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快哉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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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了山,严子容才道:“公子,听说那薛飞是向来不见武林中人的,今次倒破例见了公子。”他察言观色,见薛乘龙面沉似水,便知他碰了钉子,这样说不过是帮他挽回点面子罢了。
“他不过是想亲眼看看我罢了,想来是他还从未亲自见过我。”薛乘龙淡淡地道,刚才见面时间虽短,但薛飞锐利的眼光已经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之意。
当然,他也在观察对方,这薛飞看起来老实木讷,一向以行医为名,不显武功,实则他本人武功修为应该是极高的,两边太阳穴饱满,双目神采奕奕,宝光内敛,不怒而威,实在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不过,他为什么放出话来绝不收治江湖中人呢?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薛乘龙沉思中,一行人离开了十里坡,进入洛阳城中,投了客店。
第二日关于薛飞的资料就都摆在薛乘龙的桌子上了,他仔细看了将近一个时辰,严子容陪伴在侧。
正午时分,齐正推门进来,道:“公子,您吩咐的事情均已办妥:十里坡上已经布好了探子,负责建造十里坡灾民住房的工头也找到了,调查结果是:薛飞是一个半月之前来到此地,出重金招募能工巧匠,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建好了九百九十间草房,同时引来了山泉。”
“三天!”严子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道:“那么大一片住宅哩!就算是草舍,也费工不少的!”
齐正瞪他一眼,怪他打断了自己的汇报,又接道:“第四日开始便接收灾民入住,免费供应食宿医药,还开了学堂,不是那种教读书的学堂,而是教各种技艺,比如木工、厨师、缝纫等等,都是些普通人可以谋生的技能,有愿意学一技之长的人都可以去学,也是免费的。”
“啧啧,这薛神医还真是与众不同啊,连这个都管。”严子容又插嘴道。
“现在山上共住着八百一十二户人家,无家的灾民数人同住,也算一户,共有人口六千七百五十九人,每日里吃穿的费可着实不小,虽有不少洛阳城中大户人家以及其它人的捐助,但薛神医自己每日也要拿出百两黄金贴补,管帐的是他手下一名弟子,名叫白石。”
“大手笔,每天百两黄金,一个多月岂不是得花掉几千两黄金?那可是数万两银子啊!这薛大夫哪来的这么多钱?”严子容摇了摇头,心中纳罕。
“每日来就诊的四乡百姓有多少?”薛乘龙问道。
“基本上每日都不下百人。”
“医金如何?”
“现在无法查到具体数字,不过据对部分看过病的人调查,基本上大病收银百两左右,小病收银十两左右,药品也不贵,甚至比普通市面上的还便宜,效果却好得多,不少人都是买很多成药回去,分给亲戚朋友们用。”
“这么说就算每天收五千两银子,也不过勉强维持收支平衡罢了,那这薛神医图的是什么呢?”严子容喃喃地道。
薛乘龙拍了拍桌上的卷宗,道:“他图的是名,不是利。不过有名自然就有利,二者密不可分。”他已看完了全部的调查,对薛飞有了相当全面的认识,在武林盟主的手下,有专门的消息网络,做起秘密调查来雷厉风行,这也是保证薛宋数年来稳坐盟主宝座的秘密武器之一。
薛飞从十一年前出道,行迹遍及大江南北,以行医为业,因其医术精湛,名气日噪。他性格宽厚,从不藏私,广收门徒,数年来门人不下数百,其中医术精湛者亦有数十人,分散在各地行医,同时亦为他扬名,故尔薛飞的名望如日中天,在很多地方的普通百姓之中,可能有不知道当朝皇帝是谁的,却没有不知道薛神医的!
