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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走下圣坛的周恩来-第36部分

小说: 走下圣坛的周恩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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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成了真正的引亢高歌;总理是彻底放开了嗓门,歌声萦绕在机舱里,在我们每个人心
头引起强烈的经久不息的回响。于是,总理的独唱自然而然成了我们全体乘客和机组人
员的合唱:
    “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
    总理喜欢民族歌曲,自然也喜欢京剧及各种地方戏剧,喜欢看各种国产影片。
    对于戏剧,我曾问过周思来:“总理,你喜欢京剧还是喜欢越剧?”
    总理说:“都喜欢。”
    我问:“比较起来,更喜欢哪一个?”
    总理一笑:“比较起来我更喜欢话剧。我在南开学校读书时,演过话剧。那时学校
还不够解放,男女分校,我们演剧没有女角,就由我来扮……我们演得很成功。”
    总理天天看报纸,天天必看各剧场的节目预告。无论哪一天,你随便问总理:“今
天吉祥剧院演什么戏?”总理肯定可以马上告诉你。
    有一次我问:“总理,你看那些剧场节目预告干什么?”
    总理笑着叹口气:“看戏是享受,想戏也是一种享受呢。”
    我含笑作一个总结:“很少有总理没看过的戏,也很少有总理看完全场的戏。”
    总理听罢哈哈大笑,频频点头。因为我这一句话道出了实情。总理酷爱看戏,没有
什么戏不想看,但他“官身不由己”,想看也看不完,太忙了。或者晚到;看个尾巴,
或者早到,看个开头就马上要赶去参加会,有头有尾地看完一场戏实在太少,有数的几
场而已。
    有的老同志说我有办法叫总理休息,其实这办法就是“假公济私”,“投其所好”。
    什么是“假公济私”?就是把休息和工作搞得界线不分。凡有新电影,新戏剧出来,
我们总要找出各种理由原因,安排总理去审查新片新剧,并且尽量“上纲上线”,说这
是对文艺工作者是否关心、重视、支持的大问题,说作者和演员如何如何已经准备听取
总理的意见,如果不去看就会挫伤文艺工作者的积极性,甚至是不利于党的知识分子政
策云云。
    这样一来,总理就不审查也得审查,不休息也得休息几个小时了。
    所谓“投其所好”,就是按照总理对休息的解释,满足他的那种“休息”。比如把
作者、演员请到家里来,同总理一起吃顿饭,聊聊天;自然是聊戏,聊演员的生活。这
样聚会一次,解决了剧团的问题,也达到了让总理休息一下之目的。
    读小说对总理也是一种很好的休息和娱乐。总理早在刚刚结束童年步入少年时,就
读完了《三国演义》、《水浒》等古典名著。他曾对我说:“读小说和办公,用的不是
一个脑子;办公办累了,看看闲书也是休息。”
    总理看电影看戏看小说的故事很多,特别是文艺界人士写过许多回忆文章。我这里
只想讲两件事,说明我们的总理,即便休息娱乐,也保持着鲜明顽强的民族性。这对于
刚刚结束殖民地、半殖民地命运的中国人民来说,是尤其重要的。
    记得1950年1月20日,我跟随总理赶赴莫斯科,参加与苏联的谈判时,中苏正号称
“磐石般的团结”,也就是铁板一块了。像我们这一层的人,单纯热情,一说苏联老大
哥,那就一切光明,一切友好。记得那时斯大林的威望不得了,只要喊起他的名字,人
们就可以前仆后继,不惜任何牺牲地冲锋向前。他在苏联人心目中是神,在中国人心目
中也是神。但是,毛泽东与周思来与我们的心态显然不同,思考问题远不在一个层次一
个水平线上。
    毛泽东只跟斯大林谈,不参加与莫洛托夫,维辛斯基等人的会谈。这与其他任何社
会主义国家都不同,是第一个当仁不让地把自己放在与斯大林完全平等的位置上。
    斯大林在二次世界大战中所建立的崇高威望,使他原有的大国沙文主义表现更突出
了些。毛泽东到莫斯科,离莫斯科,斯大林都没参加迎送。这样的结局毛泽东是不能接
受的,他那强烈而鲜明的个性,使他当面向斯大林提出请求,坚持让斯大林去自己所指
