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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部分

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第135部分

小说: 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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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唉,只是顶什么用呢?把块儿好料活生生耽搁了。”又有人接着说:“你可别说这样的话。世事到这儿了,没赶上机会的人多了,窝到了这农村,把他就是一条龙,有通天的本事又能怎样?现在不管干什么事人家都是以家庭成分定优劣,谁敢重用他?他也就直老四个牙了呗,还不是一辈子都得不停地继续认真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牛保国一听马上附和说:“你这话说得在理。”他话说得很平和,既不显山,也不露水,但褒谁贬谁,蕴含其中。不过如果不是很有心计的人,一忽儿还是轻易听不来他说这话的实际用意的。
  麦粒和麦糠混搅在一起,很快地就被社员们七手八脚地用碾场的那一套农具,在场面上集中到一块儿,堆积成了像小山岭一样的大堆子。妇女和年老一点儿的社员,也都用扫帚把场面打扫得一干二净的,眼看着紧张的这扬场活路瞬间就要开始。扬场,在当时的农业上可算是四大技术活路之一。这一带人把这农业四大技术活儿用一句口头禅概括为:提耧,下芟,铡麦秸,扬场使得左右锨。如果谁有本事能把这四样儿活路全都拿下,那么他们就把这人叫做庄稼活上的全套把势。这时,生产队长把一部分人分流出去,让他们去把麦秸垛进一步整理整理,堆积好,以免夏收季节天气多变,雷阵雨多,下雨时雨水灌了进去,把麦草浸湿、沤坏了。因为生产队里的几十头牲口全年还得指靠这些麦草来作粗饲料吃呢。留下另一部分有技术或者是有眼色的人就来干扬场这活儿。自然,牛德草、连欣、保国、芙蓉——牛保国的儿媳妇等一大帮人都被留下来了。牛德草、连欣一些小伙子为了避免在扬场的过程中头上落下麦糠,脏,回去难洗,就都给自己戴上了草帽或者包上头巾,分开站在所要扬的麦堆子两头儿,用手里所持的木锨一下一下地开始扬起来。牛保国等一些干活有心眼,有一定经验的老人、妇女,站在上风头上,配合小伙子们的扬场,用扫帚不停地把风吹不出去的那些夹杂在麦粒中的短麦秸秆和没碾彻底的生麦穗儿等杂物往出扫。事情说来倒也凑巧,这会儿正巧遇上天刮起了东南风,连欣不像德草那样遇事深沉、厚诚、寡言少语,不爱张扬,可能也是他人生旅途比较顺当,没受过什么政治运动冲击的缘故吧,性格就很外向,赶紧抢上风站在麦堆子的南边——站在这样的位置扬场就不大为尘土杂物所眯,这也是他这人心眼多的一个细节表现——不等生产队长发话,就主动冲着在场的人大声喊道:“风来了,大家伙儿手头儿就都来紧点儿,抓紧快扬场吧!”麦堆子周围在场的那一帮帮子扬场的人,也没有谁顾及到他当没当什么干部,有没有资格发这话、指派人,一个个就都潜意识地顺从应和着,挥动了手中的木锨、扫帚等工具,随着牛连欣的这一声喊,鼓足劲头,干起了来。
