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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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凌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小时候住的屋子里了。当泪眼婆娑的亲生母亲对他说「琰儿,跟娘回家」时,他根本无法拒绝。
母亲派了人去客栈取凌琰的行李,又坚持不坐轿子,似怕他会消失了一般,牵着他的手回来。
到了县衙府内院,母亲拉着凌琰进了一间屋子,他隐约记得,那是童年时曾经住过的房间。
凌琰的母亲沈氏闺名辰璃,是个很美丽的妇人,装束得体大方,可头上密密黑发中隐着的丝丝白发,透露出她这么多年来的心力交瘁。此时,她已收了泪水,笑容中的满足,深深地落在了凌琰心里。
「这屋子每日娘都来收拾,很干净。换洗的衣服都在柜子里,娘天天想着娘的琰儿长得多大了,琢磨着大概的尺寸做的,应该合身。」房间内点起了蜡烛,沈辰璃对凌琰说道:「等下试试,若不合适,娘夜里再给你做一身,明儿个能换上。」
那一声「娘」,在凌琰的嗓子里卡了很久都没有唤出来,从离开忻和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对人喊过这个字,隶祀的父母他只叫大爷、大夫人,「爹娘」这样的字眼对他已经太陌生了。
他只好走过去,打开柜子,看着里面满满的四季衣服,心被重重地打了一下。
「能穿的,您别太劳累。」凌琰轻道,取出一件在身上比了比,这时,县令凌愐也进来了,他似乎是跑着过来的,气还在微微地喘着。
「夫人,你怎么能随便往府里带生人呢?」看了凌琰一眼,凌愐对沈辰璃说道。
「老爷,你仔细瞧瞧,哪里是生人,是琰儿呀。」沈辰璃边说,边招呼凌琰过来些,让凌愐看看清楚。
「琰儿不是应该在绍陵吗?」凌愐皱眉,「就算是来了忻和,也应该是和夏阳家小少爷一起,不会一个人的。」
「老爷!我这个做娘的是断断不会认错的!琰儿,把衣服解开,让你爹看看你胸口上的胎记。」听凌愐这么一说,沈辰璃急了,说完也不等凌琰答应,直接上来扯凌琰的衣服。
凌琰没有反抗,沈辰璃很快就把衣服给弄开了,在烛光下,她看着凌琰的胸口惊叫出了声。
凌琰的胸口正中,有一块深红色的胎记,形状如一团燃烧的火,又因他命中五行缺火,凌愐给他取了一个「琰」字。现在,他胸口上的这块胎记依旧在,只是在它的上方,有着密密麻麻的紫色咒文。
「这是什么咒语?琰儿,夏阳家那帮人到底把你怎么了?」沈辰璃激动地抱住他,没有了最初温柔的模样,神色显得激动、焦躁。
「没事的,不伤身的。」凌琰耐心地劝了很久,才让沈辰璃平静下来。
「不过,琰儿你怎么回来了?」一边的凌愐目光中仍有不解,不过看见胎记后亦放了心,「不是应该一直在绍陵保护小少爷的吗?」
想到隶祀,凌琰不禁沉默下来,一脸的沉重。
隶祀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醒了没有?还有没有呕吐?这些问题,充斥在他的脑海里,无法安心。
「夫人,琰儿刚回来,路上应该是累着了。」见凌琰似是难以开口,凌愐也不勉强,拉过沈辰璃道:「我们别吵他,让他早些休息。」
沈辰璃点点头,又回头看看凌琰,似有些担心,但突然又笑了,「琰儿,明日陪娘去庙里还愿吧。」
凌琰木讷地点点头,看着父母先后走了出去,顺手灭了蜡烛,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琰儿不会走的。只要那个什么小少爷不醒,琰儿就不会回去。」陡然,他灵敏的耳朵听到了沈辰璃自言自语的声音。
脑海中「嗡」的一声,像被重物狠狠地砸了一下脑袋一般,凌琰当下就茫然了。
那夜云层很厚,看不到月亮,蜡烛熄了整间屋子非常的黑。
凌琰的耳边,不停地回响起沈辰璃的自言自语,隶祀昏迷不醒的事,除了夏阳家的人根本没有别人知道,他的母亲更加是不会知道的。
……凌琰不解,他真的不解……或许,他心里隐隐觉察到了些什么?只是他拼命地否定着,他不愿意承认。
不由自主地,凌琰的手指轻轻抚过胸口的紫色咒文,那是隶祀的力量,透过指尖传来凉凉的触觉,就如隶祀的体温,总比他低一些。
隶祀的灵力太强,小时候他往往控制不了,失控是常有的事情,经常莫名其妙地就把院子里的花草给烧了,担心隶祀会继续搞破坏,担心强大的力量会反噬,更担心将来若隶祀控制不了自己,做出伤害身边人的事情,夏阳乐正把隶祀的一部分灵力封了起来,就封在凌琰的体内。
