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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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安走过去看她画,只觉得她画得很漂亮,但又看不懂。
“我觉得你有时候蛮厉害的,怀疑你究竟有多少岁。”她说话的时候归说话,心思一点也没有从笔尺间挪开。
窦安笑了,说:“我哪里有你厉害,你画的图都好漂亮好漂亮了。”
“那也只归是画图罢了,我说的不一样。”
“这有什么不一样了,你画你的图便是,可别学我。”
许思辰笑笑。
“你以后想造什么啊?”窦安问道。
“嗯?”
“问你想造什么。”
“想造桥。”
“嗯……为什么想造桥呢?”
“喜欢。”
“那你最喜欢什么桥?”
“武汉长江大桥。”
“嗯……”窦安抿抿嘴想了想,“第一个五年计划建的那个?”
“对。很漂亮的,上面通车下面通铁路的那种。”
“还有隔十几米一个站岗亭。”
许思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她尽扯些有的没的,告诉她:“那个年代,怕被特务给炸了嘛,有也很正常啊。”
窦安哼哼了两声,一副我又没说我不知道的样子。
“当时苏联专家还没有撤走,帮了很大忙的,不然这桥没可能那么早就造起来。
南京长江大桥就不一样,完全由中国自主设计建造的,可没武汉那个漂亮,我觉得。”
“不都有人可以建了么?你还想建哦?”
“以后四车道已经不能满足需求了,需要桥梁的地方还很多,像是武汉,重庆这样的。桥梁的修缮也是。它很是精细,需要人的。”
“嗯……跑现场很辛苦的,这像是男孩子做的事。”
“所以说我不能做吗?”
窦安皱了皱眉撇了撇嘴,一脸你真不会说话的表情,一手拍在她的图纸上,“我又没说,我又没说,你倒是怪起我来了。”
许思辰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从图纸上挪开,赔笑:“别生气别生气,谁敢惹您生气了。”
“我的名字是父亲取的,思辰,思成。你就不一样,你思的是安,你看,你父亲在给你取名字的时候,想的就不一样。”
“我的名字是我母亲取的。”
而我的父亲,才不会给我取个这种名字。他只管是去给那个女人给他生的儿子取什么星星月亮,又哪里管得上一个随随便便怀了他孩子的女人,又哪里管得上那个女人肚子里那个不想认又不得不认的孩子。
“怎么?思安不好吗?”
“不不,我觉得这样很好很好。”
***
“我以前总觉得自己缺了些什么,现在被你给补上了,这样很好很好。”
窦安听着刨了两口碗里的饭,把食指放在他的鼻子上,待口里的食物嚼完了,说:“食不语。”
许思辰无奈,心想着难得找你,你却跟我说食不语。
待到把碗都给擦干净了,挨个放好。
“我也觉得这样很好。”
看许思辰没有反应,窦安补了一句:“我指把你给修好这事儿。”
“我又不是坏的,何来修好一说?”
“我以前看你就觉得你是个坏的,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窦安一边说一边笑,笑得很含蓄,许思辰觉得。
***
蚕又蜕皮了。
待到下一次蜕皮,就是最后一次。
然后它们会结茧,成蛹。
作者有话要说:
☆、蚕:五(终章)
窦安觉得刚接到她的时候啊,她像个榴莲,尽是些尖尖的刺。
而她自己就拿着个石头,慢慢去磨那些刺,一点一点把它们给磨平。
这事儿挺辛苦的,可谁叫她喜欢这个榴莲呢。
前几天蚕蜕了最后一次皮,现在已经是有好些天没吃东西了。
这个时候它们已经长得很大了,腹部开始透明,肥肥胖胖的,还白白的,许思辰也难得觉得这家伙还挺可爱的。
窦安从邻居那借了个白色的上下波动的玩意,说是方便蚕吐丝的。
她一个个的把蚕放上去,不久它们便开始忙碌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等待,等待它们把自己给好好关在里面。
许思辰一大早起来,发现蚕茧少了不少,就剩四个了。
接下来听到的是窦安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嗯?去哪了?蚕呢?”
“给邻居家帮忙烘干去了。”
“烘干?”
