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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芙蓉-2005年第2期-第31部分

小说: 芙蓉-2005年第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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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刚来了,他说:朱小康,你没事吧?过了一会儿又说:你有地方住吗?要不到我家去睡?朱小康站起来走上公路说:你别管我,我有地方。王刚说:好吧,天很晚了,你不要在街上逛了。 
  朱小康朝从前居住的大院走去,他感到口渴,在那里,他就是闭上眼睛也能找到自来水管的龙头。他歪着脑袋把水喝了个够,再洗了一把脸,然后翻上旁边的洗衣台躺在上面,高原的天空星星又大又亮,朱小康却闭上了眼睛。当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昭觉大桥,一辆卡车从他身边飞快地驶过,接着他听见卡车的刹车声,他抬头望去,从车窗里伸出头的人正是搭他到昭觉的司机叔叔。 
  上车后,司机叔叔问:怎么才来一天就要走了?朱小康说:要开学了,得赶着回去。司机叔叔问:见到大哥了吗?朱小康说:见到了。司机叔叔看了他一眼,问:大哥对你怎么样?朱小康说:大哥对我真好,他说小康,长大了,走,喝酒去。司机叔叔笑着说:喝了很多吧?到现在还有一股酒味。他见朱小康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又说:酒喝多了会伤身体,不过你大老远的跑来,那也是难免的。朱小康说:是啊。司机叔叔突然想起了,问:你大哥叫什么名字?朱小康看着前面的路没有说话,司机叔叔又问了一遍,朱小康还是没有说话。司机叔叔威胁说:你再不说话我就叫你下车。朱小康看着前面的路说:下就下,怕锤子。司机叔叔正想笑骂两句,当他把目光从公路上收回来,看了朱小康一眼,他什么也没有说,并且一直到普雄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只有卡车的喇叭声在每一个拐弯处回响。 
   吉木狼格,彝族,1963年生于四川省凉山州,1983年开始诗歌写作,参与“第三代人”诗歌运动,非非主义代表诗人。作品被收入《后朦胧诗全集》、《中国诗年选》等数十种诗歌选本。2000年开始小说写作。著有诗集《静悄悄的左轮》、中短篇小说集《今天我不想惹麻烦》等。 


橘中秘(中篇小说)
彭建德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 
  洞庭湖边有户人家 
  橘园中结了两个奇异的橘子 
  有头般大小 
  剖开一看不见橘瓤 
  但见每个橘子里都有两个小老头儿下象棋 
  他们不但有胜负 
  还有怪怪奇奇的赌注 
  马立群终于找到了工作。如果再没有事做,他就会死,活活饿死。具体来说,是在一个工地上搅拌水泥,他脚跛,挑不起砖。马立群甚至连杀人放火的事情都干不来。为此,他曾经卖过血。 
  当然,这件事情他没有告诉旅馆那个女人。即便如此,马立群也没再去下彩棋。并非很久没摸棋子,棋艺生疏了。下棋这个东西,当水平达到一定高度后,没有不进则退这一说。就像人长到一定高度后不会变矮一样。但是,旅店那个女人,会不会随他一起饿死,就难说了。 
  一天晚上,立群迷迷糊糊回到了小时候,妈妈用毛巾蘸了开水,拧干,然后在他胸膛擦来擦去,擦得红红的,特别舒服。等他醒来时,就看见了这个相处多日的女人挨在身边,像只小兽。她穿着紧身的内衣,凸是凸,凹是凹,如同一盒保鲜膜包裹的水果。女人侧过身子依偎着立群的肩膀,秀发千丝万丝铺在立群胸口。一种蚀骨的气息使他从头到脚非常舒坦,心里一荡,伸手从女人的后脖颈下穿过去,搂着她。这样一来,女人可以看到他鼻梁嘴唇的轮廓像山一样棱角分明。女人用食指顺着山梁一点点地来回走动,像蚂蚁在爬,痒痒的。眼看蚂蚁要爬到他胸口的衬衣扣子上。立群连忙捉住女人的手,他不能让女人发现藏在胸口的东西,万万不能。虽然他喜欢这个女人,也不能。那个东西,除了自己…哪怕死了,也是不准任何人碰的。所以他苦笑道,今天没精神呢。 
  女人拢好头发,假装生气地说,不来了,不来了,真没劲。 
  立群说,唱个歌吧,你不是喜欢唱歌吗。 
  谁的。 
  王菲的会吧。 
  于是女人唱了《当时的月亮》——回头看,当时的月亮,曾经代表谁的心,结果都一样;回头看,当时的月亮,一夜之间化作今天的阳光。 
  立群脸上露出笑容,好像真的看见了一轮月亮。可是不一会儿,又一头扎进了睡海。 
