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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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要保护他的,让他安好的,怎么反而就让他愈发地讨厌我了呢?
让他赢!
我猛然对上了男子琥珀色的眸子,心底的兽咆哮得想要撕碎一切。
男子眼眸闪了闪,薄启了笑意温和浅然的唇,“既然那么喜欢她,非她不可,为何不再努力一次?”
他这话说得很是大声,在场的人几乎都听得清楚,顺风到了我这里,也是清晰非常。
我很是感激,几乎有些崩溃的心绪开始安稳下来。
慕清亦是听见了,转头看了看他,踉跄一步,与他终是站在了同一个点上。
男子亦转过了身,平视着慕清,笑道,“这样便是公平了。”
“那便请吧!”慕清清冽地低吼了一声,猛一发力,这一步就跨了出去。
这一步很快,快得慕清踩着终点线跌了出去。
骤起的欢呼声里,我看到林西凛扶住了跌倒的慕清,对着他笑得轻盈见喜。此景之下,我眼角竟是一酸,几乎有种喜极欲泪的感觉,胸口一片灼热,弥漫了一种几乎令胸腔轻裂的疼痛。
慕清跌在林西凛怀中,半响不见起身。
我才发觉不知何时那些暗藏的秘术师竟是不见了,我暗道一声不好,灵机祭起,就察觉林西凛已然暴涨了强大的灵机,将慕清死死地护住了。
我方要动身去追那些秘术师,就看林西凛忽地将慕清扶到匆匆而来的两名侍女手上,灵机也是隐敛了去,她这般形举想来应是已经解决了那些秘术师,故而才能如此放心将慕清交付出去。
她婷婷而立,目光却是寻上了月白素衫的男子,似嗔似怪地轻语了一句,“难道西凛如此不济,如何也是入不了先生的眼么?”
男子素雅的薄衫在夜风微微轻漾,依旧站在一步之外。人群沉浸在慕清取胜的兴奋里,使得街面是如此的喧嚣热闹,可在这份喧嚣里,伫立着一份疏离和萧索,怎么也不能使我从他消瘦的背影上移开了眼去。
“眼里眼外,情法理中,你道是入了我眼,还是我出了你眼呢?”男子肃立,轻笑而答,不卑不亢,“倒是眼里存你之人,恐怕此时并不好受吧?”
“我的人,谁都动不了。”林西凛眼神一飘,斜斜睨了个媚色,盈腰轻转了身姿,边走边道,“先生眼中之人,恐怕,同样也不好受吧。”她这样说着,微微侧首,一缕幽幽眸色就那样远远地飘了过来,遇上我眸色的瞬间我清晰地看见她勾了勾唇,这抹轻哂的笑意合了她的眸色,像是看到一件极为好笑的物事一样,甚是玩味。
她为什么会这般看我?
慕清跌下去没有起身,我不知是他真的醉酒,还是受了秘术师的袭击所致,不得他安稳的消息,我几乎是一刻也不能呆的想要去确定慕清的情况如何,故而随着林西凛的身形隐在了绛红阁里,我步子一动,也准备往绛红阁追去。
方踏出一步,我便察觉到了一道目光,我脚步一滞,缓缓转过头去,几乎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夜风,惊冷惊冷的。
我想我,大概是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眼前这番画面了。
一阁二楼十三巷,南北走向过满了一条街,此时全都打了盏,里面灯火辉煌的映射出来,衬得沿街挂满红色的灯笼柱子也熏染了昏黄之色。
一串串灯笼泛出的火红耀眼映下,那一抹瘦削的身形隐在灯火的斑驳阴影里,格外地萧索而孤独。我几乎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依旧能感受到他那温和的目光,如夜风漾起他的发梢衣襟一般,随风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是一片火红而温暖的画面,偏生了感觉他就似了一抹暗到极致的阴影,长长地拉了一道影子,径直延伸到了我的心尖儿上。
他看着我。
安静极了的身子忽地动了起来。
他先是用指尖点了点脸颊,比划了个狰狞的动作,比划完后,还是那副似是觉得冒犯了我一般歉意地笑了笑,然后一步一踏地往后退,退了七步之后,一个旋身,发带飞扬。
