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圣坛的周恩来-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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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的过错,这是我们的过错。”莫洛托夫边走边喘息着说,“没有照顾好
你,我们很不安,我们感到内疚。”
总理下意识地说着应酬话:“不要紧,喝猛了些,这段时间太累……”
张闻天边走边说:“周总理肝脏不太好,长征时得过脓肿,不宜多饮酒,加上这些
天疲劳过度,才出现这种情况。”
莫洛托夫不停地道歉,自责:“怪我们,这是我们应当吸取的一次教训,一切责任
都在我们……”
总理吐了几次,车开回奥斯特洛夫斯卡亚街8号公寓,我们扶总理进入房间,他已
经停止呕吐,但仍然昏昏沉沉。大家忙着沏浓茶,找医生。浓茶泡好,扶总理坐起些身
子,让他喝了两口浓茶。我摸着他的手冰凉,额上也是凉冰冰的汗淋淋的,心里一阵阵
着急难过。没有完成好邓大姐的嘱托,我心里自责,更埋怨苏联的领导同志:这些个酒
桶,他们大概天天喝,醉习惯了……
扶总理躺好,皇宫医院的医生赶到了,据说是位著名的老医生。他替总理检查之后,
说:“不要紧,没什么大事。他的肝脏可能受过亏损,经不起酒精的刺激,再加上疲劳,
所以呕吐。吐了好,这是人身体一种自卫的反应。现在不要打搅他,叫他安静睡一夜,
明天早晨我再来看看。”
医生留下一点药便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8点左右,总理睁开了眼,双后搓搓脸,坐起来。
“总理,你感觉怎么样?”我递过去一杯温茶水。
总理只喝了一口。第二口没咽,漱漱嘴吐掉了。伤过酒的胃,不能马上喝太多水。
“比昨天好多了。”总理下了床,“嗯,还有点头昏脑胀。”
周恩来轻轻摇晃一下头,眼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望住师哲,不无担心地问:“我
昨天都说了些什么?”
师哲说:“讲的很好,苏联人都说哈拉少。”
“有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没有。”师哲摇摇头。
“我是说过一些话的,但具体内容一点也记不起来了……”总理竭力回忆着,眉头
皱起,摇摇头;脸色苍白,神色忧虑。
“没有什么出格的话,谈了我们出席这次国际会议的意义,这件事本身就有不同寻
常的意义,就是一种胜利。如果能解决某些问题就会有更大的收效。”
“还讲了什么?”
“别的都是一般的应酬话。”师哲想了想,说:“涉及个人的只提到莫洛托夫一人,
而且是尊重的话。你说你1928年在中共六大见到了莫洛托夫,他对中共代表们讲了话,
表示向他学习……我想,给中共代表讲话的,你指的大概是斯大林同志,只是错说成莫
洛托夫了。”
“嗯……”总理沉重地吁口粗气,仍然不放心:“还讲了些什么不妥当的话?要如
实告我。”
“没有!”师哲很肯定,“确实没有。”
这种场合,师哲是不会遮掩的。因为关系到党和国家,真有出格的话,必须讲出来
以便采取补救措施。师哲肯定的态度使再三再四追问的周总理放下一些心。他懊悔地摇
摇头,小声喃喃道:
“我记得昨天晚上离开了席位,在大厅转了一阵儿就头昏脑胀,不清醒了……”
师哲直到这时,才换上劝慰的口气:“总理,没事。从外表上看不出来,因为言语、
举止,表现都很正常,甚至没看出什么醉意,否则,早请你退席回寓所了。”
正说着,皇宫医院那位老医生又来了。总理迎上去同他握手致谢,已经完全恢复了
平日的翩翩风度。医生替总理检查后,说:“一切正常,但是还要休息。”
“我是准备今天回国的。”总理说。
“绝不能长途跋涉。”医生断然说,“推迟一天走,今天好好休息。”
于是,总理只好留下来多住一天。上午休息,下午参观,第二天才登机飞回北京。
总理向毛主席、党中央汇报了莫斯科会谈的情况。汇报结束后,又专门向毛泽东作
了个别汇报。
“主席,这次我还犯了个错误,要向你检讨呢。”
“什么错误?”
“我在宴会上喝多了……”
“比重庆喝得多?”