  早上醒来床上只剩自己一个人。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杯子下面压着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有字: 
  你是一个好人。可是我要的你没有,你要的我也没有。我走了。祝你天天开心,找份好工作。洪丽。即日。 
  立群捏着纸,一连看了好几遍,才回过神来。又木了一会儿,把信撕了向窗外扔去。碎纸在清晨鸟儿的歌声中和着悬铃木的落叶翩翩飞舞,白的纸,黄的叶儿,在空中翻绞。白的是洪丽,黄的是立群干枯的心。洪丽就好比是一只坠落在树上的风筝,他兴奋地爬上去取了下来,用心补好漏洞。原以为能永远看它快乐地飞翔,可是一不留神又断了线。此刻,立群明明白白知道,洪丽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了。 
  风筝破了,令他心痛。风筝翱翔,更痛。 
  立群和洪丽是前几天回到家乡的。踩在街道上,能感觉到从水泥缝里钻出的小草顶在足底的酥软。虽说这里是他们的家乡,可惟一收容他们的,只有各自的影子。 
  洪丽身体不好。刚安顿下来,立群便出去找活干。去下棋是不行的了,他指的下棋不是一般的下棋,用他们的话叫押彩,是要下钱的。其实就是赌棋。棋,当然是象棋。立群现在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角色了,哪能说赌就赌。再说也没本钱。可是除了下棋这个本领,他什么都不会。 
  第二天,立群一咬牙去了医院,事实上也无所谓咬不咬牙。卖血后得了三百块钱。十来天过去,洪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她身体的好转与立群悉心照料是分不开的,三百元钱用在了洪丽身上。这点不多也不少的钱怎么用,买什么或者什么不买,立群条条在理。这个男人细起心来,跟以前下棋一样,滴水不漏,炮摆在哪个位置,车占据哪个要点,马又怎样配合,他心中清清楚楚。 
  立群与洪丽的相识,说起来,其实是一个不怎么有意思的故事。有一次他对朋友奇安说,他再也不相信火车上的任何人。当时,他和奇安就坐在火车上,所以,这话让奇安当场就感到很不爽。 
  那个时候,省里举行首届象棋比赛的消息传来,立群还是一个快乐的棋手。立群姓马,年龄二十左右,当地人都叫他马烂子。背后人家却都称他的外号,岳县一马。盖因立群在岳县无论棋摊,还是茶馆,与人博弈,皆让一马,且无人能敌。立群的棋到底有多高,谁也不知道。有人说马烂子的棋下得神,更多的人却说他的棋有股邪劲,鬼神莫测。甚至还有传言说立群得了本绝世古谱。传的多了,就有好事者正本清源。棋迷们纷纷围着第一个传出话题的人问,结果那个棋迷想了半天,说是个小孩告诉他的。但那个小孩再也没见过。小孩子的话岂能当真?于是大家一哄而散。 
  立群在旁边只是笑,也不表态。 
  平常立群一般不轻易下棋,来了就看别人下。嘴里嚼着槟榔,下面穿着条发白了的牛仔裤,在棋摊东游西荡。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烂兮兮的,上场了却是逢棋必彩,摸子走子,举手无悔。 
  三月的一个早晨,料峭的春风里。立群揣了两包白沙烟,南下长沙去参加比赛,同时也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远游。这个时候,他的脚还很好,一点也不跛。 
  火车轻松地驶过一个又一个山峦。坐在立群对面的是个女孩。她和立群在候车室时便是邻座。现在居然又挨到一起,大家都是年轻人,很自然的,他们说起话来。 
  几年后,立群坐在朋友奇安家的阳台上,品着咖啡,耳朵里缠绕的将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那段对白。 
  立群说,请问一下这趟,呃,车次是多少。 
  车票上有,你何事不自己看喽。女孩的嘴唇很薄。 
  立群摸出车票。8262,这个数字满吉利咯。 
  女孩轻蔑地一笑。而在对方看来,这表情仿佛是说,这有么子好吉利的。 
  所以立群清了一下嗓子回答,我是6月2号生的,恰好和车次最后两位数一样,这不是很有意思么。 
  这有么子好稀奇的,我还是8月2号生的呢。 
  立群笑了,不会吧,这么巧,跟电视似的。 
  女孩也爽朗地笑了起来,你都可以这么巧,我就不能这么巧么。 
  我不是巧,我真是6月2号的生日,身份证上写得清清楚楚。 
  我也有身份证为证。 
  他们掏出了各自的身份证,果真是8262 。身份证的照片一般都要比真人丑三分,不是照成叔叔或阿姨,就是一副被捕在逃的表情。立群看了一眼,照片神形兼顾,一个真实的瞬间。嘴角上翘,单眼皮,清秀、标致。名字一栏写着洪丽。洪丽看了立群的名字后,竟咯咯笑了起来,笑得后者莫名其妙。洪丽笑完又问,你以前是几中毕业的。 
  一中。 
  那就没得错了,我比你低一届呢。 
  立群喝了口水,故作轻松地说,这么说我们还是校友喽。 
  你知道我为么子看到你的名字就笑吗? 
