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第4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黑点越来越近,像是几只狼,正向村口的方向移动过来,我心里一紧,急忙跳下台子,抄起枪就跑了出去,冲到我前天在村口用雪堆起的掩体后面,往外瞄,只要狼一靠近,管它三七二十一,老子就开枪。
几只狼越走越近,为首的狼在我的视线中越来越清晰,我发现那只狼的身上似乎有伤,伤虽然已经好了,但是结着很明显的疤,尤其是脖子下面的要害部位,一大块皮毛被咬掉,露出红红的疤印,有些恐怖。
我对这块疤痕感到熟悉,这有点像前一阵子多吉大叔救下的那只生崽的母狼,母狼越走越近,我发现在她的嘴里咬着一团黑色的东西,还露出一点黄色的毛,像是团肉球。
这些狼要干什么?我心里一紧张,就把手指紧紧地按在了扳机上,瞄准了为首那只母狼的脑袋,但是我又有一种感觉,来的这些是本地狼,看起来,并非像是来者不善,反倒像是给我们送什么东西来了。
我犹豫不决地松开按在扳机上的手指,模糊地感觉母狼嘴里叼着的好像是小獒格格?
多吉大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没有躲也没有藏,喊我过去,让我放下枪,因为那只为首的母狼发现了我,它见我怀里抱着枪,就站住了,没有再往前走。
我放下了枪,站出来,多吉大叔走过来,呼喊那只母狼,他嘴巴里也像狼一样嗷嗷了两声,他其实也不懂狼语,只是想把母狼再引近一些,看看她嘴巴里叼的是什么东西。
那一小群狼都站住了,不再往前走,只有母狼独自走近了我们,站在离我们十来步远的地方,它还是有点担心我们会伤害它,把嘴里的东西放下之后,就立即退后了几大步。
大黑一早就跑了出来,因为多吉大叔怕她会过度思念格格而乱来,就一直牵扯着她,现在大黑一见母狼放下嘴里的东西,就再也忍耐不住了,使劲挣脱了多吉大叔的手,兴奋地吼叫着,冲过去,用嘴拱那团小东西。
我们都惊喜地发现,母狼送回来的正是小獒格格!
格格还是活蹦乱跳的,非但没有变得瘦弱,反而长得更显强壮了,瞪着一对溜圆的小眼睛四处乱看,当大黑把她叼起来的时候,格格似乎对母狼还有些依恋,不满地冲大黑叫着,挣扎着四条小腿。
几只狼看见大黑冲过去,都紧张地向后退,为首的母狼也有些怕,但她没有退,反而又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不肯离开,看着大黑母女亲热,眼神看起来有点泪汪汪的感觉,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我感觉到这只母狼似乎有难言之隐,就问多吉大叔:母狼想干嘛?她怎么还不走?那些狼不是已经把她的小狼崽救回去了吗?
多吉大叔想了一会,说:可能,她是想让我们把其它的三个小狼崽还给她,母狼哪里知道,小狼崽都是早产,那三只出生没几天就死掉了,最后这只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
我说:是啊,可能最后那只小狼崽是吃了大黑的奶,才会渐渐长强壮一些,不然,也可能早就死掉了。
不知道母狼听懂了我们的话没有,她还是不肯离去,可怜巴巴地看着大黑母女亲热,大黑心疼地把格格咬在嘴里,又舔又拱,最后连看都舍不得让人看了,叼着就往屋里跑去。
第九十二章、獒眼中的狼
当初,那三只小狼崽夭折的时候,我曾建议多吉大叔把那三只死了的小东西有多远扔多远,免得母狼再回来找时,痛子心切,把账都算在我们头上。
多吉大叔不肯,就在屋旁的空地里挖了个坑,把三个小狼崽埋了,还说:这么小就夭折,还落个抛尸荒野,哎……
后面还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可能多吉大叔觉得说出来,我也不会赞同他,他是个年过半百的老牧人,而我是个不属于大草原的过客,对于草原、人、狼、羊和獒的种种关系,我根本就无法去深刻地体会,也体会不出那种人与狼既仇恨又亲密的关系。
