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无旧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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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哈哈镜有可能是真实的,而我们眼里所及的美与丑都是经过瞳孔过滤的扭曲物。
没有谁要规定谁就该是什么样子,我相信人是随性而生的,虽然我们常常对这样变幻的自己产生怀疑。
喜欢男性的陆以安,喜欢女性的陆以安,喜欢陆以安的我。
我常常怀疑我见到的不是真的陆以安,我常常怀疑那喜欢上陆以安的我不是真的我。
都说,爱情会把每个人变成他人心中的样子,以求自己在那个人的眼里变得完美。但也有说,世间本没有完美的人,完美的事,就算是做完一件事,高呼一声“Perfect!”,也只是那一瞬间的事情。
我见到陆以安的时候,我想起陆以安的笑的时候,我坐在她的房间翻看一些无心入眼的书的时候,她端正的坐在书桌前,一横一撇的写字的时候,房间里都是墨汁味,她留给我一个背影,我看着看着,有时候心里突然欣喜、激动,好像在心底高呼那一声“Perfect!”
然而转瞬即逝。
我们的欲望总是越来越多的,很难画一个句号,想要变成完美只是一个开始。
当李苏绵与我分享她的爱情,严苛的抱怨、或者满溢的幸福,旁若无人。我只静静的翻着陆以安送我的“高考宝典。”
无数次的翻,时常是抬头看着天花板,无意识的动着手指,指尖与书页亲密接触,细细碾摸,想象、我的指尖正碰触着陆以安的手指,我的手覆上她短小的手,她的手实在很小,我可以完全的紧紧握住。
现实中我也曾握过陆以安的手的。相比起我的寒性体质来,陆以安是属热性的,她的手哪怕是冬天也是暖和的,她有时候兴起便会搓搓我的手。温暖、常常从我的心脏蔓延到我的血液中,从每一根血管中流过,也常常涌上我的脸和眼睛。我想,这大概是因为爱。
陆以安送的书,算一算也有好几年的历史,书皮翻烂了,泛黄的扉页上墨迹陈旧地写着陆以安的名字,还有一些话,应该是陆以安那时候用来激励自己的。
“去吧,趁我还有机会自己选择。
北京大学、陆以安
——2003。12。11”
我的目光停留在这一页,这是陆以安的字,方正楷体好像在表明她那时候的决心,只是这字远远没有她现在写得好。短短几个字,我低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去看,我想要读懂她的心情,李苏绵突然戳了一下我的胳膊,我猛然抬起头来,原来晨读已经开始了。
“拿着一本破书发什么楞呢?”
我对她笑,小声道:“这是我明年高考的制胜法宝。”
李苏绵凑过头来,看了一下书封面上的“文言文集”,不屑道:“这本破书一班人手一本。”
我假装正经道:“这本书是从以前一班那里传下来的,蕴含了无数智者的精华,如今就要传承到我身上了。”
老师走了过来,我们迅速禁言,我随手一翻,折了一页的,正好是屈原的《山鬼》,便装模作样开始念书“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这句话是陆以安喜欢的。折了的书页,画了线的句子,随手一翻就能翻到这一页,我像魔怔了,重复而急促的念着、好似一停下来就会忘记。
李苏绵打断了我,在老师离去后,她夺走了我手中的书。骂我一副急和尚念经的样子。她随意的翻书,粗鲁的样子像小刀射在我的心头。我小心说道:“这是陆以安给我的书,你轻点,别翻烂了。”
听说是陆以安的书,她是动作一下轻柔起来。她翻着书凑过头与我说话:“原来陆老师以前是想考北大的呀!心真大。”
我反驳:“这叫志存高远。”
“可是她那时候成绩并不拔尖。”
李苏绵草草的翻一遍书,然后再翻回来,停在其中一页,递到我眼前:“看,这是陆老师写给你的。”
我低头去看,那是第373页,《长恨歌》的后半段,诗尾后刚好剩一半空白。
那是陆以安的字,略为潦草,她写着“愿我们可爱的江茗去她理想的大学。”
熟悉的字迹,让我心头一热、喉咙发紧。这属于陆以安的暖意瞬息间便涌上我的脸和眼睛,盈积在我的眼眶里。我说,我侧过头努力地睁大我那酸涩的眼睛对李苏绵说:“我要考北师大。”
什么?李苏绵惊呼出来,完全忘了这还是在课堂上。
我知道,我想要去北师大的事,是比陆以安想去北大还令人诧异的,可那时候我的心中被那些暖意充斥,热血涌至心头,无论我深呼多少口气也无法使之冷却。
“我说,我想要考北师大。”
我没办法形容当时李苏绵看我的眼神,只能说是饱含深意,让我直到很久以后回忆起来,脑海中都能清晰的显现出她当时那张脸、那双眼睛。
我总觉得那时候的李苏绵是明白一些事情的。她看我的时候。脸上甚无太多表情,只是直直的看着我,皱着的眉、狭促着的眼睛让她的面部表情稍稍柔和,不至于太吓人。她把目光锁定在我脸上,纹丝不动,大概有一分多钟,像是在盯一个猎物。
李苏绵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我亦睁大着眼睛,丝毫没有回避的与她的目光对接。
这是一场游戏,在意的人谁也不愿认输。只是,她当然不必在意,她看着我,大概只有一分多钟。
她说:“你最好明白你自己是在做什么?”