  立群摇头。 
  马七退五呀,说的是你吧,这可是每届都知道的笑话,哈哈。 
  立群一怔,随即想起来了,腼腆地笑。 
  洪丽所说的马七退五,具体是这样的。 
  高三的时候,立群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呼吸之外,还有一件与此同等重要的大事打谱。 
  那时候,立群早已将家中发现的那本古谱烂熟悉于胸了(除了最后一局)。古谱里有大量的对局录和排局。所谓排局,也就是说给一个凶险复杂的局面让你继续经营,这对训练棋力及有好处。立群每天想一局。在这一点上,他比起那些尖子生背单词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天化学老师在课堂上抽他回答问题,大约是问他某个化学方程式怎么写。立群站起来,低着头,他还没有从楚河汉界中回过神来。老师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他脑海里晃过古谱里的那幅奇怪的画。嘴巴像失控般冒出一句,马七退五。 
  事实上,与洪丽在火车站分别后,关于那场象棋比赛,立群并没有参加。 
  他去棋院的时候名刚好报满。他使劲解释,可是人家就是不松口。接下来三天,立群都在棋院的报名处磨蹭,看着太阳从高楼上落下,爬起,又落下。有个工作人员见了立群就烦,在大门口呱啦呱啦地命令保安不许立群进来,像只青蛙。 
  终于,棋赛开始了。立群只好离开了棋院。 
  离开棋院所发生的那些令他不堪回首的经历。包括母亲的死,以及与卫保的决裂,等等等等。使得他日益消沉。 
  后来,当他回想起这些事情。那些为年少无知所付出的代价,一切对他来说,无疑是做了一个梦。从离开棋院的那一刻开始仿佛就已经踏入梦境。 
  多年后,马立群穿着从奇安那里借来的西装,不屈不挠地走在去体委的路上,他脑袋里还依然隐约晃动着一些关于火车的片段。 
  那个时候,洪丽的不辞而别,令他伤心极了。然而接下来,在旅馆边棋社发生的那些事情,更使得他厌倦了眼前的一切。 
  他就随便上了列火车,到哪里是哪里,无非是下棋。甚至,他还打算永远呆在火车上。没想到竟是8262,因此他极力收寻着关于洪丽的记忆。比如他们当时相遇的天气,以及第一句话是如何说起的。他有时候望着座位笑,就好像洪丽还在那里一样。 
  本来,立群和奇安是不认得的,因为那个座位,他们成了朋友。 
  奇安是个记者,岳县人。其时岳县承办了全省第三届象棋赛,所以采访的任务就落到了他头上。 
  夜幕中列车像一枚发光的刀片划过大地。奇安坐在窗边,不一会儿,对座的人就来了。这个人冲奇安礼节性浅笑了一下,奇安连忙把挡了他路的脚移开。是个跛子。 
  奇安不太记得怎么和他聊起来的了,可能是苦于旅途无聊,觉得有个人说说话,聊胜于无罢。那人看见了奇安丢在桌上的小说《棋王》。 
  这个人的眼神有点怪。他说,其实这只是小说,生活当中下棋的哪里是那个样子。他点燃了手中的烟继续说,你想那个王一生怎么可能全部赢。 
  他说话时偶尔停顿,若有所思的样子,眉宇间夹着一股忧伤,更显消瘦。窗户的玻璃在夜色作用下变成了一面镜子,手中的烟在镜子里忽明忽暗,就像一只在月光里若隐若现娇艳而美丽的萤火虫。 
  他们搭上话之后。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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