多吉大叔还记得那个埋小狼崽的地方,走过去,用烟袋锅子把上面冻结的冰雪一点一点地敲碎,把下面的雪块刨开,回头又招呼那只母狼,说:过来看看吧,还好是大雪天,都冻硬了,没有腐烂。
母狼预感到了什么,缓缓地走过来,神情很悲哀,鼻子里哼哼叽叽地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她伸头闻了闻三只冻僵了的小狼崽,小狼崽的嘴巴上还沾着淡淡的獒的奶水气味,这种气味被冰冻的冰雪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母狼一遍遍哀戚地用嘴拱它的孩子,三只小狼崽还是那样静静地躺着,哀伤的狼本应该向天嚎叫,但这只受伤的母狼却没有叫,确认自己的孩子再也活不过来之后,她把三个小家伙从雪坑里叼出来。
有两只年青的母狼走过来帮忙,它们把三只小狼崽的尸体咬在嘴里,走了,那只母狼的腿伤还没有完全好,走起来一拐一拐的,慢慢地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
我感觉到一种很压抑的气氛,虽然知道狼对于大草原上的生物链起到了最关键的一环,但是,像多吉大叔这样对狼如此善意而友好的表现,我还是无法接受。
再怎么说,狼再有用处,它在饥饿难耐的时候还是会来吃牧民们的羊,令牧民们损失不少财产,既然如此,作为牧民就应该对狼有一种痛恨,而多吉大叔的种种表现,都令我感觉,这是一个奇怪的老牧民。
在这个奇怪的老牧民身上,防狼与助狼,杀狼与救狼,这些看似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不挨边的事,却如此奇怪地结合在了一起,矛盾却又自然。
我什么也没说,抄起枪,就走回了屋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格格这些天吃了狼奶的原因,本来始终都是被太子期负到底的她,现在再也不肯忍受兄长的期压,当太子再想和她抢奶头时,格格一下子就猛扑了过去,死死地把太子压在身子下面,太子不服输,两兄妹扭打在一起。
多吉大叔觉察出了我的异常,他也不想来和我争辩,只是点着了一袋烟,闷闷地吸了一会,开始自言自语,他习惯于用这种方式来述说自己的想法,也不期待有人会去理解和赞同,自顾自地说起来:
狼,是大草原上最重要的一种动物,不说它对牧场的贡献了,它吃野兔子野鼠,保住了大片的肥美的草场,这些事,大家都知道,咱就只说说狼和人、羊还有獒的事。
你知道为什么两批狼要打架吗?可能许多人都会认为,那是因为狼自私,想把对方驱逐出去,自己霸占食源最丰富的地方。
没错,狼是自私,但就是这种狼的自私,也帮了咱牧民们的大忙啊,如果不把迁来的那批狼赶走,咱们牧民会损失更多的牛、羊家畜,那批狼不光吃,还抢,可本地狼就不会,它们要保住牧民的羊,这样它们才能在冬天的时候从牧民这里分一点吃的。
知道为什么本地狼要这样做吗?因为本地狼和咱们牧民在同一片大草原上生活,彼此之间都已经很熟悉,它们轻易不来偷抢牧民们的羊吃,即使在大冬天,也是自己去打野食,只有实在找不到吃食的时候,才会来牧民的羊圈里找吃的,牧民们也能容忍它。
这些本地狼知道羊对于牧民的重要,它们只想免强填饱肚子就行,咱们牧民有时也会让狼叼走一只两只羊,只要狼不是大批地咬死咬伤羊群,就不去计较,牧民们这样做也有自己的道理,在这片大草原上讨生活,不管是狼还是人,大雪天的,都不容易呀!
各取所需,又不过份地互相伤害,狼活得好,羊才能吃得更饱,咱们牧民也才能安稳地过日子,现在狼一天天地在减少,很多本该长草的地方都变成沙漠了……
多吉大叔说了很长的一段话,叹了口气,磕了磕烟袋锅子里的烟灰,又说:为啥有时候大黑见到站在山坡上的狼,她都不去咬?她心里对这些理可明白着呢!她知道什么对咱们牧民最重要,只要那些狼不主动来袭击自家的羊群,大黑有时候都会放那些狼一马,知道主人需要什么,自己又能做些什么,这才是真正的獒!
