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初长夜-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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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赵靖断然否定。
“但是我爹呢?他还是受了重伤。或许在你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拣回一条命就好了。但对我不同,我爹身上每一道伤,都好像是伤在我心里,要痛一千一万倍。”泪水疯狂的涌出来,她倔强的用手背不断擦拭,然后手一扬,冷虹剑在阳光下闪动虹彩光晕。剑尖直指赵靖。
赵靖的手终于按在“疾”剑上,拇指一顶,剑身滑出小半。面容愈沉静,风暴就会愈猛烈。
迟迟微笑,退后一步,反手冷虹剑架在自己颈上:“我是打不过你,但是你若要带走红若,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巨大的风声回荡在两人周围,他也起身与她对视,只要一招就可以将她制住,然后她的一切都会在他掌握之中,她连死都没有能力选择。
千万年来,苍河奔流不止,就如千万年来人世间的男男女女沉浮跌宕不可更改的命运。但是她不一样,她倔强的,生气勃勃的,甚至可以说骄横跋扈的闯进他的生命肆意妄为,时而坚强时而脆弱,时而天真时而世故,每一次都在与命运分庭抗礼。他可以感到她的血脉那样欢快的跳动着,也牵动着他的。生平第一次,他觉察到幸福只在一步之遥,自由只在转念之间。二十多年千辛万苦跋山涉水的迂回,原来不过是见证这一刻取舍间的痛楚,痛楚这样真切,才知道相忆之深。他的手放下,“疾”剑唰的插了回去,让开一步:“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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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浪滔滔。逝者如斯。
手指拂过琴弦,铮铮声响起,如珠玉般落下,悦耳动听。与舟外的江水声相和,红若清幽的歌声缥缈如在天外:“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迟迟坐在船舷边,听着她的曲子,冷寂平静的重复着“忧伤以终老。”红若好像特别偏爱这最后一句,一次一次的弹奏,每次都有变化,混合着太多太多的情绪。
“你真的觉得他从头至尾都是在利用你么?”红若这样问迟迟。
“其实,他本来有许多机会,更直接更有效。”红若淡淡的说,眼前浮现的,是那个缠绵的夜晚,她初次吻在他的唇上。“红若,我问你……”他的手指抚过她的眉,只要再温柔一点,再假戏真做一点,她就会沉沦,万劫不复,可是他终究是放开了手。
“我不知道。”迟迟微笑,“我也不想再知道。”
她把手伸到激流之中,寒冷彻骨。
因为空柬去而复返的焦灼,因为她中了迷药关心则乱的疏忽,还有,霹雳雷火弹爆炸瞬间的保护,原来,都是如此的不真实。
小舟在礁石间灵活的穿梭,颠簸不堪。水流激浪之中,千山已过,不可回首。迟迟自怀中掏出一颗赤红珠子,圆润可爱,散发着清香。她握起拳头,高高的举起手,用力向前一掷,眼泪终于滑落下来。
涉江而行,江水寒冷,前路渺茫,然而终究领悟,这世间并无完满。最终能够倚靠的,原来不过是自己的心。
“红若,我送你和爹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我去引开追兵。我要带着阿姨的骨灰,亲自送她回锦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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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鄙视我吧,我最后还是改不动,就这样结束这个部分了。也许虎头蛇尾了,不过我也不知道还可以怎么继续交代(脸红中)——
后记
向所有被我误导的读者表示歉意?*_^