定的地点参加中国举办的答谢宴会。斯大林说他从来没有出去到别人确定的饭店去赴宴。
毛泽东坚持斯大林应该给自己一个例外。
    结果,斯大林第一次屈从了别人的意志,这个人就是毛泽东。记得周恩来为此十分
兴奋,对宴会作了许多具体指导。我至今鲜明地记得那天的气氛:欢快、隆重、庄严。
来宾非常多,有各国大使和苏联的高级将领及部长们。
    显然,这些部长、高级将领、大使们也是轻易见不到斯大林,都激动得不能自己,
焦急盼望着能看一眼斯大林。
    在一片喧腾中,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大使们议论中的两句话:
    “斯大林与毛泽东相见,在世界上是开天辟地的大事。”
    “毛泽东厉害,能把斯大林请出来;罗斯福和丘吉尔也没能做到,没能如此。”
    斯大林出现时,那些大使,那些部长、将军们都像孩子一样争抢着一睹斯大林风采,
并不像现在某些作品出于政治原因所描写的那样。我当时看到的情景,所有人都是发自
内心地欢呼,夹道迎着斯大林鼓掌,拼命挤前一点,就是想多看一眼,那是真正的崇拜,
没有伪装和做作,见到斯大林与毛泽东站到一起时,多少人流下了泪。真流泪假流泪,
真欢呼假欢呼,真激动假激动我还是分得清,看得明的。比如“文化大革命”开始一年
后,那种欢呼万岁已是越来越假,越来越口是心非。岂止我看出来,绝大多数人都清楚,
只是不敢说或不能说罢了。
    现在没有什么不敢说或不能说的。实事求是讲,1950年我见到的所有欢呼者,流泪
者,都是至倩至性的真实流露,决无半点虚伪假装。
    就在这样的中苏友谊,这样的热烈亲密中,总理却没有生出盲目性。去莫斯科的列
车上,他连续阅读获斯大林奖金的小说《旅顺口》。一般人读这本书,一听获斯大林奖
金,便盲目跟着喝彩、叫好。周恩来没叫好,越看越皱眉,最后把书一摔说:“满纸胡
说八道,这种书居然还获斯大林奖金,可见苏联也并不是什么都好,什么都对。”
    到了1950年底,抗美援朝战争紧张进行之际,周恩来的军事秘书雷英夫担心敌人在
辽东半岛登陆,利用工作之余读这本《旅顺口》,想从中得到一点在辽东半岛设防的启
示。
    在一次聊天中,周恩来听说雷英夫对照地图看《旅顺口》,就问:“你读这本书感
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雷英夫说,“不像外面吹捧那么好,我是为了研究战争参考着看一
看。”
    “这本书很糟糕。”周恩来评价说:“很糟糕的书还获得斯大林奖金,获得某些人
喝彩,那就更糟糕,简直是糟糕透顶。”
    “总理看过这本书?”
    “我是今年一月去莫斯科的路上看的,印象坏极了,有些地方简直看不下去,真正
的中国人都会有这种感觉,不会盲目地跟着去吹嘘。”周思来很少有地掰了一下手指:
“第一,这本书是吹嘘沙俄侵略战争;第二,旅顺口陷落时,列宁有篇文章说这是掠夺
性、反动性战争,这本书却仍然大加宣扬;第三,极尽丑化中国人之能事,不是特务、
奸商,就是妓女、骗子。第四,书中歌颂的英雄马卡洛夫,是个拥护沙皇反动统治制度
及其侵略政策的家伙。有这4条,这本书是什么货色就很清楚了。他们就是改不了的大
国沙文主义!”
    在那个“一边倒”的年代,张口闭口苏联老大哥的年代,总理讲出这样的话,确实
给我们发热的头脑降了降温。知道“斯大林奖金”也不能迷信;他们搞大国沙文主义,
搞民族主义,我们也必须坚持自己的民族性,站起来的中国人民再不能有丝毫的奴颜媚
骨。
    正像周恩来所说,“我首先是一个中国人”。在娱乐中他也从不忘记。
    1954年我随周恩来去参加日内瓦会议,出发前,他特意关照,让把我们新拍摄的越
剧《梁山伯与祝英台》带上。
    会议期间,我们先放映了纪录片《1952年国庆节》。这部纪录片受到热烈欢迎和赞
叹,一位瑞士记者在报纸上报道说:“当全副武装的中国军队和手捧鲜花的姑娘们迈着
矫健的步伐,跨进日内瓦的银幕时,西方和东方的无冕之王们都情不自禁地一起发出轻
轻的赞叹声。”
    影片结束后,观看影片的记者们纷纷围过来和中国代表团的人握手祝贺,讲了许多
热情洋溢的赞美话。连英国的记者也承认:“再也不能拿1949年以前的眼光来看中国
了。”
    但是,美国一位记者却心怀敌意地说:“这部影片不能不叫我们担心,中国是不是
在搞军国主义?”
