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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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搁时间,因此就连孟至塬都没敢上,直接从塬下面的路走,沿途经过了吊桥、四知村,又从西岳庙穿街而过,在太阳快要压山时才匆匆忙忙地来到了云台书院,找见了他在华阴和共产党地下组织所接头的上线—王尚德,连忙把这封信交给他。王尚德很快地看过信后十分担忧地对牛保国说:“上级党组织在这封信上说,我党有几个高级干部由陕南商县途经雒南出我县的大敷峪前往陕北去,不料在走到华阳川里时给撞上了华阴县警察局的几名巡警,一时被盯梢跟踪了起来。他们想尽了办法也没能甩掉这一尾巴,后来终于在将要出大敷峪的时候被人家抓了起来,现在这些人已被押在了华阴县的看守所。上级党组织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设法营救他们,并指示一旦营救成功,就尽快把人转移到河口镇的悦来货栈,那里已安排好有人接应。你先回去把家里的事料理一下,今晚半夜我们在华山脚下,十二洞前的竹林里聚集,开个紧急会,咱们把这事好好地商量、部署一下。”
这天晚上,半夜,牛保国来到华山脚下十二洞前,一片茫无边际的竹林边上,按照预先约定的联络暗号,咳嗽了两声,再吐了口痰,这时从黑暗处应声就悄悄走过来一个人。他俩见面相互也不搭话,牛保国只管跟在那人的紧背后,往竹林深处摸黑走,黑暗中他们拐来拐去,也记不清都拐了多少个弯,最后走进竹林里的一个茅草庵子。庵子里没有点灯,也没人吸烟,刚一进去,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见。过了一小会儿,牛保国才模模糊糊地看到在他来到之前,这里面已经坐了有五六个人。黑暗里只听有人说:“我们接到上级党组织的紧急指示,现在要营救我党被关押在华阴看守所里的几个路过这里的高级干部。下面我就把我们所拟定的营救方案说一下:明天正好西岳庙街逢初四集,集上牛保国……”
第二天,牛保国身穿白洋布衫、黑裤子,头戴顶麦秸秆编的草帽—他把帽沿压得很低很低,因而迎面走来的人就很难看得清他的面孔—他今天也到西岳庙街来赶集。西岳庙街自古以来都是阴历每月的四、八日逢集,逢集的这一天,西岳庙周围四面八方的人,不论是做生意的,还是购买物什的,就都会像潮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朝着西岳庙街涌来。这里的货栈、商号和饭馆一大早也就都开门了,家家都把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准备迎接这一天来的好生意。到快吃上午饭时,西岳庙街的集会进入了高潮,街中心—西岳庙西侧的棋盘街十字口,南来北往、东走西去的人,多得就像蜂群一样,都在这儿汇聚到一起了。此时这儿真是人挤人,人撞人,到处是人;人山人海,熙熙攘攘。这样多的人,你说我喊,同时还夹杂着各种各样十分殷切地叫卖声,好不热闹。在这来往如梭的人群中,偶尔也能看得见夹杂有三两个来回走动,维持治安秩序的巡警。
牛保国按照党组织先一天晚上的部署,这时肩头搭着条褡裢,夹在人群中也在这儿挤来挤去的走着。你看他什么东西都不买,专就在这棋盘街人最多的地方来回溜达,也不知道他到这里来是寻找什么人还是有什么事。不一会儿,从街西头就走过来了两个巡警,牛保国眼睛顿时一亮,立马就分开拥挤的人群,努力朝着巡警面前挤。就在他刚挤到离巡警不到两三步远的地方时,有人从他的背后,趁他不注意,把手伸进了他的褡裢,在里面猛地就抓了一下,拿走了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后,撒腿朝东就跑。牛保国扭回头一看,指着拿了他东西后慌慌张张在前边跑的那人马上就惊呼了起来:“贼!”他随之又扭回头冲着那两个巡警求援似的直嚷嚷道:“长官,快!贼娃子把我东西给偷了!……”话还没顾上说完,他就急着追赶偷他东西的那个人去了。只见偷牛保国东西的那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狼狈地往前跑着,跌跌撞撞的,可就是苦于街上这时候赶集的人太多,太得拥挤,怎么跑也都跑不快,是很容易就能追上的。已走到牛保国跟前的这两个巡警一听有人喊“贼偷东西”,同时看见在他们紧前面有一个人正在紧追着另一个人,并且眼看就要追上了,马上觉着这是自己在这么多的人面前显示一手的大好机会,在上司跟前立功的大好时机。于是他们也不细问究竟,立刻紧跟着也就追了上去。
