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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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才能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干净,不致使自己为这事再栽跟头。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就是舍卒保车,也不是不可以的。只要自己不被牵扯到监狱里去,一切事情就都还好周旋;要是自己一旦陷到监狱里了,那一切就都成死局,全盘输定了。现在唯一紧要的就是想方设法得找一个替身,推卸掉自己的一切责任,让别人去代自己受过。听县长对自己说那些话的弦外之音,也似乎就有这样的意思。可是现在作难的是到底把枪杀赵广锁的这一罪过,该一股脑儿推到谁的头上呢?推到赵财东的头上吧,赵财东这个老东西,比泥鳅还滑,猴儿精猴儿精的。事刚一发,他就溜得连踪影儿都找不着了。你说,这怎能拿他去抵罪呢?“唉!这个千刀万剐的老狐狸,把我给玩儿了,让我没来由沾了这一身腥,他却给溜之大吉了。”牛保国想着想着,觉着现在要是再想在赵财东身上打主意,那是什么用处都没有的了,不管话怎么说,目前还是得现实一点儿,火烧眉毛的是,眼前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用什么办法才能使其光光堂堂地得以了结。“唉!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好在自己贴身人的身上做文章了。”说实际情况吧,当时打死赵锁子的人是牛运通,可牛运通这个护兵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惟命是从,自己所说的话,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这次实在也是由于他的心情过于迫切,一时性急,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同意了赵财东的主张—打死赵锁子,才贸然开枪,造成这个无法挽回的结局的。说句实在话,在日常事务中,牛运通随叫随到,自己还真的觉着连一天也都离不了他呢。更不要说,牛运通这人和自己还是个远房伯叔弟兄,不管怎样,彼此之间还是有着一定血缘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自己和他从小是在一块儿玩尿泥长大的,两人之间的情谊深厚着的,不是一般的乡长和护兵关系—自己怎么能忍心眼看着把他往死路上推呢?
“……然则这不行,那不行,到底怎么办才行呢?自己究竟该让谁去充当枪杀赵锁子的犯罪嫌疑人,把他押送到县上去接受审讯,才合适呢?反正不管是张三、李四、牛五还是王麻子,总的得要有一个这样的人,并且这人还得是一个硬骨头,能吃得住法院的三盘六问,不至于再出问题。”他想来想去,扳着指头在心里数量过来数量过去,最后觉着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边,能担当得起此任的人也就只有马恩娃了,“马恩娃虽然不是枪杀赵锁子的真正凶手,但现在处于目前这种局面,即使冤枉也得先把他冤枉一下,让他暂时去背这个黑锅,那怕是做黄泉路上的冤死鬼。不然又有什么办法呢?”牛保国这会儿确实是黔驴技穷了,他除此之外也确实再无别的什么妙计良策了。
“……然而这是去坐监,又不是什么好事情,说不定弄不好了还会有把命搭赔上的危险,谁会那么傻呢?马恩娃他能稀里糊涂地答应吗?”牛保国躺在床上,又为此费起心思来了。他这会儿忘记了光阴的流逝,忘记了肚子里的饥饿。乡公所的勤务员给他把饭端了上来,搁在那儿放凉了,又端回去加热,再一次端了上来,又放凉了,因催他吃饭还被他臭骂得狗血喷头。这事看得周围的人都知道他心情十分不好,就没有人再敢来搭理他了。要知道,凡是人正心烦着的时候,看谁,看什么,都会觉着不顺眼,想冲着发脾气。
牛保国就是这样如坐针毡,焦躁地想着,想着……他绞尽脑汁,想来想去,直想到这一天的后半晌,才终于把这事情该如何料理,初步想出了个眉目。他用手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下定决心似的一个人在屋子里自言自语说:“对!这事情还就得这么办,也只有这么办了,才能鱼安水安。至于说服马恩娃,让他爽爽快快地答应这件事情嘛,那我还得再动点儿心思,想点儿办法,讲究讲究策略……”说心里话,他对征服马恩娃,让马恩娃对自己的言行深信不疑,俯首帖耳,乖乖上套,那还是满有把握的。
