元翁,你怎么也听信人言,对兄弟我有所误会?”
元教谕年纪已经一大把了,一头白发,平时不管是站着坐着都显出一副老气陈秋的派头,但是这一刻精神却是极好,他毫不客气地说道:“误会?是谁在衙门面前跟那阉狗有说有笑,事后还到快班整肃不服衡王府的有识之士!”
这是一派胡言信口雌黄,董主薄觉得这个罪名压下去,自己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可偏偏这老教谕德高望众,打不得骂不得,董主薄都快哭出来了,他只能说一再辩解道:“元翁,我跟衡王府确实是公事公办而已,我可以向天发誓!”
元教谕却是毫不客气地说道:“董主薄,你向天发誓有什么用,你这些人翻脸比翻书还要快,说话从来不算数,说起来,县里还答应给我三十八石面粉,可我从前年等到今天,一斗面粉都没见着!”
现在轮到刘知县有些难堪了,元教谕继续说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做完这一任拍拍屁股就走了,把莫大的祸害留给了黄县父老!我虽非登州人,却是莱州人,自幼就亲见衡府祸害登莱之惨烈,民户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今日竟有人身为父母官,竟欲引狼入室,祸害生灵,元某就是拼了这副老骨头不要了,也要替黄县父老讨一个公道!”
说到这,元教谕摆出一副随时要动手的姿态,那边陈大明赶紧带着两三个经承、班头赶紧劝住了元教谕,只是大家看着董主薄的脸色完全变了。
正如元教谕所说的那样,知县、县丞、主薄、典史都是流官,事情办砸拍拍屁股就走了,可是在场的经承、班头、书办都是本地土着,祖祖辈辈都在黄县这一亩三分地刨食。
衡王府现在这么干,是挖了大家的祖坟砸了大家的饭碗绝了大家的后路,只是大家没法跟衡王府干架,只能把引狼入室的董主薄给恨上了。
看到元教谕仍然想扑上来打人,董主薄现在真是又想哭又想骂,还想一头撞死,但是他除了向刘知县求救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县尊老爷,您跟元翁好好说一说,我与衡王府纯是公事公办而已,并没有什么引狼入室意图不轨!”
只是这个时候刘知县却是板着脸说道:“如果真是公事公办,那怎么衡王府不来找我,而是专门去了主薄衙,实在太有心了!”
董主薄现在明白问题出在哪里,难怪从一开始,刘知县就不肯支持自己啊!
按正常流程,衡王府想要跟地方接触,得先拜见刘知县了才能开始跟地方接触,很多时候刘知县都不敢跟衡王府直接接触,而是请他们先见过了知府老爷拿了府里的书信过来,双方才能进行正式接触,有些时候府里的老爷都不敢与衡王府接触。
可是董主薄贪图一时痛快,把这些流程都给忘记得一干二净了,直接就让周杜达来自己的主薄衙告状,然后董主薄继续作死,不请示刘知县一声就跑去整肃快班。
这一切放在刘知县的眼里,自然是董主薄无法无天,根本没把他这位百里侯放在眼里,说不定董主薄还同衡王府达成了什么见不得的协议。
现在董主薄已经有些慌不择言,他把真话都说出来了:“我只是帮衡王府那边办些私事而已!”
只是董主薄明明说的是真话,刘知县却不相信他与周杜达接触只是办些私事而已,他朝着下面的经承、班头问道:“这些年衡王府到我们黄县来,到底是为了公事还是为了私事?”
下面的吏房经承马立年当即说了一句:“县尊老爷,只有公事,并无私事!衡王府高高在上,怎么可能会为一点私事而到我们黄县来。”
“嗯!”刘知县拿起了手头一个手本说道:“好象是这么一回事,我翻了翻这些年黄县递过来的信函文书,都是不折不扣的公事,不是让我们出几千两银子,就是要占我们的几千亩田地,或是让我们出几千个工役,反正都是要我们大出血。”
刘知县并不知道,他手头这手本可是承发房金书办在架阁库跑了整整两天一夜的成果,金书办在这件事上特别用心,甚至还把架阁库的书办请出来喝了一回花酒。
送到刘知县手上的这份手本,虽然都是从架阁库的档案摘抄出来的内容,却是特意编排过的,越是不合理越是夸张的要求,越排在前面,而且昨天这手本直接就夹在批阅文书的最上面给刘知县送过去,刘知县才翻了两页就勃然大怒了。
正如刘知县所说的那样,这些年来衡王府对黄县的诉求都是公事,而且都是来打秋风刮地皮的,而且开价极高还敢对黄县指手划脚,让刘知县越发对董主薄的行动多了几份猜忌。
“真是私事而已,周杜达想讨北山谷家的谷梦雨当老婆,只是谷梦雨在公门有些关系,所以才托我出面帮忙。”
现在董主薄把真相都说出来了,可以说是把脸都丢尽了。
只是大家却觉得坐实了他吃里扒外的罪状,一个阉人要娶老婆,而且还是本县颇富盛名的名门闺女,你不但不加以阻止,还要在一边推波助澜助纣为虐,甚至还要对本县公门同僚下手,男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而且大家都觉得董主薄说得有些不尽不实,周杜达费了这么大波折,带着几十人来黄县这么多天了,就为娶个女人过门瞅一瞅?
肯定是另有企图!
第127章 被架空的董主薄()
就连刘知县都不信他的辩解之词,当即质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老办法,把这份公告贴出去,就一定能还了老弟你的清白之身。”
董主薄狼狈不堪,只能讨饶道:“那这份公告能不能改动一下?”
刘知县还没说话,旁边的元教谕毫不客气地说道:“我草拟的这份布告已经尽善尽美了,一个字都不得更动!若是更动一个字,我就与黄县父老共进退,不作这个教谕便是。”
虽然最后的决定权在刘知县手上,元教谕只有建议权而已,但是元教谕这话一开口,在座的经承、班头、书办都是暗中赞不绝口,都觉得元教渝果然是读书人,大事不糊涂啊!
就连刘知县都觉得现在不宜改动元教谕的文稿,他以十分抱歉的神情摇了摇头,对董主薄说道:“这份文稿要不要贴出去?”
这下子轮到董主薄纠结万分了,他知道只要自己点个头,那自己的冤情就能洗清了,但是一想到衡王府这个庞然怪物,董主薄就失去了全部的勇气:“我觉得还是不贴为好!”
“不贴也能还你一个清白!”
刘知县之前已经跟师爷商量过,事先又同苗县丞通过风,早有定案:“你跟陈班头一起到快班走一趟,就说你要专心查办福山银案,这段时间快班的事情就暂时托付给陈班头了,一般的庶务,就先交给陈班头负责,遇到大事你跟陈班头、常典史再一起商量着办!这样外人就不致于有所误解了!”
“陈班头,你这段时间若是真有什么紧要的事务,可以直接来找本县,不管本县有多忙,只要你过来了,本县就一定帮你们把事情办了!”
这等于是要架空董主薄了!
主薄这个位置为什么重要,不就是管着巡捕缉盗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