他来似清墨流水,去时也如一点浓墨入水,化开在了那昏黄的火红里。
我看着他的发带扬起而又落下,继而隐没在长街尽头的阴影里,心头一口呼不上来气顿时顺畅了,那种酸热的感觉也渐渐冷却下去。
我抚上脸上的面具,滑到唇角位置,勾起唇角,轻笑着出了声。
这个人,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如此想着,步伐轻盈地御行而走,落到了绛红阁的楼顶。
灵机探查之下,锁定到了慕清是在顶楼的一间厢房里,人便移了过去,方稳下身形,就感觉肩上落了一个小东西,不用说,肯定是在方才就不知所踪的小狐狸了。
林西凛是只魅,故而我不得不格外小心地隐藏自己的气息,小狐狸修行不高,顺带也掩了它的气息后,才敢与它说上话来。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捏了捏它的小耳朵,冰冰凉凉的,让我觉得很是舒服,语气轻快地问着这个调皮的小东西。
“看你傻。”小狐狸抖了抖耳朵,想要逃开我的抚弄,我心情正好,那容得它轻易逃脱,反是更生了兴趣逗弄与它。
“我怎么就傻了?”我笑问,抬手把它捉在怀中,抬起它的小下颚,看着它漆墨瞳子里的不乐意,心情愈发见好。
“你不仅傻,还很坏!再惹我,我就咬你了!我不仅咬你,还要变形,惹得林西凛那只魅也来咬你!哼!”小狐狸呲牙咧嘴道。
我知道它是故意的,指尖便是换了力道,转而安抚似地去挠它痒痒。这种挠痒是它惯常喜欢的,我心情好的时候,它会贴过来,求着让我帮它挠痒。我这力道一转,它变得舒适起来,瞳子也懒散了起来。
我弯了弯唇角,感觉到它软化在我怀里,不时地发出舒服的轻哼,便道,“你乖点,要是让人发觉了,我就拔了你的毛去。”
“哼!”小狐狸滚了滚身子,哼唧道,“好也有你,坏也有你,看谁会喜欢你这个奇怪的东西!”
我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它便身子一滚,缩进怀里窝得更深里去了。我便不再管它,专心透过窗棂处的薄纱观察里面的动静了。
慕清从暖香舒适的闺床上起了身,赤足搁在踏板上,未束的发散散披在肩上,倒是显得他有了几分少年人该有的稚嫩清气,面白唇红的眼染了闺阁里特有的几分暖黄,也是变得格外温和起来。只那星眉朗目的眸子,冷清清地看着依桌而坐的红衣女子,语气也是透着极为寡淡的疏离。
“怎么,你就想用这般一幅急急地与我要撇清关系的表情来对付他么?”林西凛搁在桌上撑着下颚的左手食指有节奏地轻轻点着脸颊。
笑盈盈的眸光则是随着慕清的起身到了临窗的暖榻。
撩起榻上暂新的蓝色锦衣,慕清沉默有序地穿着新衣。
林西凛忽地叹息一声,略显轻愁地道,声音依旧柔媚精致,“楚家从你欲打算回邺城就不断派出秘术师截杀与你,这期间就没出现过什么旁的状况?”
慕清背对着林西凛,故而那俊颜上的一丝僵硬瞬逝却是清晰地落到了我的眼底。
我抿了抿唇,只看他一袭幽蓝转身,拢出领子里的散发,斜斜倚在软榻上,拍开了榻上案桌的一坛桃花醉。
酒香肆意的时候,慕清已是豪饮了小半坛,抱着酒坛,似醉似醒地终于是看向了林西凛一贯深不见底的眸,撩开了心口的衣衫,露出了那银色的龙纹。
“十年前,你带我离开卿志门,叫我一声师兄!顾我七年,在我七岁生日时,递给我一把短剑,教我复仇搏命之术。奈何我这不能修习秘术的身子累得你辛苦,费劲了心思的到处寻技击高手教习于我,我很是感激。三年前你叫我自行上邺城,以自己本事夺回卿志门,我应了。我却知道,前两年,你是一直暗伺在旁,保护我,直到我可以狠下心来面对任何情况,才真正离开。你在邺城响了名声,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东西是变了的。我急不可耐地想要达到邺城,想要见你一面。万青山中,我以为我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慕清脸色酡红,语气也急促了起来,只眼睛清亮亮的看着林西凛早已变得凝重的倾城容颜。
“我才发现,七年相处,不管你与我说的那些前世真假与否,我……我都是!不愿任何一个旁的男子染指于你的!”