    情况汇报到周恩来那里,周恩来早有准备地说:“他说我们搞军国主义,我们就再
给他们放一部《梁山伯与祝英台》,看他们还有何感想?”
    大家听了这个决定,心里都没谱。前些日子周恩来请卓别林看《梁山伯与祝英台》,
客人都是文艺界或与文艺界有关的人士,这些专门人才都看懂了而且兴趣很大,当时演
出效果很好。但现在请政府官员和记者看,效果会怎么样?是否会应了那句话——洋鬼
子看戏,傻眼了。
    负责这项工作的新闻联络官是熊向晖同志,他对这件事有过回忆文章。为了洋鬼子
看戏不傻眼,他请英文翻译将剧情和主要唱段写成了一本16页的说明书,剧名也译成英
文《梁与祝的悲剧》。
    熊向晖兴冲冲地向总理汇报他创造性的工作。
    “这才是党八股呢。”周恩来没有表扬他,反而批评说:“你也不看对象,在那里
对牛弹琴!”
    熊向晖始料不及,被批得发怔发痴。
    “十几页的说明书,亏你想得出来。”周恩来吁口气,放缓声音:“我要是记者,
我就不看你那本说明,又不是上政治课,还要发讲义。”
    熊向晖眨眨眼,噗嗤一声笑了:“叫我说,给洋鬼子看戏,本身就是对牛弹琴。”
    周思来也笑了,笑得文明而又开心,不慌不忙说:“琴还是要弹,不但有政治意义,
也是传播我们的民族文化么。问题是你怎么弹这个琴?你用十几页说明书去‘弹’,那
叫‘乱弹琴’,我换个‘弹’法就能弹通,你信不信?”
    “怎么弹?”
    “你只要在请柬上写一句话就行。”
    “什么话?”
    “请你欣赏一部彩色歌剧影片——中国的《罗米欧与朱丽叶》。”
    “噢……”熊向辉似有所动,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样……行吗?”
    周恩来把手一挥:“你就这样办好了,保你不会失误。如果失误了,我送你一瓶茅
台酒!”
    “行,一瓶茅台酒!”熊向晖打赌似地说。如果总理的话真灵验,输一瓶茅台酒是
完全值得的。
    放映那天,各国记者早早就都来场了,座位坐满,过道也站了人。看来,都想看看
中国怎么也有个罗米欧与朱丽叶?总理这个法子想得不错,有悬念,吊胃口,可是,成
功不成功还得看过电影才能下结论……
    开演几分钟后,奇迹发生了。观众并没“大失所望”地离开或不满地发牢骚,这次
全场静悄悄,观众都如石雕一般纹丝不动,灵魂早巳进入影片剧情之中。看来人类不分
种族肤色,不分地区时代,不分阶级信仰,确实存在着某些共同的属于全人类的情感和
思想。《梁山伯与祝英台》和《罗米欧与朱丽叶》都是循着这种人类共同的情感发展着
故事,所以,无论白皮肤、黑皮肤、黄皮肤,大家都被剧情所吸引,为绚丽缤纷的画面
所陶醉,为温馨委婉的唱腔所倾倒,为飘逸袅娜的舞姿所征服,更为人类历史上,任何
地区任何民族都不曾避免无法躲过的爱情悲剧所感动。当演到“哭坟”和“化蝶”时,
观众的情绪也达到顶点,影院里一片抽泣声……
    影片结束后,华灯复明。一个极少见的情景展现在我们面前:如痴如醉的观众还沉
浸在梁山伯与祝英台深挚哀怨的爱情悲剧之中,为他们的悲剧流泪不止。这种悲伤的默
哀足足保持了一分多钟,什么人鼓了一声掌,刹那间像起了暴风骤雨,热烈的掌声经久
不息,并且伴随了阵阵的欢呼声。
    英国记者说:“太美了,比莎士比亚的《罗米欧与朱丽叶》更感人!”
    比利时一位记者说:—“简直忘了是在看电影,好象我也到了梁祝身边。”
    一位印度记者说:“中国还在朝鲜战争和土地革命中,这种时期就拍出这样充满美
好感情的影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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