“对啊,把蚕蛹给烘死,不然它们会咬破茧钻出来的。”
“听上去蛮吓人的,那留着的这几个呢?”
“得蚕卵哦。”
“原来如此。”
***
过了几天窦安就把那些蚕茧给卖了,也没卖几个钱,光图个新鲜。
再过了七八天,家里剩下的这四个蚕蛹也渐渐地有了动静。
“要钻出来了吗?” 许思辰问。
“嗯,快了。哦,对了,你同学给你的信。”
说完扔给了许思辰。
许思辰撕来读了,笑了。
“怎么了?”窦安问道。
“北京那边好像出了点事。”
“哦?”
“还有学校停课了。”
“哦?”
“我说窦安,你可真厉害,这学逃得挺准时。”
“哦。所以?”
“没有什么所以。就说你厉害。”
“学校那边怎么停课了?”
“还不是,学生的事。”
“哦。”
“窦安。”
“嗯?”
“你说我是更完整了,还是更残缺了?”
窦安没有回答她,一直盯着蚕蛹。
“你以前喜欢过男人吗?”
“嗯,喜欢过。”窦安回答。
“哦。为什么?”
“在我还以为我喜欢男人的时候。”
“对哦,是你以为。”
“没有办法嘛,我是被这么教育的,所以,我以为。”
“你看它,要钻出来了。”窦安指着茧与茧内的活物。
“对啊,要钻出来了,要飞了。”
“……
许思辰,现在你完整了,你是不是也会飞啊?”
窦安转过头来看着它,这个时候茧里的小家伙正好钻了出来。
许思辰被问傻了。
呆了好久,然后是满脸的笑意。
她从第二个抽屉里拿了把剪刀。
逮着蚕蛾,把它的翅膀给剪了。
接下来的三只也是一样。
窦安看傻了,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思辰现在的样子就和当初她看到她在撕图纸的时候一样,分毫不差。
她剪完后把剪刀归位,拍了拍手上粘上的粉。
“这样它们就飞不了的吧?”
脸上完全不带一点恶意,也没有什么做错了事的自觉。
就像个,像个向母亲炫耀成果的小孩。
……
是我错了,是我自己想错了。
我本来以为你更完整了。
可你却更残缺了。
你缺了一角,我多了一角,所以我们补起来,我以为那样会看上去很完整。
不不不,我还是错了,我也并没有多那么一角,这一切都只是我在自以为是罢了。
并没有谁明不明白,也并不存在谁在治谁,我们谁也治不好谁。
因为我们同样都是那么个支离破碎的玩意儿。
只是碰巧是个寒冷的天,又碰巧遇到了同样的人,于是挤在一起,相互舔着伤口,以为自己很健全。
就像是,就像是大海里落单了的沙丁鱼。
“笨蛋,它们本来就不能飞啊……”窦安苦笑着。
“啊?”
许思辰倒是一副有点惊讶的样子。
“我说,蚕蛾本来就不会飞。”
“哦,那你刚才说什么。”
“我只是打个比方。”
没想到你会当真。
“翅膀都被你剪了,你还折腾它们做什么。”
“交配啊,你不是要蚕卵的吗?”
“你分得出雌蛾和雄蛾么?”
“错了也没什么不好吧。”
啊,对。
错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1989年夏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章仅代表角色个人观点
☆、蚕:肉(番外)
西风过隙,帘动风熏。
午后茶水已凉,信已启封,蛾已破蛹。坐在桌前的许思辰的确是不知道该如何分辨雄蛾与雌蛾,但这无关紧要。反正,错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嗯,未尝不好。
许思辰回头望着她,她却还呆在原处。窦安的心思是很难以捉摸的,许思辰这么觉得。
靠椅,许思辰轻轻地把她的手握住,却还是没能唤回之前那个窦安。我并没有觉得我做错了些什么,还是说,我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你的负担。有些事,你不提,我也不提;你不说,我便不问。这种无言到底能不能算作是一种默契,许思辰不敢太肯定,又太怕去否定。离未来是还有条长路,但终究是会往那里走,若窦安认为不是现在,那便不是现在。
而许思辰也希望它不是现在。现在是温热的,温热得不想去浇上一点凉水。哪怕是那么一点点,都会害怕,害怕就这么冷掉了它。推,把藏匿永久地往后推,也不知道会推到哪里,至少它不该在这里,因为自己实在太喜欢这里了。
就算神处不同的地方,也能奇妙地达成一致。不知是好是坏?