他虽不肯为武林中人治病,但他们不会武功的家眷亲属却不在此列,谁没有个三亲六故?谁能肯定自己没有用得着薛神医的地方?既然如此,自然要给他留三分面子,所以即使在武林之中,他的名望也已差不多直追武林盟主薛宋了。更有甚者,还有人以为他们都是姓薛,说不定是什么亲戚关系呢。
薛乘龙默默沉思,他没想到几年间的情况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四年前他初出道时,薛宋曾安排他认真研究过当时的江湖及朝野状况,以便统观全局。那时的薛飞,名气还没有这么大,做事也还没有这么招摇,给人的感觉,不过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大夫罢了。
薛飞向来不与武林有什么瓜葛,所以薛宋并没有太注意过他,薛乘龙这几年在父亲的安排下行走江湖,关注的也多是江湖中事,孰料时移事易,如今的薛飞,竟然已经有了诺大的感召力量,单从他一言出口,即有数百人日夜奋战,三天建成近千间房舍就可见一斑了。
身为武林盟主,居然对这种情况没有及时注意到,可算百密一疏了,薛乘龙心想,父亲大概又要生一回气了。
“公子,这薛飞如此重名而轻利,当是有所图谋了?还有,他哪来的那么多金钱来支持自己的善举呢?”严子容刚才跟着看了部分卷宗,知道薛飞除了行医,还在各地建立了许多善堂,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寡老弱,单只这一项,每年就所费不赀。虽然他行医可收取医金,但如此巨大的开销,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人支持。”薛乘龙缓缓地道:“而且从他十一年前出道开始,才有人知道薛飞其人,至于他从何而来,医术师从何人,武功师从何人等等,都是一团迷雾。”
严子容惊道:“薛飞会武功?”
“是,而且造诣极高。”薛乘龙顿了一下,又道:“绝不在我之下。”
严子容与齐正对视了一眼,均觉惊讶,这可从来没听人说过,当时与薛飞见面时只有薛乘龙进入了小帐,他们都没有见到。
“那他为什么宣称绝不给武林中人治病?这不是自相矛盾吗?”齐正也觉得不解。
严子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有什么矛盾的?他又不用给自己治病!”
薛乘龙一笑,道:“举凡才能出众之人难免有点特殊的癖好,无可厚非。”沉吟了一下,又道:“不过这薛神医确实有些高深莫测,看来咱们以前都疏忽他了。”
严子容与齐正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对这位薛神医的好奇心,越发的重了起来。
第四章
接下来的调查更是让人大吃一惊。
薛飞不仅精于医道,还时常聚众讲学布道,他所传扬的内容不是经史子集,而是普通的人生道理,教人向善。
他信奉佛教,虽未出家,却持长斋,并定期向信徒们宣讲佛理,他所讲的近于禅宗一脉,注重入世修练,劝人行善积德,所以非常受人爱戴,许多人原本是他的病人,后来就变成了他的信徒,时日一长,追随者日渐增多,下至贩夫走卒,上至王侯公卿,遍及各个阶层,亦遍布全国各地。
薛飞和他的弟子们并不热衷名利,也不刻意结交武林中人,甚至还公开回避,然而他们行医布道,信服者众,许多武林人士或其家人、朋友被医好之后,都对他信服效命,不知不觉中,他已对武林中众多的门派或人物产生了相当的影响力,这无形中是很大的一股势力,涉及黑白两道。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从未动用过这股势力,但以他的威望,只要登高一呼,势必响应者众,影响力绝对不容小觑!
薛乘龙还发现,这位“阎王敌”薛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他身后有很大的迷雾。
他从哪来?师承何人?为什么有诺大的财力济世救人?
一切都无法解释清楚,但没有人怀疑他,或者说即便有人怀疑他,也被私心杂念所驱使,处处为他做掩护,谁也不敢动他。
表面上,他是一个淡泊名利的大夫,慈悲心肠的修道之人,而实际上呢?
并不是那么简单。
有证据表明,许多武林事务,都或多或少地被薛飞所左右,他本人沉默内向,除行医布道之外,从不爱引人注意,但确实有不少线索都指向他,证明是他在暗中影响了事情的发展。
在调查的过程中,薛乘龙确定,他的背后一定还有指使者,然而再查下去,却又一时查不出什么了。
转眼间薛乘龙一行在洛阳已经停留了半月之久,十里坡的情况他们已经摸得清清楚楚,但对于薛飞本人的了解则毫无进展。
这日薛乘龙接到一份贴子,原来洛阳城中著名的武师何大刀要金盆洗手,仪式定在明日正午举行,请武林同道前往观礼。
严子容奇怪地道:“何大刀年方四十出头,春秋正盛,又向来争强好胜,怎么会突然金盆洗手呢?”