说完便扭头投身进早自修的书海中,她的读书声和整个教室融合在一起,这个早上喧嚣而平静,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似的。而实质上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我依旧单调而重复的大声朗读着“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在距离李苏绵0。2米的距离。她也背她的课文,不转过头来与我说闲话。只是从那时候开始,考取北师大这个念头就像温水一样慢慢浸入我的脑海。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蛮长的。
☆、十三
有些事情,永远不可以被预知,就像天命。是生与死、是离别,也是喜与悲,它们每一个都爱在一瞬间来临,要悄无声息的走到我们面前,喜欢让每一个活着的人措手不及,或喜或安、或悲或难。活着的人呀,总是一直在向前走,从生走向死,把所有情绪与行为会变成诸多加饰、假象着皇冠和荆棘,然而真相是、每个人将变成一堆灰尘、渐渐渐渐在很远很远以后,在这世界很难具有真实性。我们要靠那漫长的未来将此刻覆盖,就像我们会忘记侏罗纪的公园,而我也会忘记你、终究是因为短短的一生时光太久远。当然这是一堆废话,我并不深刻的记着的,我想陆江要记一辈子,直到她走到生的终点。而那时候,的确与我无甚大关系,我可能是靠在桌椅上,在轻轻的呷一口热茶,听着喜欢的音乐。当然我更有可能的是,坐在属于我的教室里。
因为那天,2008年5月12日,下午14点28,那时候我应是在教室的,春末夏初、我应是懒洋洋的趴在桌上等待上课铃声响起。教室里坐满了人,还有在睡觉的,还有看书的,也还有抓紧时机与前后多说两句话、誓把笑声传到大家的耳朵里。而后,教室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放在桌子上一摞摞的书掉在地上,砸起一地灰尘,楼上的桌椅移动,吱吱呀呀的,隔壁的楼梯口一下涌出了许多人,这世界一瞬间变得异常热闹。记不清是谁喊了一声,也记不清是喊了什么,大家的危险意识一瞬间爆发,人挤着人朝小门蜂拥而去。当然,那时候坐在窗户旁边的我,迅速朝窗户翻出去,尾后也有不少人奔窗而出。窗户外面是空旷的篮球场,空旷的地方这时候总是能给无所适从的人一些安慰。
大家散站、七嘴八舌。李苏绵和我一起,挽着我的胳膊。然而没多久,她那隔壁班的男同学就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方法寻了过来。她放开我的胳膊,迅速与男友缠在一起,我把空空的手塞进校服宽大的口袋里,有些慌乱、有些无所适从。目光在四面八方的人群里转移,耳朵只差竖起,竭我所能而又不动声色的获取信息。
是地震了。能确定是地震。但那时候谁也没有意识到这是属于中国西南的一场灾难,还在诧异着G县这地方、方圆几百里之内这么多年从未发生过什灾难。作为一个文科生、地震于我们而言,不过是电视上或者地理上所知道的。那么多的年轻人、都不曾知道天命是如此的令人无力与绝望。
班主任与维持秩序的老师们姗姗来迟。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一个人、太用心、李苏绵又距离我那么远、周围的人群三三两两不与我成队。以至于总觉得时间过了许久。
我看见了章禾。她也是匆匆而来,高一级某班的班主任。她过来,特意与我打了照面,一个饱含力量的点头,没有时间单独说多余的话,尽管自从我决意要考北师大以后,在李苏绵的怂恿下多次向她取经。
老师安抚学生,说只是受隔壁省汶川县地震的影响。拿着手机的同学开始不断刷新闻。