对于一个写故事永远先写结尾的人来说,人物的变化总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所以经常的,写不出一个激烈的,荡气回肠的,爱恨都达到极致的故事,十分烦恼。
涉江寒,最先满足的,当然是作者自己那点小小的对侦探故事的爱好:写一个故弄玄虚环环相扣紧张逼人的故事。至于是否做到了,另当别论。至少这期间大家的猜测让我私底下觉得很开心(读者说:暴打一通,实在太坏了)
其次,就是写一些我很模糊的想法,比如萧峰如果对阿紫很绝决,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再比如,言情小说里完美男主角的背后是什么。一直很用力的压制自己不能透露最后这个结尾,尤其是在令很多人对我那样不遗余力的描写完美男主角提出批评之后(笑,几次都要投降了啊)。不过当然,我这个人一向很严肃(有人批评我历来写的太严肃),所以最后的结尾不是太颠覆。
这个故事当然是讲迟迟,我很努力的回想一个这样我向往中的少女,是如何一步一步的痛苦成长的,甚至,在成长当中还会出现退步的现象。
然后是讲赵靖的故事。我们看到的赵靖,是迟迟眼中的赵靖。赵靖爱不爱她,或者有多爱她,作者自己也说不上来,只知道至少他很尽力的给了他能够让她感觉到的所有的好,只要他愿意,是很容易让人死心塌地的,而对其他人,他当然没有必要去表现完美。可惜,没有人能够看到他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那些心潮起伏,那些矛盾犹豫,作者都省略了,因为迟迟是不能看到的。也许直接的心理独白会更加有震撼效果,让故事更加戏剧化一些,脉络也更加清晰。但是我不想这样做,我尝试从一个有盲点的角度去写,当然写完之后我自己不甚满意,觉得不是太有说服力。只是我想到,不管你多爱一个人多亲近一个人,这个人始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的思想意志你永远无法全部了解,而且他很可能做一些不得不伤害彼此的事情,所以我们在发现真相的时候会伤心会失望,年轻的时候我们以为这是可以克服的,实际不是。
最后,再次厚着脸皮求砖头和评论。两个月写十万字,实在是超出我限度的事情,我居然也做到了,当然是因为大家无条件的鼓励才能坚持的。很想知道大家是怎么看这个故事的,对你们每一个评论我都会珍惜思考的。当作鼓励吧,鼓励我继续写下去。
流云乱即将开始。不过我会先休息一段时间。
用力拥抱大家一下。
罗嗦的人再罗嗦一句,赵靖之所以急着走,因为他有事情要做,在18节里他暗示过迟迟了。不过这个估计要到下一部分才能明显了。
再,杜若的新文“水长东”超级好看。
流云乱(一)
(一)碎心
锦安这年四月,远不若秋日红叶碧天金桂那样繁盛丰美。雨水迟迟不至,秋千外,依旧绿水桥平,东风里,照例朱门映柳,生生燕语呖呖莺歌亦未断绝,只是往年那满城如云如霞盛不可言的花势却减了,朝飞暮卷的,是淡若无色的落樱。高远的天空一碧如洗,每天都是晴朗的,夏天的燠热提早来临,而尽枫河的河水也渐渐落低,堤岸上露出旧年白色水痕。
少年悠然下马,随手将缰绳抛给小二,径自进去,挑一张偏远临窗的桌子,先叫了壶热茶,咕嘟咕嘟连喝了几杯,分明是渴极了,上等好茶只做牛饮。店小二偷觑着他,见他脸色黑黄,模样平常,只是长了个大大的酒糟鼻子,显得有些可笑,衣着也是普通,或许是连日赶路,一身灰尘,心里不免就有怠慢的意思,慢腾腾的走过去,拖长了声音问:“客官,要吃点什么?”少年抬头看他一眼,店小二与那明澈流波的眸子一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打起了精神,陪笑道:“我们这店里可有几道好菜。”少年一笑,打断他道:“给我来一条醋溜鳜鱼,一盘水晶肴蹄,一碟素火腿,一碟鸡汁豆腐干。”店小二一愣,笑道:“原来是熟客。”说着忙下去张罗,一面回头看,却死活也想不起此人曾经光临过。
少年闲闲靠窗远眺,尽枫河畔垂柳与枫树密密高耸几排遮在眼前,却仍可清楚的看见定风塔塔顶。少年长长的睫毛垂下,眼中阴霾一闪而过。坐了半晌,身后安静得异样,他微微有些诧异,回头又唤小二过来:“怎么没有说书的?”小二苦笑道:“最近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些,说多了没的叫人心慌,所以听的人也没心肠了。”少年略一思忖又问道:“可是因为金贺两州叛乱一事?”店小二点点头:“可不是么?朝廷启用王复王大人前往金州安抚叛民平息叛乱,去了已有一月有余,竟泥牛入海,一点消息都没有。今年又逢了春旱,谁都没有心思听书了。”