  牛保国面对牛连欣这一十分适时的举措以及所起的效应当然是赏识极了,自然也响应着牛连欣的这一声喊,一边自己加劲儿挥动着手中的扫帚,奋力干了起来,同时一边又鼓动他身边的人说:“连欣这娃说得对着的。消停的生意,紧张的庄稼。咱们趁这阵儿风来了,赶紧把手脚都放快一点儿。干吧!”牛保国近来为了树立牛连欣在社员群众中的声望,总在处心积虑地抓紧一切机会,不失时机地作舆论引导:“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连欣这娃就是能行,对农活儿路路通达不说,干起活儿来心眼还就是多。你看,他说声‘干’,就把大家都给吆喝起来了,人人闻风响应,立马就都动起手来。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群众中多有感召力啊!大家伙要是把他选上,让他在咱生产队大小当上个什么干部的话,不是我在这儿夸他哩,肯定是把好手。有他这样的庄稼活把势带头儿,咱队的生产,那保准呼呼呼,一溜风就上去了。”
  牛连欣、牛德草他们一帮年轻小伙子站在麦堆子的两头,生龙活虎地在扬着场,一瞬息扬出来的麦粒就金灿灿的在他们前面落了厚厚一层,但这还不够干净,达不到晒干后入仓所要求的标准。要想把麦子彻底扬干净,那还得要再有一道工序——他们这里的人把这道工序叫做“戗场”。干戗场这活儿不仅费力气,而且还要有相当的技术,它是一项很能显示能耐、也颇引人注目的活路,一般人是很难被看得过眼的。牛连欣生性好表现自己,于是当仁不让,不要干部指派,主动抢先上去,着手就干起了这一活路。牛德草干活历来是任劳任怨,心中颇有城府,此时虽然一声不吭,但心里对牛连欣的这种好张扬,爱显示很是看不惯,于是就暗中有意要和他比试,把衣袖往上一挽,往手心吐了口唾沫,也走上前去拾掇戗场。这两个人一前一后,舞动起手中的木锨,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直把那金粒子似的麦颗一锨紧过一锨地擦耳贴肩扬了起来,抛撒向半空中,形成了一道接一道、层出不穷的弧形扇面,在夕阳的映照下看起来黄亮亮、金灿灿,美丽极了。牛连欣不用说,出手麻利,动作洒脱,举止适度,花哨得简直像是在翩翩起舞。而牛德草紧随其后,当然一点儿也不示弱,手里攥着他父亲牛保民去世时所留给他的那把上好的桑木木锨,使得呼呼风响,招招来得都在点子上,左右手倒换,得体自然,技艺出神入化,妙不可言,娴熟得惊人。他把麦粒一枺龞}地向头顶上撒去扬开,即刻就形成了一道道金色的晚霞,一落到地上,那就更是一阵又一阵的珍珠雨了。这会儿他俩人借风力,风助人威,好一场比试。两人虽然说都是庙东村做庄稼活儿顶尖儿的名将高手,但还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谁都看得出来这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之上有能人,牛德草的表现,处处都比牛连欣要略高一筹,手中出活路;尽管举手投足也可能没有牛连欣那么花哨,近似舞蹈动作,但工效可要比牛连欣高多了,扎实、实惠。然而居心叵测的牛保国却别有用心,这会儿为了实现自己的既定方针,就又适时地开始了他的舆论宣传工作:“你们大家都看看,都看看……连欣这娃干得多美!哎,不是我夸哩,说实话,在他们这一帮子年青人里面,还没有一个能敌得住他的。”
  最近,牛德草在紧张的劳动中不止一次地听到牛保国这样故意歪曲事实,言过其实地评议牛连欣,一开始他还不以为意,后来却越来越觉察到牛保国这样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别有用心,这以来逐渐就觉着他这话说得有点儿出格、肉麻,听着让人恶心,于是身上就直起鸡皮疙瘩。只是他审时度势,觉着一时还没有必要由自己去点破天机,惹是生非,仅仅只是用鄙夷的眼神看了牛保国一眼,什么话也都没说。
  不过,世上这事情往往是过犹不及,要知道,话说三遍比屎还臭。牛保国类似这样的话说得多了,其他人即使再笨,就也能察觉出牛保国这话说得有失公允,太得极端,过分溢美牛连欣了,心里怪怪的,总觉着有些来头不正:明明是牛德草扬场要比牛连欣强得多,这牛保国还是牛德草的亲叔父呢,像他这样精明的人,怎么能连亲疏远近都分不出来,昧着良心胳膊肘朝外弯,疏近亲远,说连欣是庙东村生产大队青年人中的凤毛麟角呢?他这样说是无意的过失呢,还是有意而为之?用心又何在?