跑在前边、被追赶的那个贼似乎已经发觉后面追他的人追赶得很紧了,一时情急,慌不择路,竟然贪图近道,一头闯进了西岳庙的南大门。牛保国和他身后的那两个巡警一见更是紧追不舍了,并且同时呐喊一声:“这下子我看你个熊再能往哪里跑?”随之也就追进了西岳庙的南大门。好大的一座西岳庙,里边廊腰缦回,曲径通幽,藏匿一半个人那还不容易?只见前边被追的那人三拐两拐,一下子就跑进了西岳庙深处。然而他还是怎么也摆脱不了在后边紧紧追赶着他的那几个人。最后,他实在无处可逃了,就只好钻进一个处在墙旮旯儿的茅厕里去了。牛保国见状又怒气冲冲地断喝一声:“我叫你再跑?我看你这下子还能跑到牛屁股里去不成?”说着忽地一下子就紧跟着扑进茅厕里去了。在他后边紧追不舍,尾随其后着的那两个巡警此时立功心切,一心抓贼,根本就没顾得上多想,跟着就也一头扑进了茅厕。就在他俩一前一后,紧相跟着刚一扑进茅厕门,猛不防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绊了一下。“扑通、扑通”一连两声,这两个巡警几乎同时就都被绊了一个“狗吃屎”,立马就像两根木头柱子一样,直挺挺地爬在地上起不来了。原来这茅厕里早就藏着两个人,在那儿专门等候着,是他们给后边紧追进茅厕里来的两个巡警脚下使的绊子。牛保国和扮作贼、偷东西的那个人此时立即返回身来,他们四人一齐上,两个人擒拿一个巡警,紧紧反扭住他们的胳膊,很快就用自己头上所戴的毛巾堵上了巡警正想要张开、大喊的嘴巴,强行脱下了他两个的巡警制服,用条绳子反捆了他们,把他俩还弄了个“老头儿看瓜”—就是把他们的裤子抹到大腿根部,然后再把他们的头强按着塞进各自的裤裆里。提前躲在茅厕里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连忙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张由公安局长亲手签了名的提审犯人的条子,交给了牛保国,说:“赶紧换上这两个巡警的制服,拿上这个条子,到西关看守所救人去吧!”
牛保国和扮贼的那个人迅速穿戴好从那两个巡警身上脱下来的衣帽,系好皮带,把巡警的枪往自己肩上一背,又一人戴上了一副大墨镜,嘴角叼着支香烟,流里流气、大摇大摆地从西岳庙内走了出来。这回儿,在西岳庙街上赶集的人只顾各人忙各人的事,谁也无心去注意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牛保国他俩出了西岳庙门往前走了没多远,就赶紧拐入了一条人较稀少、背静的小巷道,快步如飞地赶往县西关看守所而去。
牛保国他俩来到西关看守所,直奔看守所所长的办公室,大模大样地推开了办公室门,满脸横气地冲着看守所所长嚷道:“局长有令,命我俩前来提取条子上所写的这几个人犯,立即到公安局接受审讯!”看守所长接过他们手里所拿的局长亲手写的条子,看来看去,千真万确没问题,就这还是有点迟疑地又看了看牛保国他俩,似乎因他们面生而在犹豫不决。牛保国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想:“夜长梦多,兵贵神速。今天这事稍有差池就会出岔儿。”于是当机立断,装做对看守所长的磨磨蹭蹭颇为不满、十分地气愤的样子,走上前去,一抬手“啪啪”就给了看守所长两记耳光,嘴里骂道:“他妈的,你还怀疑我俩得是?瞎你狗眼了!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牛保国打看守所所长的这两记耳光可实在不轻,直打得看守所所长的脸颊红一块紫一块,凸起了一条条的手指印儿,同时两只耳朵也被打得“嗡嗡”直响,眼前直冒金星。他被一时间给打懵了,一下子都分不清了东西南北。只见他揉揉眼睛,还想再仔细分辨分辨今天县公安局派来提人的这人到底是哪个巡警,今天怎么这么霸气。刚才扮贼的那人见机行事,赶忙上前来圆场,十分亲切地拍了拍看守所所长的肩膀,又拉了拉他的手,故意十分神秘地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兄弟,别误会。