这何大刀本名何胜德,性子暴躁,擅使一口金背大环刀,重达六十斤,是洛阳城中有名的镖师,行走江湖已有二十余年,常好与人比斗,不论胜负,从不认输,是条出了名的硬汉。
不过此人虽然鲁莽,倒也光明磊落,在江湖上口碑不错,他金盆洗手的日子,四方来宾不下百人,薛乘龙一行也准时前来,自是被当作贵宾迎了进去。
薛乘龙一边品茶,一边打量了一下何大刀,见他身形依旧魁梧挺拔,只是脸色有点苍白,好似大病初愈一般,原先的那股霸气,已经消散了大半,身上穿绸着缎的,不再像从前走镖时的剽悍利落,倒似是要面团团做起富家翁来了。
何大刀是个直性子,历来是仰慕薛乘龙之父薛宋的,对薛乘龙着实地客套了一番。
薛乘龙态度随和,谈笑风生,知他是个大孝子,又特地问候了他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并送上提前备好的礼物。果然何大刀非常高兴,感激地道了谢,说道自己的老娘一切都好,现在还经常上戏园子看戏呢。
天将正午,何大刀的弟子们捧上香案,何大刀恭恭敬敬地祭拜了天地祖师,然后转过身来面朝前来观礼的武林同道,朗声道:“我何大刀自从十八岁出道,走南闯北,已有二十四年,行事凭的是良心,绝不欺压弱小,绝不伤天害理,而今事出有因,决定金盆洗手,从此退出江湖,我这金狮镖局,就由我的大弟子王朝盛接掌,还望各位武林同道给面子,今后多多关照,大刀这里先行谢过了!”说罢团团一礼,众人也都还礼,说些场面话,有弟子捧上盛了清水的铜盆。
按江湖规矩,江湖中人一旦金盆洗手,便是正式退出了这个是非圈子,从前的种种恩怨,都一笔勾销,如果有人不肯放弃寻仇的,应当在他金盆洗手之前提出,双方自行解决,如果已经当众行过了金盆洗手的仪式,那么任何人不得再向他寻仇,他亦不得再介入江湖中事,否则便是犯了众怒,武林同道绝不会袖手旁观。
可是,一旦退出江湖,任你有多高的武功也不得再行施展,绝不允许插手任何江湖事物,这对于雄心勃勃的习武之人来说,直与提前入了坟墓毫无两样,所以除了一些特殊的情况之外,谁也不会轻言洗手。
况且,一般想要金盆洗手者最少也要提前数月通知八方的武林同道,并召开相当隆重的仪式,像何大刀这样仓促行事的,还从来没有过呢。
何大刀雄纠纠住当院里一站,瞪着大眼睛环视一周,见无任何人反对,心下感慨,暗地里却又叹了口气,将一双大手缓缓浸入清水之中,洗了一洗。
在这种关键时刻无人与他为难,也说明何大刀平素行事还是有分寸的,没结下什么不可解的仇怨,否则此时就不会这么太平无事了——这数月来武林中但凡有什么重要的集会,总是让人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就突然有人跳出来指控你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让人当众下不来台,轻者颜面扫地,重者性命不保!
仪式已毕,众人都被延请入席,何大刀背后没了那柄数十年从不离身的大环刀,离了这数十载风里来雨里去的江湖,难免百感交集,对众人频频敬酒,喝到最后,倒是他自己先醉得人事不知了。
回到客栈,薛乘龙与齐正等人闲聊,齐正叹息道:“想不到何大刀居然也金盆洗手了,听说当年盟主与他相交时,都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彼此都很佩服对方的武功的,他比盟主还小五六岁呢,居然就退隐江湖了,真不可思议啊!”
严子容道:“我看他倒不是自愿退出的。”
齐正忙问:“怎么?”
严子容转头向薛乘龙道:“公子,何大刀退隐之事必有内情,你说呢?”
薛乘龙点头道:“何大刀性格豪爽,是个热血之人,又最是好勇斗狠,在江湖上才是如鱼得水,他此时退出,应当是有难言之隐。”何大刀金盆洗手时脸色晦暗,双目无神,显得并不情愿,这些情况,薛乘龙眼睛雪亮,自然看得清楚。
齐正道:“听说数日前他跟苗疆的鬼难缠比武,双方都受了重伤,当时都有人说他肯定活不成了,不料现在倒像没事人儿似的。”
严子容也道:“是啊,我专门找人打听过了,当时何大刀差点儿把鬼难缠劈成了两半,不过自己也中了奇毒,找遍了洛阳左右的名医,都束手无策,家里连棺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