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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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我敛了声气,语气轻极了。
眼眸所在,是慕清渐远的背影,恍惚间,好像与一抹瘦削的背影重合了。
卿志门几乎被破坏殆尽,高大的院墙到处都是残存的山鬼精魅肢体,也不知秦时欢怎么想的,都懒得打扫些许,任由这副样子摆在前来应试的人面前。
一路过了修身庭,到了倒了半拉房檐的知礼院前,人群的长队才停了下来。
这里倒是稍作了打扫,与万般残破间,显得独立一隅,檐角的木质风铃犹在,依旧是随风地轻轻闷撞着,别惹了一番清宁。
我仰着头,透过轻纱看着它,心中想的却是,待会见了秦时欢,该以怎样的表情。
其实也没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就是这么想了。
回过神来,是姬明夜在我眼前晃着手指,“阿宁,发什么呆呢,该我们了。”
“是么?”
我回过眸,知礼院的门前空荡荡的,先前那些长长的队伍,不知怎么就不见了。只有一名十二三岁的白衣少女,静着一双乌墨的瞳子看着我。
我猛地转头望向来处,满眼的是看不清人数的队伍排到了末处。那些人眉目各异,神情不一。见我回头,少有的露出些不解之色来。
我一时惶惑,几乎想立刻逃离此地。
姬明夜却是一把拽起我,几步到了那女童面前。
“你们三个要一起?”少女动了动眸,乌墨里闪出一丝琥珀色。
“是的。”姬明夜一口应下。
“我叫苏浅,随我来罢。”她很是冷淡,语气里一丝感情也无。人像是个木娃娃一般,步步有序地在前带着路。
知礼院我见过一次,除却四周贴墙而放的书架,宽阔的厅中都是列列书案,此时就中挪走了一些,显得更是空旷,尽头落了一架屏风,透过纱面,可见后面一方书案,案后坐了一人,衣衫素雅。
我眼角一涩,只觉得这人,是更瘦削了。
“无往三问,一问无,二问往,三问无往,三位请作答吧。”秦时欢的声音依旧温和,不平不仄,无情无绪。
“无家,往仇,无往不摧。”慕清抢先答了话。
姬明夜看了眼慕清,随即踏前一步,亦昂着下颚道,“无家,往仇,无往不利。”
我听得心底一阵发颤,喉咙哽着,如何也说不出话来,缓缓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彻底僵住了身子。
“家仇因果,无往因果。你们去罢。”秦时欢声淡而远,一字一字地响在了我的耳边。
“先生,慕清家仇难报,如今就指着先生这里了,求先生可怜慕清了。”慕清说话间,就地一跪,扑身就叩了头。
“阿清,你起来!”姬明夜见状,一把穿过慕清的腋下,就要拽他起来,不想慕清死力之下,竟是拽也难动。
姬明夜一跺脚,恼道,“你怎地就这般没了志气,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如今你已具备了魂骨之力,大不了我们去夺别人的魂力去,怕什么!又求个什么!”
“如此行径,无异于白送性命,何必?”一点清音乍起,秦时欢竟是勾了琴弦,寥寥几手,音色空荡荡地震在了人的心上
古井本是无波,此刻了,澜无止尽。
“秦时欢!你无,我往,本是无往,何来无往!”我不知哪里来的闷气,很想推倒屏风,撕开了他那温和的表面,看看他的一颗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轰然一阵乱音,是人一掌按在琴弦面上的缘故,就听秦时欢似是极为隐忍地道,“你起来,都出去。说话的,留下。”
“起来罢。”苏浅冷淡出声,木娃娃般走到慕清身前,掌下托起他,携着他就往外走。
姬明夜看着我,眼底疑惑不掩,动了动唇,终是轻抿上了唇,随着苏浅一同架着慕清走了出去。
我无力地垂下了肩,跌坐在了一方书案里,“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总是……忍不住……对你……我……”
“你对我,有很多问题,对么?”
秦时欢走了出来,月白的单衣素衫,墨发未挽,脸色苍白,薄唇一丝血色也无。
见他这般颜色,我心底一紧,直起身来,上下打量着他,发现他灵机很是孱弱,忍不住压着声问道,“你受了伤?”