细指,该是生得白皙就是生得白皙。本就弱得无骨,这番更显轻无。舌尖与指尖,环绕上银丝,与初夏的热度胶着起来,让人心慎。等窦安回过神来,许思辰早已将她的指尖放在嘴间舔舐,仔细地,专注地,且不带有一丝情欲地。宛如动物之间的相互抚慰,简单,却诚挚。
所谓感情,无非相互做戏。这戏,一旦二人皆入,便难以停下。
将此地染上情欲的是自己,窦安明白,因为难以停下。这份安心感,一旦得到,就舍得不放下。因为从未有过如此的安心。让我再安心一些可好,让我再安心一些行不行?我已经过惯了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让我忘掉它们好不好,让我忘掉它们一时成不成?
肉体上的抚慰,是作一种宽慰,像最为原始的麻醉,有了后备,忘了百种滋味。
窦安蹲下来,同座椅上的她一般,看着眼前的人纠缠自己的手指却一句话也说出来。该说什么好?该说什么呢?就好像是母亲跪在地上的那一天,想说什么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说什么都不对。
手指,连心的,敏感的,又是湿滑的,温软的。
许思辰停下,终于在这片只听得到液体胶着声的寂静里停下,看着她。许思辰一没用力抓着窦安的手,那手便开始往后缩。缩回自己的衣裙旁,手指与掌间相互摩梭,非但是没有减淡,反而更加浓稠。她回过心思看向许思辰,而许思辰的目光从刚才起就从未有过转移。
这二人之间有过太多的对视,可唯有此次是尴尬的。
“窦安你不喜欢吗?”许思辰又牵起她的手,用衣袖反复地擦拭,就像是孩子以为做错了事一般在用异常无效的方式进行挽回。
“你是不喜欢吗?”她又问了一遍。
我并没有不喜欢,我并没有不喜欢。窦安摇着头,可许思辰却看不到。
“你要是不喜欢,我……”话没有说完,她没有让她说完。
我是怕太喜欢。许思辰,我是怕太喜欢。
她很少这样主动地抱过她,这样的事,向来是许思辰粘着她做,在无事的时候,不依不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向往肉体与肉体之间的亲昵,就如同幼兽依赖着生母。
许思辰把手揽上她的腰,而她的手抓紧了许思辰的胳膊,正是方才那一只手,擦也擦不掉的粘稠。
此时,才都是入戏了。
指间划过腰间的皮肤,把多余的布料往上挽。除去这层阻碍是头一次,能有掌间的细纹抚上这大片的肉体也是头一次,此感甚,仿佛此前隔着绸子的抱不配叫抱。
她并没有放抗,一点也没有,这让许思辰觉得她不像她。窦安,往常清醒的,理智的,但在现下却不是的。哪一个才是真的你?我现在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许思辰突然不想想这些了,想了再多也是无用的。她只知道如今的窦安在期待着她,同平日不一样的,柔顺的,恭谦的,仿佛自己一手就能握住的。
她把她抱了起来,放在床上有木头的声响。长发铺散开来,垂几根在脖颈间,乌丝白肤,随着呼气一起,一伏。她并没有把那发丝给撇开,只是同连着躯体和骨骼一起舔舐,有软腻的味道。终究是女孩子与女孩子。
身下的人开始有了反应,是悸动,无声的,连绵的,纠缠不清的。该做什么好?该做什么呢?许思辰分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又觉得不对,再离开她的手,去抚摸她的头。
五指,离开了束缚便会去寻求束缚。这倒又是错了吗?许思辰看着她的手在分开之后慌忙地抓住了自己的胳膊。所以果然还是手吗?许思辰这时有三分慌乱,只见她摇了摇头。
“你怎样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