你大概还有点儿不认识他吧?”看守所长听了这话就颇为委屈地轻轻点点头。“这人是个新来的,”扮贼的那人更是压低了声音说,“你可能还认他不得,人家现在是我们的头儿—巡警队长。据说他是县长的一个伯叔兄弟呢,在公安局里可有世面了,连副局长遇着都让他三分哩。咱放灵性点儿,少受吃亏。”然后他又故意放大声音说,“没什么,没什么。你看,不打不相识嘛,都是自家兄弟,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老朋友。再别磨蹭了,赶紧去把人给我们往出来叫呗,让我们带了好去向局长交差,咱公事公办,至于你俩之间还有什么到与不到的地方,事后由我做东,在城里聚仙阁酒馆抹一桌子,咱弟兄们坐在一块儿好好聊聊,交个朋友,好不好?”看守所所长尽管还是不大愿意,还是想尽量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经这人用绵里藏针的一番话一吓唬,同时再一圆场,一时间也就没了主意,有些慌神,加之这人又在旁边不住地推搡催促着,并一个劲儿戏噱地说:“快些,快些。你这人,别再像新媳妇解裤带似的—迟慢时间了。局长还在那儿等着哩,我们要是一会儿去迟了,他又会发脾气的。”牛保国他们软硬兼施,不由看守所所长不在慌慌张张中打开牢门,按着字条上所写的名字叫出了那几个人,交给牛保国他俩,然而他还是不放心地一再叮咛说:“人,我现在是交给你们了,路上可千万小心,万一再要出了事,那可是你们的责任。上边多次叮咛过,这几个人不是一般的人犯。”牛保国还是一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地神气说:“放你妈的屁!要不要紧老子不知道,要你教训?你把你的事好办就行了,别再看戏流眼泪,替古人担忧了。”跟牛保国一起来的那人连忙满脸赔笑说:“都别上气,都别上气。所长说的也还不都是好话,小心无大错嘛。大家都应该时刻多个心眼,好自为之,只要大家相安无事,那就谢天谢地了。所长,你说是不是?要知道给人当差不容易啊!说不定你我啥时候防不胜防,就把大漏子给捅下了。到那时候弄得人干哭都没眼泪。”看守所所长听着这话,不住连连点头称是。那人说着一扭头,就朝着那几个刚从看守所监狱里提出来的人中走在后边的一个屁股上猛地踢了一脚,咋咋呼呼地厉声说道:“走!”一下子就把那人蹬了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在地上,“路上给我老实点儿,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牛保国他俩呵斥着从看守所提出来的这三四个人,走出了县西关看守所的大门,朝东向着县城走去。他们在路上边走边骂骂咧咧地走了一段距离,路就朝左拐了一个弯儿。牛保国扭头一看,看守所向这儿瞭望的视线已被完全遮挡住了,他俩就猛一拉那几个人,同时,给他们使了个眼色,低声而急促地说:“往北一拐,快跑吧!”那几个人起初瞬间还一楞,多少还有些迟疑。只听牛保国低声简短地说:“我俩是华阴地下党派来营救你们的。咱们赶紧从这儿向北,往渭河滩里跑啊!”这几个人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眼前所发生的是怎么一回事,立即感激不尽地上前紧握着他俩的手,一个劲儿不住口地说:“谢谢,同志!”牛保国急促地说:“现在,什么话都先别说,当务之急是赶紧先逃离这虎狼之境地。”他们由牛保国在前边带路,和牛保国搭伴来的那个人断后,把从看守所刚营救出来的那几个去陕北的干部护持在中间,眨眼向北就拐入了小路,疾行而去。好在这几个去陕北的干部在看守所关押的时间并不长,还没有受重刑,体力也都不十分差,一路上尽力奔跑着,在牛保国他俩的关照下,勉强还能跟得上。当他们跑离县城有五六里地的时候,这才听到县城方向响起了枪声。他们知道敌人这时已经察觉了,肯定马上就会向着他们所逃走的方向追来,于是不敢怠慢,也不敢继续再从正路上走了,顺势就一溜烟钻进了路东边的苞谷地,奋力向东北方向疾奔,最后一直跑到了渭河边上的沼泽地里。
这渭河边上的沼泽地满长着一望无际的芦苇,一般人要是钻进了这片浩茫似海的芦苇丛深处,就会迷失方向,认不出了东西南北;要想在这里边寻找人,那可真比大海捞针还难,或者说是老虎吃天,根本就没处下爪。牛保国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