四川省汶川县地震。
我那时候对这件事所知还甚少,只是G县仅仅是被波及震感便如此强烈,隐约觉得这是件很严肃的事情。我旁边的男生开始给家里打电话,听说他的父母最近去了成都旅行。我不知道成都距离汶川近不近,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陆江,想起她、我曾经是那么想和她成为朋友的。
周围、人群嘈杂得是那么令人恐怖。我一个人孤独的身处其中,在原本宽阔的篮球场、桌椅都没有、没有什么可以依靠、我就那么直直的站在人群中,拳头紧握缩在衣服兜里,手心冒汗。正午的太阳明晃晃的耀人眼,晒得人背脊发热、风刷刷的吹动着小树叶、绿荫蔓延,却距离我很远。这一切再次的让我无所适从,亦或者说这种感觉从一开始就未有停止。
我想起陆江。想起她、那么腼腆的笑着、没有朋友、此刻在一个方才去了不足一月的地方,是否和我一样无所适从。
那天下午、人群逐渐平静下来,正午的阳光也慢慢失去它的灼热。学生挨个回到了教室。
还未允许放学、教室里没有老师、依旧闹腾得很。好在我有一个坐的地方,可以趴在桌上,心里便安定了七八分。李苏绵也坐在我旁边、好在她此刻也安静着,似乎明白了我并无多大说话的欲望。
在还算嘈杂的环境里,我给父母分别打了电话。那时候、尚是十七岁的我呀、爸爸和妈妈的声音便给了我九分安定。当然、此时此刻亦如是。妈妈用她那超级可爱又略尖细的声音向我诉说这件事的惊奇,爸爸说下午要来接我放学。
看,这并不算很大的事情、对于我们、仍是安安稳稳、不过是与往常有了一点点不一样。
而后、我给陆以安打了电话。从离别以后的第一次联系、第一个电话。电话铃声仍是熟悉的、只是我那时候心不似以往那样的忐忑、心跳如昔、面色如常、就好像我只是再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只是、当我听到陆以安那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唤我名字“江茗”那霎时间、我的心里终于有了十分安定。窗外的夕阳渐下、阳光的热度终于要散去了,微风吹来、带有阵阵凉意、从我宽大的袖口进入我的身体,通往我的脊背。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开始淡下来、写作业的开始写作业、看小说的开始看小说、讨论声再没那么热烈。这一切、好像终于淡却下来。陆以安的声音、轻柔的、轻柔的在我的耳边,她说“江茗”。尽管挨着手机的耳朵有些发烫,但是我的心却像刚刚从窗边吹进了的风一般、微微凉静。
我和她说这件事情。她微笑(我假想着她在微笑)着安慰我说G县的地质是不会发生地震的。她似乎并不算忙,问许多我学习的事,我也问问她工作情况。我们是像老友一般交谈的,我至始终没有叫她陆姐姐,是这个不平常的下午、给了我与她平心对待的勇气。聊些日常后、我问她陆江的联系方式。
我始终记挂着这个下午对那个女孩的担忧、而陆以安是我唯一认定可以与陆江有联系的人。我还不知道成都与汶川有多远,我也不知道陆以安和陆江有多好。只是直觉以为,她和她必定还存在着交集。
陆以安说:“她不大好。”
我向她要陆江的手机号码,陆以安是诧异我的行为的。毕竟那时候我与陆江、同窗之谊半年不到。她本来就没有什么朋友,我也非是她那少数交好的人之一。她走得那么匆忙,自那件事后,少有人再提起她,尽管她曾经是个不错的姑娘,用她温柔的声音给很多人耐心地讲过题。
我说,我最初想和她做朋友、仅仅是见到这个女孩、觉得她人很可爱而已、和她喜欢谁有什么关系呢?
就像、我好想会有预感、总有一天我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