“吐了。回来的日期也推迟了一天。在这样的外交场合喝吐了,丢了丑,这是我的
错误,我向主席,向中央检讨。”
“哈哈,”毛泽东笑出了声,轻描淡写地把手一挥,“喝酒的人喝醉了,这是常有
的事,算不得丢丑。要是换成我,我不跟他们对酒,我跟他们比吃辣子,以己之长,攻
彼之短。”
4月21日,周恩来率代表团全体人员抵达莫斯科。这时,他已是精神抖擞,神采飞
扬,谈笑风生。师哲到机场迎接,握手时,总理对他说:“我跟主席承认了错误。主席
笑嘻嘻说,这是常有的事。算不得丢丑。”
师哲也笑了,说:“总理,你就是太认真,多喝了点酒也值得向中央检讨?都像您
这样的话,苏联那些酒桶们就别干事了,三天两头向中央作检讨去吧。”
总理摇摇头,认真说:“你讲的不对。那是他们,我们不同。还是要接受教训。”
总理是接受教训的,以后在外事活动中,无论什么样的环境气氛,都再不曾喝醉,
到一定程度就开始节制,这个程度就是兴奋之前。因为一旦喝得兴奋起来。再想节制就
困难了,会身不由已。
不过,“自家人”喝酒,脑子里那根弦就不会绷得紧,喝兴奋了的时候有,兴奋起
来免不了会有进一步发展,于是,我又看到一次总理醉酒。
那是1958年的秋天,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官兵在司令员杨勇上将和政委王平上将的
率领下撤出朝鲜,凯旋归来。周恩来总理满心喜悦,在北京饭店设宴欢迎志愿军总部的
同志。那天他很激动,很兴奋,刚替他斟好“酒”,他就倒掉了,大声吩咐:“今天我
很高兴,要动真格的。给我换酒。”他斟一杯茅台,“揭发”我们说:“你们那个自产
的我不喝了,我喝贵州茅台!”
志愿军官兵欢呼鼓掌,为周总理“动真格的”而感荣耀。这样的场面和气氛我们还
能说什么?一声命令,把代酒的水全撤了,实实在在拿上来的全是茅台。
我们理解总理的心情。整个抗美援朝期间,前方是彭德怀抓总,后方是周总理总揽
一切事务。我们计算过,每天工作都在16小时以上;稍有大的战役,便连续几天不合眼,
谁也说不清他费了多少心血和精力。大军一过江,弹药、给养、医疗、交通运输等等,
都是周恩来亲自组织生产调运。在军事上,大的方针、决策由毛主席定,比如出不出兵,
比如五次战役,比如打到汉城部队回撤不回撤,比如防敌登陆作战。但具体工作都是总
理负责。所有前方来电,都是首先由周总理审阅定夺。军事参谋郭英会每天都要交给总
理一百多份电报,甚至二百多份电报。当时部队方面,总参谋长是聂荣臻,总后勤部长
是杨立三,但战争一打起来,我们都发现,所有发往前线的电报一律由周总理亲自签发,
并且主要也是由他拟写。我们曾纳闷,聂荣臻是总参谋长,为什么事无大小全都报请周
总理签发?他一点主都不能作吗?
郭英会曾向总理建议:“总理,你太忙了,这样下去吃不消的。有些小事、具体事
是否可以叫他们自己解决,叫他们直接处理,不必上报?……”
总理摇头:“不行。你们不要伯我忙,我能忙过来。”
后来我们才得知,总理对聂荣臻不放手,是因为聂荣臻发的一个电报没上报,毛主
席批评了。总理怕放手再出差错,所以坚持事无巨细,必要躬亲。
对总后勤部长杨立三,总理也始终不肯放手。他与杨立三私人感情很深,长征路上,
总理患肝脓肿,差点死掉,杨立三亲自给总理抬担架,一直抬出草地。后来杨立三去世
时,总理坚持为杨立三抬棺材。就这样深的感情,总理也不肯放手。直到杨立三去世后,
黄克诚大将接任,总理才放手。他说黄克诚明全局,知大义,办事稳重,可以放心。
建国之初,中共中央还没有政治局常委,就是书记处,五大书记大权总榄,毛主席
只抓中心问题,具体事务全交总理,总理不但要抓军事,抓建设,还要抓宣传舆论工作。
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成为“世界霸王”,必须鼓动全国人民敢同美国斗争。当时