“后面还有很多人,晚间若是有时间,便再来此处罢。”他并不答我,似是很累,眼眸里的琥珀亦是黯淡。我知得眼下场面也容不得细说,只好应道,“我就在此等你。”
“那你去后院等我罢。”他说着抬了抬手,指向了屏风后面,“简单收拾了下,算不得太差。”
我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回过头就看他亦看着我,眸底神色复杂。
“你撑得住么?”我掩不住心底的担心。他这幅样子,看得我心底是悬着的,怎么落都落不下去。
“你去罢。”
依旧是不正面回答的语气,我心底又是一阵闷气而起,拧着眉心地轻恨道,“你若是死了,做了鬼,我也会揪你回来!”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卷一贪字卷之第二十章:你是谁
我步履见冲,不消多时便来到了后院,眼见的残破让我心烦意乱,胡乱扫过,余光里一抹清幽静然而立。那是一方不大的竹林,拔高的身形上挂着些许残叶,显然也是没有逃过一劫。幽林竹下,一角飞檐而走,我顺眸而视,足下不停,几步到了竹林之前,拨开一片视野,就见一方独立的院落整齐地隐在后面。篱笆围栏护了一圈,愈发显得它遗世而独立。
心想着此处便是秦时欢所指的简单收拾出来的地方,心思颇定,欺身近前,推开了篱笆院门,踏着青石间隔铺就的小径,走到了屋前。檐角很宽,门廊亦是铺就了三人径宽,围绕了屋身走了一周。护栏半人与高,扶面两掌见宽,零散了些简帛之书铺着,而另一边的护栏上则是摊开了些茎草,干枯地散发着特殊的气味。
我闻得出那是药味。心下一阵说不出的压抑,踏上了木板门廊,推开了檐下的房门。
门桕发出吱呀的声音,首先落入眼帘是一方简单的客厅,靠墙的正方案几上放着一战角油灯,灯油清冷。左右两张简单的椅子,椅子旁侧是通往后院的两道小门,视野过去,是后院里依风晃动的竹林。我站在门侧,左右而视,两处各有房间,细思了下,我抬步走向了左侧的房间。
房间里依旧很是陈简,一方木床,一方书案,两张椅子。案上书砚笔墨一应俱全,散乱着几页薄锦,清清白的底子上面墨色点点,我缓步走了过去,低头看下,是数幅黑白墨画。我抬手一页一页摊开了看去,绘的是姬家墓葬之下甬道里的壁画故事。
想起秦时欢的话,心底一时不免复杂。他说他是游历各处,只为欣赏世间瑰奇,眼下的绘面到是有这么个意思,但是一路所来,他身上的疑问愈积愈多,如何不让人在此之外,多想上几分?
环视一周,除却案上的书画,别无所察,我便放弃了,走到另一房间。不曾想只立在门口,就将右手的房间瞧了个透彻。几乎与左侧一般无二的布置,书案干净的让人无法多想。整个屋子给人一种简单通透的冷然,使得我心底愈发空落,神思飘忽地走出了屋子,踏下门前木阶,放缓了身子,贴着门廊坐了下来。
倚在门柱上,我盯着篱笆的院门,心底慢慢地就沉下了无尽的虚空里,唯一念着的,就是秦时欢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睁开眸时,夜底特有的幽蓝铺散了下来,天色已经暗了。
身后的屋里投射出了温暖的光,映在院中躺在一方竹椅里的秦时欢依旧苍白的颜上,让向来飘忽的他忽地多了那么一丝人气。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恍惚地想了想。
稍稍直起了倚在门柱的身子,或许是夜里特有的宁静使得我怎么也不想动了,就那么撑着下颚看着睡过去的秦时欢侧颜,听着自己轻轻的心跳声。
微风里有着时浓时淡的药味,略有潮气。院后有着药罐煎熬的泛水声,咕噜咕噜的,浅浅地压着我心跳的节奏。
“夜里凉,回屋去睡。”不知什么时候秦时欢转过了眸,琥珀色的眸子映着屋里投射而来的烛火,莹莹惑惑地飘进了我的心底,惹了轻浅的心跳微微轰然了起来。
“屋里也不见得多暖和。”我索性双手托起了脸颊,压缓了心绪,不平不仄地道,“你很累。”
“应付了几百人,是有些累。”秦时欢对着夜空地又闭上了眼,疲倦的语气悠悠而来。
“问了那么多人……妖……魅,你可有问过了自己?”不知为何分外地想亲近他,而我也这样做了。缓步走到竹椅旁跪坐下来,小臂枕在竹椅扶手上,下颚也搁了上去,仰望着他削刻般的侧颜,感觉他身上散发着冰凉的气息。
秦时欢的喉结动了动,“有些事情问了也是没用。”
“是么?那我问的,会不会有用?”我勾了勾唇,想着这个人,什么时候才会有着一句清晰肯定的话呢。
“你问罢。”他的声音愈发的弱了,隐隐有着叹息之意。
“你是谁?”