牛保国把处理事情的办法想好了以后,心里顿时就轻松了许多。这时他才记起,太阳早已过午了自己还没吃早饭呢,看了看桌上勤务员给他已经热了好几次,现在又已经放得冰凉冰凉的饭菜,这才觉得自己的肚子确实饿得已经受不了了,于是就端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饭碗,什么也不在乎,“呼噜、呼噜”,香喷喷地吃了起来,且吃得是那样的有滋有味。到了晚上,他心歇下来了,美美地就睡了一个好觉—这几天从来都没有这样睡过的好觉。
第二天早上,牛保国一见到马恩娃,就春风满面地对他说:“恩娃,饭时咱们到聚仙阁酒楼去吃个便饭。来时你把牛运通也叫上。”马恩娃见牛乡长昨天心情是那样的不好,今天却大有和缓,和蔼可亲地请他们这些手下人到馆子去吃酒,一时真还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牛乡长自前几天因牛运通懵里懵懂地用枪打死了赵锁子一事,被县长叫到县上,回来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满脸浓云密布,似乎随时都会雷霆大作,风雨交加,因此谁也不敢没事找事,轻易地去搭理他。难得今天他心情好,脸上阴天转多云,他敢不应承、承欢?于是赶紧兴冲冲地就去通知牛运通说:“运通,乡长这一向心情一直都很不好,整天虎着个脸,怪怕人的。今天不知怎么日头从西边给出来了,想起来饭时请咱们俩到聚仙阁酒楼去吃饭。他要我告诉你,你也得有个准备,一会儿赶紧收拾收拾,到时候千万可别失误了,让乡长又不高兴,发脾气。嗳,说不定咱俩去了以后,到那儿乡长还会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你我去做呢。”
牛运通一听,不免也觉着这事多少有点儿来头儿,但他知道自己这两天时运不好,就不便多问,谨小慎微地把自己的事收拾了收拾,浑身上下拾掇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和马恩娃就一块儿朝着聚仙阁酒楼走来。
他俩刚一踏进聚仙阁酒楼的大厅,一个年轻漂亮的堂倌儿就冲着他俩说了声“二位请跟我来”,把他们领进了一个十分清静的雅间。雅间里,只见桌子上已经十碟子八碗的把酒菜摆得满满的了,乡长牛保国也早都坐在上席等候着。马恩娃和牛运通一见再没有其他任何人在场,霎时不免多少就有些诧异,禁不住问道:“牛乡长,今儿个是谁请我们还是您请谁,一下子就摆了这么丰盛的一桌子?”“我请你俩呀。”牛保国微笑着说。这下子这两个就更不解了,不由又问了一声:“您请谁?”“今儿个谁都不请,就咱仨,在一块好好地坐一坐,谝一谝。这一向,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把人都给烦透顶了。今儿个咱弟兄三个在这儿放松放松。来!坐,你俩都坐。”马恩娃和牛运通一看牛保国话说得情真意切,就都应声也坐了下来。牛保国欠身给他俩面前的酒杯里都满满地斟上酒,同时端起了他自己面前的酒杯说:“来,咱们三个今天来个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干!”于是他主动与他的这两个护兵“当”的一碰杯子,脖子一仰,率先就喝干了自己杯里的酒。
酒过三巡,牛保国又说话了:“今儿个我先打关,接着咱依次往下轮,你俩谁都不能少。”说着就挽胳膊、抹袖子地和马恩娃、牛运通划起拳来。“一心敬你!”“哥俩好呀!”“三桃园!”“四季发财!”“五点梅!”“六六顺!”喝五吆六地大喊个不停。酒,他们在一块热热闹闹地喝了一阵子,当大家都已觉着喝到七八分上了的时候,彼此的话也就渐渐地更多起来。牛保国趁着酒兴对他这两个护兵说:“恩娃、运通,你俩跟着我也好几年了吧,凭良心说,我对你俩怎么样?”这两个人一听牛保国说这话,不由都一愣,连忙站起了身子,回答说:“乡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对我俩就好尽了。我们常想,这世上再没有像你这样好的上司了。我们能碰上您这样的好上司,这都是前世的造化,三生有幸啊!”牛保国见状连忙满意地摆了摆手,说:“坐下,坐下。你看看,你看看……都是自己人么,这么客气干什么?看你两个说的这都是哪里的话?我就是随便问问么,你两个就紧张成这个样子了?说句实话,你两个名义上是我的护兵,也就是俗话所说‘背枪的’,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把你俩当护兵看,处处都是把你俩当作亲兄弟看待的。你俩说是不是?”马恩娃和牛运通慌忙又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牛保国接着说:“运通不管怎么说,还是我的远房伯叔堂弟,这就自不必说了。