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谱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芙蓉-2005年第2期 >

第7部分

芙蓉-2005年第2期-第7部分

小说: 芙蓉-2005年第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了。 
  走之前,他发誓般地说:团长,我以后会常来看你,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太孤单了。我会常来陪你的。 
  他走了,走得依依不舍,难舍难离的样子。 
  回到山上木屋的第一件事,他没顾上吃饭,也没喝水,就来了墓地里。坐在战友们中间,仿佛在组织战士们开会,他把团长的消息通知给了大家,然后才完成任务似的回到小木屋里。 
  大雨一天天地大了,日子也就一天天地过去。 
   
  大雨 
   
  已经懂得一些事的大雨开始关注墓地了。会走路的大雨就经常出入墓地,他在墓地里跌倒了又爬起来,他问父亲:爸爸,土里埋的是什么? 
  王青贵说:是人。 
  大雨又问:是什么人啊? 
  他说:是爸爸的战友。 
  他们为什么埋在这里?儿子似乎有问不完的话。 
  他答:他们死了。 
  大雨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了”,他好奇地看着那一排排整齐的墓。 
  大雨又大了一些,王青贵就给大雨讲那场阻击战,大雨津津有味地听着。刚开始孩子似懂非懂,王青贵讲的次数多了,就慢慢听明白了。孩子已经知道,这些父亲的战友就是在阻击战中死的,他们死前和父亲一样,都是能说话、会走路的人。 
  从此,孩子的眼里就多了些疑问和内容。 
  八岁那年,大雨去上学了。他要去的学校需要翻过一座山,走上六七里路,最近的一个村子里去上学。 
  每天夕阳西下的时候,王青贵都会坐在山头上,向山下那条小路上张望,看着儿子幼小的身影一点点走近。大雨每次回来,都要在父亲身边坐一坐,陪着父亲,陪着父亲身边的战友。 
  父亲指着一个墓说:那是小潘,排里最小的战士,那年才十七岁,人长得机灵,也调皮—— 
  父亲又说:那是胡大个子,个子高、力气大,是排里的机枪手,五公里急行军都不喘一口大气—— 
  时间长了,大雨已经熟悉父亲那些战友了,什么苗德水、小柳子、江麻子、刘文东——大雨不仅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在父亲的描述下他甚至看到了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大雨早就认识了他们。 
  晚上吃完饭,王青贵总要到墓地里坐一坐,这个坟前坐一会儿,那个坟前坐一会儿,絮絮叨叨地说一些话。大雨也会随着父亲来这里坐一坐,他已经习惯父亲这种絮叨了。 
  他听父亲说:江麻子,今天是你的生日,如果你还活着,今年你都有三十五岁了。 
  大雨看到江叔叔的墓前多了一只酒杯,还有一支点着的香烟。他望着这一切,心里就暖暖的,有一种东西在一漾一漾的。 