  当然社员群众中也有一些灵醒一点儿的人心知肚明这里边的奥妙,暗暗不住在赞叹牛保国的棋高一着。德草与连欣哪一个离牛保国血缘近,在牛保国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秃子头上的虱子——这不是明摆着的嘛,还用谁说?于是他们就都瞅着牛保国不说话,只管一个劲地讪笑,想把自己心里的那些鲜为人知秘密,全都通过这讪笑尽情地表露出来。
  当然,这牛保国人也不蠢,他立即发觉了人们这一异样的眼神和笑多少有点儿味道不对,自然知道这里的蹊跷,就赶紧自我解嘲,找话岔开大家的注意力道:“快,风正了,咱们别只顾说话,把活路都给耽搁了。赶紧趁风抓紧时间干活儿要紧!”大家这才注意到这会儿只管说话斗心思,牛德草和牛连欣他俩一劲子猛扬,没经过掠行的麦粒已经都积聚得很不少了,几乎都把他们的脚面给埋住了,麦粒堆子就像一条大鲸鱼躺在那里,被风吹不出去的那些生麦穗、短麦秸秆儿,夹杂在麦粒中间,随着麦粒落在了粮食堆子上,有不少都已经被麦粒埋住了半截,让人看着十分扎眼。于是他们就都紧张起来,忙着干开了活儿,谁也顾不上再去扯淡聊闲,啄那些没颗的食了。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什么事情都经不起旷日持久,舆论的感染同化也是一样,其作用万万不可低估。有一些事情,其面目本来往往不一定就是那个样儿,但是如果有人那样说得多了,说得时间长了,人们就会自觉不自觉地受到一种潜移默化,慢慢地习惯了某种现成的说法,不再劳神费力去考虑其事情的本来面目,随声附和,人云亦云,顺理成章地认可成说,积非成是了——这样以来,黑的常不常也就被人误当成白的,牛保国夸赞牛连欣就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实例。一开始,好些人对牛保国过分夸赞褒扬牛连欣的说法还多少有些听不惯,很不以为然,常持异议,颇多微词,但随着斗转星移,日月更替,久日久之,牛保国那不厌其烦的精神,喋喋不休的说道,就使人耳熟能详,所以也就不可幸免地受了他的感染,潜意识里不得不背离事实的真相,接受他的观点,觉着牛保国似乎也言之有理,牛连欣确实要比牛德草在某些方面技高一筹,更强一些,在他的那些同龄人中的的确确算得上个鹤立鸡群的凤毛麟角。再说了,牛德草他就真的比牛连欣强又能怎么样呢?单家庭成分这一样儿就把他压弯了腰,压得彻底抬不起头来了。他不论怎样说,反正都是块儿上不了席面的狗肉,为他和人争高论低伤和气,顶什么用?于是,慢慢地,慢慢地,牛保国的观点在庙东村生产大队就成了不刊之论。
  又一年开春了,生产队调整干部领导班子,召开社员群众大会选举作业组小组长。全生产队的社员群众又都聚集在饲养室内牲口槽前的过道里,在牲口不住吃草的嚓嚓声中酝酿起今年该推举哪几个人担任生产队作业组小组长这一职务来。生产队作业组小组长这个职位别看官儿小,连队委会委员都算不上,然而在推举候选人时对其各方面的条件要求都可严格了,不仅要所选的人出身好,而且还要精通务庄稼的各类活路,是个能身先士卒,带领群众冲锋陷阵的实干家。作业组小组长必须由一个既很有组织才能,又具备指挥能力的人来充当。别看一个生产队里有的是人,可是要在这么多的人里边挑上一个这样六头都能占全的人,那可还真的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然而作业组小组长,这官儿你别看,当然不大,级别也不高,没有什么品,可是他所管的事儿那却还真不少,实权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挺大的,在生产队的日常事务中,各种具体活路几乎全都是由他来出面来安排协调的,一天分派谁干什么活儿呀,哪个社员一月的出勤日该定多少天呀,甚至谁有点儿小事要请个假啦什么的,等等,这些事基本上都是由他一手管着的。生产队召开队委会,他也大都能参加,而且在会上还有发言权,所以社员们对这个职务还都是挺看重的,都想推举一个既能走到人前去,胜任这项工作,又能代表自己利益,为自己谋事说话的人来担任。你看,这会儿会场气氛可活跃了,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众说不一,聚讼纷纭,莫衷一是,嗡嗡嗡,到处都是一片像蜜蜂在叫一样的说话声,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肯轻易率先站起来发言。他们都担心要是自己一马当先,提出了一个候选人,就会立马成了众矢之的,进而被其他人后来另提的某个候选人给否定了,因而都持着一种观望的态度,等机会,看火候,以图后发制人。
  对此,牛保国不由眼睛一亮,心里暗想:“何不趁众人举棋不定、莫衷一是的时候,自己主动出击?”但他又考虑到自己的阶级成分——地主、阶级敌人、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觉着如果自己赤膊上阵,率先提名作业组小组长的候选人,恐怕不仅不会于事有益,反而还会自讨没趣,弄巧成拙,结果适得其反,因此他不敢贸然轻举妄动,草率行事。然而男子汉做事总不能首鼠两端,摇摆不定呀?后来他着急得忍无可忍,实在有点儿憋不住了,于是只好挖空心思,谋划着别出心裁,给他来个曲线救国式的先发制人,——自己出面另外活动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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