恩娃,你说呢?”马恩娃见乡长单独问他,连忙就回答说:“是的,是的。这还能有假?话,您就是今日不说,我心里也明得跟镜子一样。”牛保国说:“你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呢?其实那因为我一直认为咱们三个啊,都是在一条船上坐着的,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荣辱是与共着的。”马恩娃、牛运通虽然对牛保国说的这些十分斯文的话,一时还似懂非懂,但都在瞪大眼睛,专心致志地听着。只听牛保国接着说:“所以,我们三个时刻都要记牢: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共当’。”马恩娃、牛运通两个这时简直像是个机械人似的,只是一个劲不住地连连点着头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的。牛乡长,你迟早有什么事,只要是用得着我们的,只咳嗽一声,连吩咐都不用吩咐,我们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是死是活,我们不说半个‘不’字!”马恩娃平时不太喝酒,今天几杯烧酒下肚,就热血沸腾,激情冲动起来,这会儿连脸都变得赤红赤红的,一直红到脖子根儿上了。他听着牛保国今天说的这些感人肺腑的贴己话,不由得按捺不住,又站了起来,拍着腔子,慷慨陈词说:“牛乡长,您知道我马恩娃一辈子家穷,一没钱财,二没家眷。我活在这世上啥都不贪求,就只看重一个‘义’字。生就一个倔脾气,处处都讲究讲个义气。为了义,我连我爹妈都可以不认,为了义,我上刀山、下火海,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因为一个字—值。如今,我既然跟着你,你的事就也是我的事,迟早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就尽管说!”牛保国听着这话,也就站了起来,他深情地拍了拍马恩娃的肩膀说:“这我知道,这我知道。咱弟兄两个生就是一个脾气。我一天之所以看重你的,也正是这一点。”牛保国说着又斟了满满的两杯酒,一杯递给了马恩娃,另一杯自己端着说:“恩娃,来,咱弟兄俩就为这个‘义’字,今天再干它一杯!”马恩娃不由自主地看了看牛运通,显出有些迟疑不决的样子。牛保国说:“恩娃,快把酒杯举起来。饮了这杯酒,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呢。”马恩娃听着牛保国话对他这么说,就只好毅然决然地举起了酒杯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果断地和牛保国“当”地碰了一下酒杯,仰起脖子,把牛保国给他所斟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牛保国看着马恩娃把这杯酒喝了,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唉!我最近有件很作难的事,你们两个其实也都清楚—打死赵锁子这事,这几天还把我夹在中间给绊缠住了。县上逼着我,要我很快查清楚这事,前两天县长把我叫去还狠狠地训了一顿。可是,这事你两个也都知道,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在那儿明摆着的,有什么需要查的。我现在作难的是县上逼着要人,我这该让谁去呢?我总得给人家要有个交代吧?如今这儿也再没有其他别的什么人了,咱们三个人就关着门,悄悄话公开说吧。人是运通一枪给打死的,可是运通也是听我‘唉’了一声,由于一时性急,弄错了我的意思,才开的枪啊。我总不能把责任全往他身上推,而把自己洗得一干二净的吧。恩娃,你说对?”马恩娃目睹牛保国眼下自己有难,还竟然是这样地体谅下属,心里真有些感激涕零,觉着胸膛里好像有股子暖流,热乎乎地直往嗓子眼儿上蹿。他于是连忙点点头,答应说:“是的,那当然了。”牛保国接着说:“唉,你说我作难不作难?我有心把事情的责任全都揽在我自己身上……”“这不行,这万万使不得。”马恩娃、牛运通一听牛保国这么说,马上就都坐不住了,焦急不安地抢过话头说。只见牛保国轻轻地摆了摆手,接着说:“可是,我又一想,要是我陷了进去,你们两个肯定就群龙无首了,以后的事情那就成了一盘死棋,下一步就再也没法往前走了。”牛运通、马恩娃着急了,立刻齐声说:“这事不论是谁去,反正都不能让你去。你要是一旦去了,我们就成了一群没王的蜂。一句话,宁可我们死,也不能让你去!不过,你看还有没有其它什么好办法?”
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