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台尘-双龙词-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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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石夜,或许永远都回不来了。
十四年前,石夜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他妻子的死,掏空了他整颗心,从那个时候起,龙族的英明族主、英雄战神石夜,已经仿佛死了。
昊兰沉吟了一下,才道“那个孩子,你见过了?”五个月前,石夜失踪已久的二嗣子石倔忽然出现在天宫,扬言要和石俊争夺龙主之位,此事,已经是目前天界人最关注的事。
庥禾看着昊兰,双目沉静不带一丝偏私“见过。”
“你觉得那孩子如何?”
“是可造之材,就是心气太过狂傲,而且个性很不驯……”
昊兰笑了一笑,“比起南方的叛乱,人间东海缺口的潮汐,还有下界妖族的日益猖狂,倒是龙族的这场双子夺嫡之争更让我挂心。”
庥禾面色虽然平静,也不由微微一叹,“天界一场夺嫡,又不知道要引起下届人间的多少桩效仿的夺嫡惨剧。”
高高在上的神,并不如人们所想得那样轻松惬意。
越是在高处,越是要严苛以律,天界在三界被人世鬼府瞻望如首,神的行为举止只有比人更受约束,便是人间活得最累的圣人君子,可也不知比神的端律自严要轻松的多了。
三界魔域,只是看到天界统领的风华,却不曾想过天界人为此付出的代价。
昊兰忍不住低低一叹,“石俊那孩子的性子我们都知道,他不会为难他弟弟的,人间便是仿效,也不会深错。”
庥禾无言,执事相,铁面无私!这些年,他处诀过多少因为一点点操行的差错而落入魔道的天界人?甚至……
庥禾想着,眸中有些微恍惚,却也,只有一瞬,很快恢复了面容一惯的公正清冷。
昊兰的眸子还停留在遥远天光得云霭间,不曾注意他神色间些微的变化,此时不由微微叹息了一下道,“那孩子,若果真是那般狂傲的个性,倒想也不会为了夺嫡去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听你和夙夜的意思似乎都不是很喜欢那孩子,我倒是觉得,那孩子性子倔傲行事果决,虽然有些过于狠厉,倒比俊儿那温和过甚得性子更像石夜呢?”说着,昊兰的眸子里有了一丝久远怀念的微光,表情复杂的转回头微微一叹,“不知道石夜如果在,他会选哪一个孩子?”
“陛下。”
昊兰微微笑了一笑,“庥禾,我知你向来铁面无私,不过,这两个孩子想来不会酿成大事,暂时就随他们去吧!终究,他们都是石夜的孩子。”
“陛下请放心,庥禾知道该怎么做的。” 庥禾垂下了眸子,淡淡恭敬的应了一声。
…不该让追文的亲失望,镜子应该被送进绞肉机…
麒浪怎么也不会想到,半个月,那个人间的少年竟然能将天界龙域整治的风云变色。
他的脸色向来不怎么好,现在更是铁青到冰冷,石倔比任何以往敢于挑衅他的不知死活的天界人更有将麒浪逼到理智全无肝火冲天的本事。
只用一个淡淡讥谑的眼神就可以。
石倔摇身一变成了晶宫的主人,对石俊冷淡无理,对麒浪更是连表面的平和都懒得费力维持,开始时,麒浪到底是有一些烦躁的,因为他虽然不将大多数人放在眼里,却也因这份高傲,很少屑于玩弄手段做背后暗算的小人行径。对石俊的执著,让他第一次作了自己也不耻的事,就算人前仍然一切如常,他也并不认为自己会后悔,但麒浪的心每次想到这件事时,总也多多少少会有点不舒服的。
尤其是他放下了原则,结果事情的结果却和预料的初衷完全不一样。谁能料到,在他处心积虑的安排下,无音不仅没有死,甚至恢复身份回到了晶宫,不仅回到了晶宫,甚至只用了半个月,已经逼迫的石俊乃至麒浪处处被动。
烈性的少年,用最冷酷却有效的手段获得龙战军甚至部分长老最直接的支持,而他带来的昊风和名叫犴澴的神秘人更加深不可测,短短三个月,把晶宫的权力颠覆的不动声色却漂亮异常,麒浪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但是面对昊风和犴澴这样两个人,他的自信和冷静超然第一次受到强力挑战。