我不吭声,沉默地听完多吉大叔的这些话,感觉到惭愧,我虽然也知道狼在大草原上的重要性,但一直因为狼的种种狡诈和凶残而对其大加鄙夷,把个人的情感强扣进一条自然形成的生物链上。
只有心底无私的人才能毫不偏颇地看待所有的事物,不描黑,也不加彩,真实公正地去描述每一方,平实地记录大自然的每一种事物和现象,这很难,也只有像多吉大叔这样无欲无求无私的人才做得到。
我为自己做不到这一点而感到惭愧!也可能,我永远也不能像多吉大叔这样公正公平地对待整个世界。
冬天的大草原,积雪一落下来,大家都没有什么事可干,我除了整天坐在屋子里烤火之外,唯一的乐趣就是爬到瞭望台上,向远处眺望。
孤独,最能够磨炼一个人的耐性,我不是没有耐性,只是自己也说不清楚,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死死地缠住了我,那是一种不详的预感,甩不脱,挣不掉,越是平静,我就越感觉到这种预感的真实。
几天之后,暴风雪再一次来临,比上次的雪来得还要大而且猛烈,雪片像是整个天空那样大的羽毛枕头被扯烂了,纷纷扬扬地往下飘,狂风呼啸着卷过来,把刚落地的雪片又吹得满空飘舞。
第九十三章、大雪封门
狂风加上暴雪,从清晨一直到黑夜,第二天,雪还没有停,我从睡梦中睁开眼睛,从窗口向外望过去,看到了几乎与窗口齐平的雪平线!
我不确信地趴到窗口向外望,那是真真实实的事情,狂雪纷飞,松松的积雪堆到窗台子高,我急忙跑过去开门,刚把门向里拉开一条缝,哗啦一下子,一堆雪就从门外坍塌了进来,在门内堆成一座小山。
格桑找来铲子,我们一起把积雪从窗台子铲出去,屋外的雪已经堆到半门高,我们把雪从门口往外铲,怕那些积雪会以更快的速度塌进来。
铲完雪,我想起了圈里的羊,多吉大叔早预料到会有一场更大的暴风雪,前两天,就给羊圈搭了顶帐篷料的棚架子,不知道这么厚的雪积在上面,帐篷架子会不会塌?这么深的雪,那些羊应该早被雪给埋了,不冻死也要闷死。
听见我们开门的声音,圈里的羊竟然还活着,冻得咩咩地惨叫,我们必须得去看看那些羊,检查一下有没有冻死冻伤的,可能还要重新修补羊圈。
门外的雪差不多堆到腰以上那么深,我和多吉大叔用铁铲把门外的雪拍紧实,压成一个台子,从上面修了条雪路出去,门外的路比屋内的地势差不多快高出了一米。
我想,城内的雪估计就没这么深,因为居住的人多,雪融得也较快,踩的人多了,雪自然就变薄,也只有在这些偏远地区,连路都不通的地方,才会积这么深的雪。
羊圈的帐篷顶子半夜里就被积雪给压塌了,有一边直接被雪给埋了进去,另一边还勉强支撑着没有倒,幸存的羊都挤到没塌的那一边,可怜地哀叫。
被挤在最外面的几只老羊已经冻死了,死的时候还那样站着,瞪着两只眼睛,我伸手摸过去的时候,才发觉,羊身体已经僵硬得像块石头。
我叫格桑拿来工具,三个人一齐动手,把压在帐篷顶子上的积雪铲开,重新修补羊圈,再把顶子加固,在大雪天里干这些事情,是很费力气的活,直到天黑才干完。
多吉家算是最幸运的,因为多吉大叔经历过九七年的那场白色风暴,而他又是个很细心的人,一预感到今年的雪可能不比九七年差,所以就早早地给羊圈搭了顶帐篷顶子。
其它几家都没有这样做,侥幸地以为能熬过今年的冬天,谁又会想到,今年的冬天会这样的冷,雪又是这样的大。
好几家圈里的羊都被冻死了,聪明一点的羊还知道团结起来踩雪,尽量让自己不被积雪埋住,小一点的羊直接没了顶,从雪里刨出来的时候,都冻得硬梆梆的了,只有一些身高体壮的牛挺了过来。
在这样的天灾面前,人也无能为力,尤其是这样一群弱势的群体,在这样偏僻的地区,过着这样低水平的生活,即使想和大自然抢夺回点什么,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财产一点一点被暴风雪吞没。
我们拖了一只冻死的羊进屋,其它的就那样放在风雪地里,这比冷库保鲜还要好,而且这样深的积雪,狼都出不来,放在那里也不担心有野兽来吃。
冻死的羊放在屋里,半天都没有化冻,刀子割上去的时候,就听见咯吱吱地磨刀声,羊身上只留下一条白印子,吃饭眼看都要成为一个大问题,一年积存下来的干牛粪和干羊粪,除了平时用掉的,余下的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季。
我望着半门高的雪犯愁,想起日喀则军区的那个中校,他一直极力挽留我在日喀则住一段时间,可能他也知道今年的气候将会比往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