  有一天放学回来,大雨又来到父亲身边,坐在父亲的对面,望着父亲道:爸—— 
  父亲抬起头望着儿子。 
  儿子盯着父亲的眼睛说:爸,你真的打过仗,不是个逃兵? 
  父亲的眼睛一跳,他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要这么问他。他盯着儿子,恨不能扇他两巴掌。 
  大雨说:爸,这不是我说的,是我那些同学说的,他们说你是逃兵,你才没有死。 
  父亲望着远方,那里的夕阳正一点点地变淡。父亲的眼里有一层东西在浮着,大雨知道那是泪。 
  大雨很难过,为自己也为父亲,他小心地走过去,伏在父亲的膝上,叫道:爸,他们不信,我信。你是独立团最后一个战士。 
  父亲的眼泪滴下来,落在儿子的头上,一颗又一颗。 
  许久,父亲抬起头,抚摸着儿子的头道:大雨,记住这就是你的家,你以后会长大,也许要离开这里,但爸爸不会走,爸死了也会埋在这儿。你别忘了爸爸和爸爸的这些战友。 
  大雨抬起头,冲父亲认真地点了点头。 
  以后,王青贵又开始给大雨讲张乐天团长的事了。后来大雨知道,父亲的团长张乐天的墓在吴市的烈士陵园里。大雨非常渴望见到父亲的团长张乐天,在父亲的描述里,张伯伯是个传奇式的人物,神勇善战,这对大雨来说充满了诱惑和神往。他认真地冲父亲说:爸,你啥时候去吴市,带我去看看团长伯伯吧。 
  父亲郑重答应了他。 
  在这之前,每逢团长的祭日,王青贵都要去看望团长,在团长身边坐一坐,说上一会儿话,临走的时候给团长敬个礼,三步两回头地走了。现在去吴市不用走路了,他们只要走出山里,到了公路上,就有直达吴市的汽车,方便得很。 
  那一年团长祭日的前一天,王青贵带着大雨出发了。小兰为他们烙了饼,这次是糖饼,还有几个煮熟的鸡蛋。 
  大雨终于如愿地见到英勇传奇的张乐天团长。父亲给团长敬礼,大雨在团长墓前摆放了一捧野花,那是从山里采来的,特意带给团长伯伯的。父亲抱着石碑在和团长说话,父亲说:团长,小贵来看你来了,小贵想你呀,那年军号没有吹响,小贵掉队了,小贵悔呀—— 
  父亲又流泪了,大雨也流泪了。 
  那次他和父亲从太阳升出,一直到太阳到了正顶,他们才离开团长张乐天。父亲走得依旧是恋恋不舍,大雨也是一步三回头。 
  那回父亲还领他去了百货商店,为他买了新书包还有铅笔。这是他第一次进百货商店,看什么都新鲜。 
  后来,他就和父亲坐上了长途汽车。上车后,父亲问他:大雨,以后还来吗? 
  大雨点点头。 
  父亲又说:以后爸爸老了,走不动了,你就替爸爸来看望张伯伯。 
  大雨郑重地点点头,父亲似乎很满意,他坐在车上打起了盹。大雨看着车窗外,怀里抱着新书包,他看到外面的一切都是新鲜的。 
  就在这时,长途车出事了,过一个急转弯时,为避让路上的一头牛,车滚下山坡。 
  父亲下意识地去抓身边的大雨,大雨已经从车窗里飞了出去。当父亲从车里爬出去,找到大雨时,大雨已经被滚下去的车压扁了,他仍大睁着眼睛,怀里死死地抱着他的新书包。 
  大雨呀—— 
  他趴在儿子被压扁的身体上。 
  那一年,大雨十二岁,上小学四年级。 
  从此,王青贵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大雨。 
   