可想而知,叫那两个人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的少年又会是怎样厉害的角色!麒浪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无意之中忽略低估的,正是最危险的,让人捉摸不透如醒狮猛兽一般的所在。
比起石倔,石俊,实在太温和也太被动,这也是另一个叫麒浪坐立不安,神色一天比一天更阴沉的原因所在。
石倔看麒浪的眼神,常常带有一种挑衅的芒刺在背,明明暗示着他没有忘记青狼岭上的种种,但对麒浪,石倔又总是擦身而过不置一词,连看向麒浪的目光也是不经心而漠视的,这种冷淡而不屑的无视,恍如站在高处冷淡蔽睨蝼蚁的姿态,让心高气傲向来在龙族为人所尊敬爱戴的首事辅麒浪心中直觉怒火蓬勃,但却不是让麒浪最在意的地方,麒浪不是省油的灯,他当然看得出来,石倔对自己这份超然的冷漠里,更有一分是自己决不会认错的戒备和谨慎。
但是同时,这个常常冷笑的像罂粟一样的少年,眼睛里直直白白讽刺的,叫麒浪心惊不已又忐忑不定的,是麒浪真正的死穴,石俊。
这少年,一双眼睛清亮如雪,却刀锋锐利,麒浪自信他将心底的秘密压抑的很好,即使是石俊本身也不可能发现,更何况旁人,在任何天届人眼里,麒浪向来只是清冷高傲的龙族首事辅,甚至还是一个将龙族大少爷石俊当傀儡一样耍在手心的逆臣。
只有那少年,间或偶尔投向石俊和麒浪的眼光,讽刺尖锐的让人心惊。
石俊是麒浪的死穴。对石俊的感情是禁忌,彻底的禁忌,在天届,即使是男女天神间的情爱也需慎守本分,因为天届代表的三届间最高的规范尺度,是天地间正气所在,天界众神只要有一步行差踏错,人鬼效仿,魔道将横生为虐,天地世道彼时将皆毁乱。
禁忌的感情向来是天届人最谨慎恐惧的罪,若是受到不洁之情诱惑堕落的天届人。值得庥禾执事相亲自出手,将获罪的神人打散魂魄弃置血池炼狱,千百年挣脱不出得受最严酷的折磨,而后永世不入轮回,就此在炼狱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麒浪是在看到石倔那样的眼神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害怕那个清艳如雪,冷淡如刀的少年。不为了别的,只为了,石俊,和他心中那点说不得,也永远不能说的禁忌。
但,这却不意味着麒浪会纵容石倔在龙宫晶域放肆。
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天界这几日气氛微妙,便如东莱紫海的澎湃,平静之下是深深卷宕,激烈的一不察觉就能将人吞入万劫不复的暗流。
黑暗中,总有未知的仿佛在操控一切戏弄一切的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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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昊兰皇36年壬月,与龙族族主石夜同时失踪十年之久的龙族二皇子石倔忽返龙宫,手执龙族失窃印信,徼为祸之妖岩蛟于天宫座前,天帝以其年少凛冽,英姿焕发而甚喜之,亲赐仙位神级示勉。
37年甲历,因为曾经平叛中的出色表现及来历神秘却能干的副将犴禤的游说,二皇子石倔得族中大多数战将及长老拥护与长皇子石俊明争暗夺族主之位,其后不足一月,长皇子石俊宫中侍女突然传出石俊旧病复发的消息,长皇子俊因病久避晶宫,不再过问族中事,由此二皇子石倔始掌印信,代理龙族族主。暗中却仍和首事辅麒浪明争暗斗。
37年乙历,南方鹫族叛乱为祸,人间四海潮缺口崩溃,天帝命天宫四皇子夙泷与石倔同赴南方城,丙历,鹫族乱平。天宫设宴赐封石倔及平叛功将蓝昊风,龙族事辅麒浪与长嗣子俊竟双双托病不出,天界传言愈加纷扰,龙族双骄夺嗣真相愈显扑朔迷离。
37年丁历,龙族望族,长老阁之龛阁阁主童长老突然宣布:众人眼中神秘能干的犴禤原来是他的高徒,因为岩姣为乱,童长老无意间知道石倔的消息,因此一直暗中派犴禤致力保护辅佐石倔,石倔因此在族中声威大振,在蓝昊风及犴禤的辅佐,童长老和昔日战军旧部的支持下,石倔等逐步收拢实权,麒浪至此终于被迫交出三千战龙军,同时,天宫赐印,石倔正式继任龙族族主,迁入晶宫接受四方朝拜。
适逢佛天同寿,为兼贺龙族新族主继任,天宫盛宴,三界八方神到贺,结界全开,天帝令龙族四方卫与天宫12天星守护结界。