那以后,隶祀的头发短了一大截,而凌琰的胸口有了这紫色咒语。每当触碰它,凌琰就能深深地感受到,自己是和隶祀连在一起的。
他们的人生里,是绝对不能少了彼此的。
第二章
凌琰几乎是一夜无眠,但第二日却依旧起得很早。沈辰璃也早早地准备好,打算和凌琰一起去镇外的庙里还愿。
时候虽然早,但山路上已经有了不少善男信女。
昨夜母子二人在街上相遇,镇里的很多人都已经知道凌琰回来了,四周投来的打量的目光和指指点点的低声细语让凌琰有些不自在。
这时,他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人,丹凤眼、薄嘴唇、皮肤异常的白,美丽中透着一股妖娆感,一袭深红色的长衫,身上的佩饰不多却件件都非常精致,贵气十足。那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们,走过来向沈辰璃问好。
他一个令人过目不忘的男子,若用花来比喻,这个男子就如牡丹一般,骄傲绽放,凌琰会注意到他,一点也不奇怪。
「这位是沐公子。」沈辰璃开口向凌琰介绍,然后又拉着凌琰介绍道:「沐公子,这就是小犬,昨日回来了。」
那位沐公子仔仔细细看了看凌琰,「恭喜夫人了,令郎仪表不凡,夫人好福气。夫人现在心情一定很好。」
「我正要去庙里还愿呢。」
「令郎这次回来还走吗?」那沐公子轻声问道,凌琰明显感觉到沈辰璃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他抬头看沐公子,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空气里,似乎有一股淡淡的暗香,可却怎么也整不出一个头绪来。然后他听到沈辰璃说:「我不会让他再走的。」
沐公子不是忻和镇的人,只是每个月,都会有几日来庙里上香。看得出是富贵出身却待人亲和,因此乡里乡亲都很喜欢他。这是沈辰璃告诉凌琰的,但沐公子究竟叫什么?是哪里人?她也说不出来。
「娘来这里,是求让你能回来,又不是打听别人家的孩子是做什么的?」在佛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沈辰璃起身拉过凌琰道:「如今你回来了,娘也满足了,只是不要再走了。」
凌琰没有接口,随着沈辰璃走出大殿,只是四处一看,就看到了那位沐公子,他太显眼了。
沐公子正和一个老翁在聊着些什么,似是感觉到了远处注视的目光,回过头来对着凌琰微微一笑,这本是一个刻意地转头,但那人却把这动作做得极随意,仿佛是不经意之间的四目相对。
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凌琰就知道,这个沐公子,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等回到镇子里,街上已经是一派热闹景象。拐角处围着一群人,不停地从人堆里,传出女子的骂声。
凌琰不由地止了步子,想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边上也有人注意到了沈辰璃的轿子,让出了一条路让凌琰过去。
骂人的是一个约二八左右年纪的少女,从打扮看,必定是哪家员外家的小姐。
「不知羞的野种,还有脸在忻和镇讨东西!你娘那只骚蹄子生下的,果然也是一样的不要脸!也不看看是什么命,竟然敢跟我娘抢男人,别以为给我爹生个儿子就宝贝了,呸!」
女子横眉竖眼,不停休地骂着面前的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告诉你,别指望进家门。说回来是不是我爹的种还不知道呢,说不定是哪个野男人的,就想这么骗家产?哼!等着饿死吧!」
那少女骂得恶毒,小乞丐一直低着头,就好像没听到一般,只是女孩子见小乞丐没什么反应,更怒了,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这种事情还往外说,这小姐也真是……」边上有人看不下去了,交头接耳道:「不是什么光鲜的,还真怕大伙都不知道似的,这么上街骂人……这个月都第几次了?」
「一个姑娘家骂出这样的话来,真、真是……」
听到众人的议论,少女瞪着杏眼,当众淬了一口,「只准他娘勾引男人,就不许别人骂了?」
凌琰紧起了眉,心想这个女孩未免太嚣张了,上前抱起小乞丐就要走。
那少女没想到有人会插手,一时愣住了,待反应过来,一掌就朝凌琰劈来。凌琰身子微微一侧,躲开那一掌,冷冷地看了一眼,走回了轿边。