“师兄……”林西凛轻轻叹了口气,“你这样说,我很欢喜。只不过,这样的喜欢,与我来讲是不真实的。因为啊……你还没有遇见那个人呢……呵……两世因果,我已经认命。”她轻抿着一丝笑,干净而轻柔,“至于那个男子,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历,不过他和那个面具少女一样让人摸不出修为深浅,若不是他们自行放出气机,恐怕没人能知道他们所在。那个少女……看你的眼神……师兄你,不打算解释下么?”
慕清脸色一僵,眼神奇怪变了变,放开酒坛,抬手点在心口上的龙纹,“万青山,她救了我一命。”
“仅仅如此?”林西凛眼眸撩了撩,眉梢也轻了起来。
“仅如此。”慕清垂了眼眸,拢了衣襟,系好腰身站了起来,走到林西凛面前,半蹲下身子,平视着林西凛墨色的眸子,“这世间,我只知道,唯你一人真心对我好,旁人何从说我不管。若你不信,那就请你以魅族长生之命,看我这短短一生,如何尽了这一份只在意你的心。”
林西凛眸光温柔地落在慕清身上,眸光愈来愈深,看过好半响之后,忽地翻过慕清握住她的手心,摊开了地细看了许久,才紧紧握住了。眸光不知何时已经水色盈盈,轻盈地又跃回了慕清的颜上,另一只手亦缓缓轻抚而上,仔细而温柔地描摹着慕清的眉目。
她看上去温柔极了,而他,则是认真极了。
两人之间盈漾的契合缠绵,让我犹感到一种极致的美好,使我本来还抱有一丝侥幸的希冀彻底泯灭了。如果慕清就是师傅,眼前此景,已经让我放下了所有的奢望,只期盼着他们能够一直到老。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傻的可以,一门心思的修道,清心寡欲的一幅模样,便是仙人也比不得你几分。”林西凛的指尖描摹下去,停顿在慕清那紧抿的唇角,“那个人出现之前,我以为你只是不善表达,不曾想过,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我!”
“嘘!”指尖封住了慕清要说的话,林西凛轻嘘的唇,丰润而饱满,挡着慕清的急于表达。
“我不过是比她早遇上你几年,这几分先机并不能使我心安理得的信任你这份心,但是……我,愿意一试。”
“阿凛!”慕清眼眶一红,激动极了地看着林西凛。
“我都快五百岁了,对上你这么个年纪,还真是有些脸红了呢。”林西凛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慕清紧握着她的手。
“这会子可还要用冷淡的脸来对着我?”林西凛眉梢轻佻,没有放过慕清的窘迫。
“那不还是以为你……”慕清涨红了脸,不敢再看林西凛。
“好了好了,这一场戏总是得做足,不然你这般情绪外露,也容不得他们信着你与我并不相识。”林西凛收敛了情绪,挪过了桌旁的矮凳,示意慕清坐下,“楚家不会罢手,而你既然明面上得了绛红阁的相邀,借故去一趟卿志门,也不是不可。只不过,你对如何夺回卿志门可有什么计划没?”
慕清依言坐下,声音随着眉目的凝重也变得沉郁,“卿志门是父亲辞官时脱不得身,不得已依姬家老儿所命,为他依江湖门道而培养有识之士。数十年经营下来,为姬朝培养了不少能人,多身居要位。父亲本就是因为战功显赫才欲辞官远走,如此奉命之下,反而比单纯的战功在身更叫人忌惮。可恨的是,姬家老儿一方面应了父亲的再度辞官,命长子姬明澈前来接管时,又暗地里下了毒手谋害我父。这事你也是知道的,若不是你将我救走,我也难以回来报仇。如今姬明澈依旧执掌卿志门,不过听说他却散漫的紧,反不如他二弟姬明宗来得认真。”
“如果是这样的话,看起来倒是有可能这些秘术师都是姬明宗安排去的,毕竟姬明澈的声名在这。但他姬家的人,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王嗣之位,不可能有人寡淡而待的。同样的十年前,姬明澈邺城十里送别幼弟姬明夜,表面上是贬,实际上确是为了保护失去母亲庇护的幼弟远离宫廷争斗罢了。这一点,足以说明他并不是个认命之人。所以,这究竟是谁,倒是有必要去试上一试了。”林西凛轻声说着,眼眸深邃起来。
“若你尚无计划,倒不如由我安排,请了帖子,你我一同去卿志门走上一遭,探探口风。”林西凛神思定下,向着慕清道。
慕清皱了皱好看的眉,沉声道,“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