弧光筹措,萤火粼粼,连绵喜庆,神醉仙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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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烂的仙气红光如霞,胜比金阳,映透了半壁天境。
夙泷有些醉眼朦胧,看出去,所有的仙族都有些喜不自禁的熏然,往日曼妙的天仙诸女越发神采飞扬,就是一贯清冷严肃的庥相,今日也有些陀红面颊,显出一种微酣的轻松来。
佛天同寿,本来五百年才有的一场盛事,五百年才得三日的放纵,只是三日,只是三十六个天时,高高在上的神可以纵欲,可以欢腾,可以显现一丝终于在严苛自制外的轻松。
而所谓纵欲,却也不过就是几盏清酒,几棵蟠桃,可以躺在凉阶露台肆意仰望星辰,天宫这样大张旗鼓五百年一次的盛事,却是远远不及那人事奢华的万般之一。
而今日,这奢华却来得恁的特别,所谓佛天同寿,今年不过是第107个年头。而这般喜庆,这般惊动八方天神甚至西点佛台的到贺,只是为了曾经那样不起眼的一个小子,那样一个小小不起眼的龙族。
夙泷又灌了一杯酒,眸不知不觉飘向高台上的夙夜,龙族双嗣夺嫡,何其相似的一幕,高台上的人被父皇钟爱的皇兄,而自己,虽然一并是天宫高贵的皇子,却在父皇心中只是一滩扶不起的泥,甚至夙夜在父皇的心中,也没有办法和那个死人,那个已经死了整整十年的夙和相比。
倒是那个整天不务正业和远古神书咒术泡在一起的夙云,父皇虽明着责怪他没出息,眼神到常常流泻出纵容爱惜。
他不甘心,他当然不甘心。他夙泷是天后的嫡子,怎会甘心屈居人下,就算那人是亲兄弟也一样,可是,就算不甘心又如何,他还是无计可施。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龙族居然会出这样一场事,那和自己一样曾经只是一滩泥,或者还不如一滩泥的石倔如今真的成了龙族的族主,他的一切严苛自律的父皇甚至特地和庥禾这样的老古板筹办了这一场喜庆。
夙泷不由自主勾起笑,阴郁的,突兀的,仰头将醉仙酿的琼浆玉液灌进喉口,眼光从夙夜的身上收回来,便习惯的投向另一簇花团锦绣中的红,粉红——醉眼朦胧中,少女的影子象疏疏淡淡的一个梦,她站在那里,眼睛清亮的比九天流星更璀璨耀目,她的神情总是带着一种略显疏懒的讥讽,却又有一种隐忍的柔睦,而此刻,她却仿佛洞悉了他隐藏心底的秘密,远远的看着他,远远的看着夙夜,笑,笑的清淡,像木棉一样清淡,却尖锐,讥讽的尖锐——一瞬间,夙泷几乎控制不住地要伸出自己的手去拉她,拉过她,狠狠剜出她那双漂亮眼睛里的讥讽,把她抱进怀里一根根把她的骨头揉碎,他虽然是一滩泥,可还是天宫的皇子,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帝的继位人——之一。
而那个少女冷淡却轻巧的躲开了他,她的笑容带着一点柔美,还有挑衅,他是一宫的主子,天帝的四皇子,她却只不过是他手下一个女官。
可是,她挑衅的笑容很清楚地告诉他,今非昔比,他已经再也动不了她。
只因为,她一昔之间已变成了石倔那个泥小子的人。而石倔,一昔之间已是尊贵的龙族族主。
“再见”他读到她笑容中无声的唇语,看着她粉红的花影轻巧的旋转,飘离。
酒杯,无声碎裂在夙泷阴兀的掌里。
“昊菱,昊菱”他无声的咀嚼着这个骄傲带刺的少女的名字,无声的笑,无声的再次把视线投向首座上稳稳当当坐着的夙夜。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
笑容在夙泷的嘴角,春风之下,星辉斑斓,而他的嘴角笑意却如刀。
锋利的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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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的芬芳很干净,干净的像温柔女子的手,带着一种酥心的甜,温柔的,一再拂过他的额角面庞。
温柔的,仿佛从未见过少年身体里流出的鲜血,还有那曾绝望挣扎的嘶叫。
石倔站在十年前的悬崖畔,远离了杯错叮琅的喧嚣,神思不禁有一种恍惚,有一种迷离的散漫。
白衣,
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