秦时欢的心口眼底可见地起伏了一下,挣扎般地睁了眸,眉心紧蹙地定定地看着我,半响不说话。
“你,是谁?”我紧追不放。
“我是无往书院院主,秦时欢。”
我听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完,抿了抿唇,扩大了苦笑,懒懒地歪过了头贴着小臂枕面,也不看他,散了语气,“秦时欢,你绕圈子都不累的么?从一开始,你就好像洞察了我的命运一般,不管是林中初遇,还是一路而来,看似的巧遇,你都是在帮我。我自来不认识你,是什么让你这般做来?而我,为何总是,对你,生出自然的信任来?即便,你到了此刻,都还是绕着弯子,一句实话也不曾说来,我都是从心底里相信着你是不会害我的。这样对我,是不是很不公平?”
“世间本没有公平二字。实话虚话,相对来讲,虚虚实实,不也是虚虚实实。”秦时欢叹了口气,我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抚着我的长发,这个瞬间,令我几乎有种回到了冷寂渊与师傅相处的错觉。
我眼角一片潮热酸涩,心底再难为忍耐,回手一掌拍掉了秦时欢的手,抓着扶手,绷紧了身子,自上而下地死死地俯视着他,“秦时欢!”
“我在。”
他轻声而应,眼底一片平静,我愈发觉得无从可处,身体颤抖得难以止住。一掌挥出,灵机过处,劈倒了一片竹林,哗啦啦地声音碎裂不休,跌落的竹叶恍若夜雨,散了秦时欢一身。
“你无故发难,对这翠竹可又算得公平?”秦时欢轻轻拈下额角的一片竹叶,坐起了身子,随即就是一阵咳嗽,渐渐剧烈,捂着唇的指缝间渗出殷红来。
我心底一阵惊悸,颤声道,“你果然是受了伤!”
“先生,药!”
声音从背后传来,还未回头,一双手捧着一只瓷碗就递到了秦时欢面前。我侧过头望去,就见是先时见过的白衣少女苏浅,依旧木娃娃般的冷淡表情,肢体僵硬。
秦时欢左手撑着身子,只好用沾血的右手去接,我见状忙抢了过来,小心地递到了他的沁血唇边。
他抬眸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我被他看得心底一阵发紧,冷声倔道,“还不喝?”
他忽地轻轻牵了唇,温柔一闪而逝,贴着碗口将药尽数喝了下去。
苏浅见状,接过了我手中的空碗,呆呆立着。
“你去罢。”
秦时欢命令一般的语气,让我听得一愣。瞧着苏浅依命转身,又是木娃娃一般地进了屋,我甚是惊奇,“怎么是个小孩子照顾你,还是个死物?”
“她是个傀巫,前不久巧遇,算是我救了与她罢。”秦时欢擦着唇角的血渍,眼底有些闪躲的急切,放佛是怕这血引起什么一般。
看着他擦血的动作,我忽地生出些对那血气渴望的汲取之感来。深吸了口气,我压着这种奇怪而愈发强烈的感觉,几乎是从牙缝里问了一句话,“傀巫?”
“傀巫虽是没有生命之相,却与人一般无二。”秦时欢终于擦完了血渍,放佛是耗费了巨大心神一般,脸色虚弱至极,眼底倒是平静下来,毫无闪躲地又看向了我,唇角挂着浅浅的温和。
“所以你救了她?”我心中闪过一阵古怪之感,迟疑问到,“你……就这般……在意,人间之相?”
“万物万生,我都在意。”他轻轻道,“换做是你,我也会救的。”
“呵呵,”我轻眉一动,冷笑出声。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大抵是想用这么一句话就挡了我所有的疑问,“不,你不是一个博爱之人。否则,你不会出手。生死有命,就像我的命数一般,你根本不该与我说些什么,而该是任由命数发展,任由我的生灭,这或许才是最大的慈悲和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