少年微一蹙眉,道:“原来如此。”店小二也不想再多讲,唱了喏又下去。少年看着茶碗中漂浮的茶叶,极轻的叹了口气:“兵燹之灾,他倒没有说错。”原来金州地处南方,河流丰富,盛产沙金,因此得名。沙金淘取不易统一管理,所以朝廷从未限制沙金的开采淘取,历年来只是收取二十之一的税。后国库空虚,新皇一即位就加重税收,变为十中取一,引起淘金大户的不满,金州一片怨声载道。去年春天,白一川出任金州刺史。此人为人阴毒刻薄,敛财成性,变着法子的盘剥淘金者。淘金大户联合散户一起,秘密私运沙金出州,被他拦截,竟活活将一姓郭的大户打死。金州上下二十郡俱反,冲进刺史府将白一川乱棍打死,与金州毗邻的贺州也陆续有五郡加入,规模之大,程度之激烈,百年未遇。
仁秀帝自然震怒,他年少气盛,接报之日就欲起兵,奈何满朝文武大部分持反对态度。盖因和飏帝即位之前战乱频繁,国库早已入不敷出,现纳税大州金州一反,无异于雪上加霜。何况此事朝廷官员白一川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以华庭雩为首的老臣苦苦相劝,欲采取怀柔安抚政策,平息叛乱。朝中只有寥寥几个官员如殷怀珏等人力主出兵,但殷怀珏乃仁秀帝之姑父,又是殷贵妃之父,说话颇有分量。仁秀帝一时犹疑不决,延误了时机,贺州十八郡被叛军攻下。此时叛军势大,连州,江州,和肃州待命大军兵力亦嫌薄弱。值此为难之际,仁秀帝终于启用籍籍无名的小官王复前往金州。他只带了百名侍卫上路,孤身犯难,消息久不传来,锦安一片人心惶惶。再加上雨水不至,春耕延误,这一段明媚春光中隐隐有不安的气息涌动。
少年想到此处,在心底暗叹。却听见有人叫了一声:“云堆得厚了呢。”众人忙往外望去,果然见不久前一丝流云也无的天空里竟层层卷卷的积起了云,压低下来。有人道:“听说皇上今儿召见大名鼎鼎的隐龙仙,想来是大仙做了法,这雨也指日可待了。”另一人接口道:“隐龙大仙到了锦安这许久,才得见圣颜,真是可惜。”有人嗤了一声:“听说头先是盼着观影琉璃珠祈雨,未想到却无成效。”众人倒不敢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看着云欣喜了一回,各自散去。
少年低头专心用饭,酒足饭饱之后方得闲抬头往外一看,刚好一滴雨滴落到窗边,晶莹溅开,外面街市传来阵阵欢呼。不一会,细密的春雨如丝般洒下,少年抿了抿嘴唇:“正好,省了我不少事。”
到了夜间雨仍淅沥未停。管事的太监把门关上,仰着下巴用力的看着黑沉沉的夜空,嘴角渐渐拉起了笑容,又长长吐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多下点补够了雨水,大家的日子都好过。”想到近日来皇帝种种举止,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旁边的小太监已经撑着伞挑着灯过来,他回头又看了看酬勤厅,树影微微摇晃,里面漆黑一片,周遭除了雨声一片寂静。他终于确定一切无恙,抱怨着裤脚湿透,慢慢走远。
一队禁军亦正朝这里走来,巡视了一圈,为首那人点了点头:“妥当。”树叶上一滴雨水啪的落下,正好被风吹到他的脖颈蓑衣未罩之处,他吃了一惊,伸手一抹,冰凉的雨水让他打了个喷嚏,不由骂了声娘。后面一人笑道:“罗大哥,早些回去换班吧,兄弟们准备了好酒就等着咱们了。”这姓罗的统领哈哈一笑:“可不是么,这鬼天气,早早喝酒是正经。”几人说笑了几句离去。
梆子声极响亮的穿透蒙蒙雨雾,回荡在夜风里,已是二更时分了。酬勤厅前的大树树顶悉簌作响,一条纤细的身影从上面掠下。那人在廊下站定,看着那层层叠叠的宫檐在夜色中伸展到不知何处,目光不由一寒。他胆子极大,未戴面罩,正是白日那个少年。
伸手推开门,他一眼就看见自己要找的东西,轻盈的脚步也不由一滞。他合上门,黑夜里一双明亮的眼睛如同燃烧着火焰一般。他在那东西前面站定,眼光渐渐朦胧。长入云鬓的眉,挺拔小巧的鼻子,俏皮妩媚的唇,与真人无异的人偶,那么熟悉,好像就在昨日,少年温柔的抚摸过那脸颊:“有她陪着你在那冷冰冰的地方,我也就放心了。”手指触到那袭红的耀眼的裙子,冰凉的丝绸滑过,如同脸上曾经的泪水。往事在寂静的黑暗中突然震耳欲聋的扑来,掌间散落的粉尘,转过身绝决的背影。他眼神骤黑,霍的转身,刚好碰到案几。案上堆满了奏折,每一日,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