  证明 
   
  那座山上两个人、一条狗。 
  狗是一条母狗,每年都能生下一窝崽,那些狗崽长得很快,两个月后就能跑能跳了。两个月后,也是王青贵最心狠的时候,他明白自己没有能力养这一窝狗,山下那几亩荒地,只够他和小兰两张嘴的,他没有能力让狗和人争食。 
  两个月后,他就抱着小狗,站在山下的公路上,那里经常有人路过,他就把狗送给愿意养狗的人,如果还有送不出去的,他就硬下心肠把小狗轰走。母狗在失去儿女最初的几天里会焦灼不安,尤其是晚上就一阵阵地吠。那时他就会陪着狗,伸出手来让狗去舔,然后絮絮叨叨地说:你就认命吧,狗有狗命,人有人命。我的命里就该没有儿子,大雨都走了,你是条狗,这就是你的命,认了吧—— 
  狗在他的絮絮叨叨中,渐渐地安静下来了,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没儿没女的生活,忠诚地绕着王青贵的膝下跑来跑去。 
  小兰也认命了,刚来到山上那会儿,她才二十出头,水灵滋润,现在她已经老了。山风把她的皮肤吹得粗糙不堪,一双手也硬了。 
  一年四季在山下那片荒地里忙碌,春天播种,夏天伺弄,秋天收割,地是荒地,肥力不足的样子,长出的庄稼也是有气无力的。总是不能丰收,小兰还要不时地到山里采些野货,春天和夏天是野菜,秋天会有一些果子,这些野货自己是舍不得吃的,都背到二十里外的供销社卖了,换回一些油盐什么的,有了这些日子就有滋味。 
  大雨那年夏天跟父亲去了吴市,那次是儿子第一次出远门,她站在山上,望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她的视线里消失。第二天,她仍站在山上等待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回来,一直等到天黑。第三天,王青贵抱着儿子踉踉跄跄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看到儿子就瘫倒了。 
  王青贵一遍遍地冲她叨叨着说:车为了躲头牛,就这了,你看就这了—— 
  她那次在炕上一躺就是几个月,人都变形了,头发白了一层。 
  他们的儿子大雨就埋在山脚下,那块荒地的头上,这是小兰的意思,这样她每天到地里劳作就可以看到儿子。 
  小兰老了,他也老了。 
  每天,她去地里干活,累了歇了都会坐在儿子身边,轻声细气地说:大雨呀,妈在这儿呢。你热不热、冷不冷啊,想妈了,就睁开眼看看妈吧。 
  每逢儿子生日那天,小兰也会在儿子坟前坐一坐,他陪着。母亲就说:大雨,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煮熟的鸡蛋,放到坟头的草里。又说:大雨,你平时就爱吃妈煮的鸡蛋,今天你过生日,就再吃一个吧。 
  说完,小兰就呜呜地哭。他蹲在那里眼泪也啪嗒啪嗒地落下来,砸在草地上。那条狗蹲在一边,似乎懂得人的悲哀,它也眼泪汪汪的,平时它是大雨的伴儿,大雨没了,它的伴儿也没了。 
  更多的时候,王青贵都会坐在山头上呆呆地往山下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那天,他又坐在山头发呆时,看见小路上来了几个人,中间还有两个军人。他一见到军人心里就跳了一下,他缓缓地站起来,目光迎着来人。待那些人走近自己时,就有人介绍说:这就是王青贵。 
  两个军人向他敬礼,他也举起右手敬礼道:报告首长,我是县独立团五连三排排长王青贵。 
  两个军人上前就握住了他的手,很感动的样子。其中一个军人说:王青贵同志,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我代表一八二师的官兵来看你来了。 
  一提起一八二师,王青贵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这么多年,他想着一八二师,念着一八二师,现在终于盼来了。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原来一八二师所在的那个军,整理军史时发现了当年的一张军分区的报纸,那张报纸记录了独立团和野战军解放高桥的全部经过,那上面提到了王青贵,还有一张他把红旗挂在水塔上的照片。看到这张报纸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一八二师的唐师长,他还记得王青贵找到一八二师的情景,那时没凭没据的,组织不好给他下结论。现在终于找到了证据,唐师长就派人到地方上来解决王青贵的遗留问题了。 
  民政局的人递给了王青贵复转军人证书,然后拉着他的手说: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 
  王青贵看重的不是那纸证书,他激动的是他终于找到了组织,组织终于承认了他,以后他就是有家可归的人了。 
  那次领导征求他的意见,想让他下山,给他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么多年,他在山上已经习惯了,他离不开他的战友,也离不开山下躺着的儿子。 
  现在地方上的领导每逢年节,都会到山上来看望他,带来一些慰问,还有补助金。每次有地方上的领导来,他都用敬礼的方式迎接这些领导,走的时候他用敬礼相送。他不会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他骄傲自己的身份,他现在有权利敬礼,因为人们承认他是一名军人,是一个士兵。 
   
  晚年 
   
  在以前,没有人相信他是个老兵,甚至怀疑他是个逃兵时,只有小兰一个人坚信他。当他站在墓地上向战友们敬礼时,小兰站在他身后瘪着嘴说:谁说你不是老兵,你是最后一个老兵。 
  这么多年了,小兰一直让他感动,她和他一同在坚守着阵地。 
  大雨突然的离去,似乎伤了两个人的元气,尤其是小兰,她的身体和精气神儿真的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她恍恍惚惚地总觉得大雨还活着,每天起床时她都要喊一声:大雨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喽。 
  然后就坐在那里发呆。他们的儿子就埋在山下,大雨走了,小兰的魂儿也走了,她整个人如同梦游似地穿梭在山下和山上。 
  王青贵更多的时间里,停留在墓地里,这揪一把草,那铲一锹土,嘴里不停地叨叨着:看看吧,小潘,你屋前都长草了,我来帮你拔掉,这回敞亮了吧—— 
  石钟山,男,1964年生于沈阳。著有长篇小说《白雪家园》《飞跃盲区》等五部,其作品多次获奖。曾参与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的创作。现居北京。 



暴雨(中篇小说)
董立勃 
  1 
   
  故事开始于那年夏天的前一个夏天。 
  这个夏天没有暴雨,真正的旱季,只落过几次毛毛雨,连地皮也不曾湿透。这里是西部,与南方北方都不同,缺乏雨水是它的一个重要的气候特征。几乎没有下过雨,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