轿子离开的时候没有人阻拦,那少女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被凌琰的目光冰住了一般,没有动静。
小乞丐叫沛宣,是顾员外和一个贫家女的私生子。
由于父亲碍于家中的妻女,始终没有给他们母子名分,半年前母亲死后,无依无靠的他只能靠乞讨为生。
沛宣是个极要强的孩子,看的出吃了不少苦,身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
凌琰和县府的老婆子何婶一起帮他上了药,换了身衣服,处理伤口很痛,沛宣咬着牙硬是没吭一声。沈辰璃站在一边,看着沛宣的伤不禁也红了眼眶,没多久就出去了。
「吃饱了再说。」等何婶收拾好出去后,凌琰把一盘糕点递给沛宣。
凌琰知道怎么和这样的孩子相处,一定的程度上,沛宣很像小时候的隶祀,只是隶祀更活泼,会对他撒娇。
小时候的隶祀是个闲不住的孩子,灵媒要学的东西太多,枯燥的书看得隶祀直犯困,总会想着法子偷懒。
上元没有宵禁,绍陵一连几日都有夜市,有次听泠允提过后,隶祀便一直缠着凌琰说要去逛逛,凌琰闹不过他,只好陪着他爬墙出去,玩个痛快后回家挨打。夏阳乐正的板子丝毫不客气,隶祀那么怕痛的人,却紧抿着唇不喊痛。
但对上凌琰就不同。隶祀喜欢爬树,手上常常会扎了木刺。每回凌琰总小心翼翼地帮他挑,可隶祀还是不停嚷嚷「你这哪里是挑刺?简直就是挖坑刨树根!」
沛宣很快就吃完了,大概是觉得凌琰对他没有恶意,倒是有什么说什么。
「那个是顾小姐,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我们从来不来往,娘死了后,我自己过日子,和她们反正见不到也没出过什么事,只是最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不停地找麻烦,口口声声说恨死我了好像这样我就会死掉一样。」
顿了顿,沛宜拧着两道秀气的眉,「和我一起讨饭的小园子让我也恨她,说是这样会舒服一点。」
「舒服一点?」
「嗯……诅咒她啦!」沛宣点点头,「在墙上写『去死吧』,把树当成她拳打脚踢啦,或者干脆弄个稻草人扎一扎之类的。」
凌琰听着、听着,神情就严肃起来,隶祀中的就是诅咒,而夏阳奕楠说过,在这一带有东西在吸收着怨气,忻和镇是怨气最浓烈的。
是不是有什么人?什么物?让这里的人恨意不断扩大,甚至成了源源不断的怨气?而那些怨气被吸收后,到底有什么用?
「认识沐公子吗?」凌琰一时想不明白,随口又问了一句。
「认识。他人挺好的,会给我们好吃的而不是搜掉的饭菜,也会听我们胡扯,有时候还给我们讲故事。」沛宣微偏着头,望着凌琰,「你想认识他?小园子和他挺熟的,有机会给你介绍。」
凌琰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没来由的,他就是觉得那个沐公子非常奇怪,但具体什么地方奇怪,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期然,凌琰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庙外沐公子那刻意却又显得不经意的回头,心重重一沉,那时沐公子的微微一笑,现在想来,更是似笑非笑。
当夜,凌琰换上夜行服,翻墙出了县府,想在忻和镇里寻着些蛛丝马迹。
除了更夫的打更声,整个镇子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凌琰看得到身边三不五时飘过的鬼魂,但他不是隶祀,不能和他们交谈。
就这样搜寻了一夜,却没有寻出任何和诅咒相关的东西,凌琰只好先回了县府,再做打算。
那日起,沛宣就在县府住下了。
换下了满是补丁的衣服,洗去脸上的污迹,沛宣是个白净秀气的孩子,再加上聪明伶俐,很讨府里众人的喜欢。凌愐见了也颇为欢心,嘱咐下人们好好照顾着。
沛宣识得一些字,沈辰璃亲自教他念书。
凌琰自小离家,沈辰璃除了教过他启蒙了百家姓、三字经外,便没能再教什么?如今有个聪慧的孩子让她教,她也非常开心。每日除了教沛宣念书,就是和凌琰聊天,隔几日再去庙里上香。
沛宣知道沈辰璃待他好,也喜欢粘着她。
「第一次见姨娘戴,能给沛宣看看吗?」一日偶见沈辰璃戴着对蝴蝶坠子,煞是好看,沛宣笑着问道。
「这是以后要给琰儿媳妇的礼物。」沈辰璃摸了摸坠子,表情有些不自然,沛宣极会看脸色,也不再央,拉住沈辰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