国内存在的主要思想问题是崇美、恐美、媚美。许多民主党派都忧心仲仲,向中共中央
提问题,集中就是美国那么强大,打不赢怎么办?所以出兵前后总理忙坏了,经常是几
天几夜不合眼。
西花厅总理办公室分前院后院,前院接待外宾和民主党派、民主人士,后院接待党
内军内负责同志,每天忙完前院忙后院,忙完后院又忙前院。主席说:“你那里是轴
心。”
在我记忆中,当时的政府部长,民主人士占很大比例,都归总理管,总理每星期都
要同他们谈话,通报情况,统一思想,合力对敌。李维汉、陆定一、聂荣臻、杨立三,
每星期至少同总理开三次会。
紧接着美国人轰炸铁路,滕代远和吕正操来总理这儿越来越频繁,抢修铁路也要总
理亲自抓。
那时空军刚建立,马上面对了参战问题。刘亚楼司令员和苏联顾问也来得一天比一
天勤。
后又爆发细菌战,问题也是由总理具体抓。从前方弄来的细菌,组织医务人员分析
化验、专家鉴定,进而在国际上开展宣传斗争,搞了相当长时间,花费总理大量心血和
精力。
后来一面打一面谈判。我们与金日成有个私下的协议:谈判桌上以朝鲜方面为首席,
但大政方针由北京作出。李克农驻开城,与北京搞一条热线。上午谈判,下午李克农、
乔冠华在开城将谈判情况汇总,报到北京,北京在黄昏时已研究完第二天的发言及策略。
当时总理办公室有位笔杆子叫杨刚,具体执笔写谈判发言稿。她写完初稿交总理,总理
连夜修改之后转发开城,开城李克农主持,吃透精神,指挥前台进行谈判,谈判桌上的
人基本就是照稿念。《人民日报》发表的关于朝鲜谈判的稿子也是由杨刚写好初稿,然
后交总理改定(杨刚在反右斗争时自杀了,非常可惜)。谈判前后拖了近2年,每天的发
言,每天的斗争方式方法就是这样由总理定下来,然后请毛泽东过目审定。那是多少个
不眠的日日夜夜啊,总理的工作量可以说比“文化大革命”期间一点不小,只是心情完
全不同罢了。
现在,抗美援朝终于胜利结束,志愿军都凯旋而归,总理怎么能不高兴呢?怎么能
不喝酒呢?又怎么能劝他不要喝酒呢?
我们心里明白,这一次总理不但要喝,而且设法不叫他多喝。大凡前线下来的人,
刚结束了生死考验,不会喝酒的人也能变成酒桶,喝半斤白酒不眨眼。何况杨勇、王平
本来都是善饮的将领,那酒便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地喝起来,都喝得红光满面,神采飞
扬。
总理越来越兴奋,话也越来越多,这是醉的开始。我们谁也无法干涉,怕破坏了气
氛,只能向志愿军代表们小声提醒:“喝不少了,该结束了,跳舞吧。”
“好,现在去跳舞。”总理终于接受了我们的建议,挥手招呼大家去跳舞。他已经
站不稳,虽然竭力想走出平日的风度,但已力不从心。我上去搀扶:“总理,先休息一
会儿再跳吧?”
“没事,我没事。”总理兴致很高,挥开我们,步履不稳地下到舞场,随着音乐翩
翩起舞。我们不放心,志愿军文工团的一些女战士也看出总理的醉意,大家追随在总理
身后,一边看总理跳舞,并且希望自己也能跟总理跳一场,一边留心总理不要摔倒。
还好,总理连跳两场舞,虽然不稳,却坚持着不曾摔倒。他即便醉成那样,对文工
团的女孩子们仍是那么尊重有礼,保持着高雅的舞蹈动作,曲终时还彬彬有礼地向女战
士点头致谢,然后走到场边,坐下来休息。
这一坐下,酒大概涌上来了,他的目光变朦胧,这是超过了神采飞扬,两目有神的
“第二高原现象”,进入第三阶段,眼皮渐渐垂下,身体一点一点歪倒,终于躺倒在椅
子上。我们早有准备,马上奔过去,连椅子带人一道抬进了休息室。
这一次热烈,谁也没数总理喝了多少酒,反正出席宴会的所有志愿军代表,都和总
理碰过杯。代表们都满足了,高兴了,总理把欢乐送给了大家,自己却大醉倒下。医生
赶来诊疗抢救,总理在北京饭店里睡了一夜才清醒过来。
早晨,总理一睁眼,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