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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獒-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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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被惊醒了,放出了拴着的獒,狼群终于被赶跑,但羊圈里的羊却被咬死了一半,咬伤得就更多,幸免于难的羊受到了惊吓,缩在圈子角落里瑟瑟发抖。

所有的人都哭了,除了那些惊诧不已的外国来客们,他们重新商量了一下,觉得大草原实在不是他们继续呆下去的地方,于是做出了让步,不再为大黑和毛毛而坚守下去了,决定看看别家的獒。

扎西木大叔笑了起来:就是嘛!咱们家的獒也不错,好歹也算是纯种嘛,就是毛色不大好看些!

因为狼群袭击了自家的羊群,看着自己的财产损失大半,有些人卖獒的意思就淡了许多,但又受到了扎西木大叔的鼓动:卖了吧,好多钱呐!羊才能卖个什么价?你卖一辈子羊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咱们卖了獒,就搬到日喀则去住啦,买新房子,还要买车……

看着那些外国人在给一家一家的獒商定价钱,多吉大叔心疼又气愤地骂:没良心的人呐!缺德哟!唉……

扎西木大叔家的獒终于卖掉了,那些外国人砍价的本事还真不比中国人差,原本说是一百万的,后来又说种不太纯,毛也不好,看起来獒的精神也不好,怏怏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病,万一买回去死了可就不划算。

砍到最后,扎西木大叔家的那只獒以四十八万美元的价钱卖掉了,按现在的价折算成人民币也有三百万左右吧?

扎西木大叔显然觉得钱还不够多,就有些不满,嘴里用藏语叽叽咕咕地骂着什么,反正那些外国人也听不懂。

另外有四家的獒也卖掉了,钱立即从网上银行转到了账上,那些外国人很是兴高采烈地牵着獒走了,走时不忘记告诉多吉大叔,说:老哥,好好想一想,想卖的时候,就打我们电话,我们随时都有时间过来……

那些被主人抛弃的獒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像是马上就要被牵上屠宰架的狗,看上去确是有些怏怏的,失去了往日的威风,我看着都觉得这些獒们真是可怜。

大黑冷漠地坐在自家帐篷前面,漠然地看着那些人卖獒买獒,獒们成了一件交换利益的商品,她有些悲哀的神色,为那些被卖掉的獒悲哀。

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一群金发蓝眼的人牵着,在大草原上渐渐消失,大黑的神色突然变得无限悲戚起来,她仰起了头,张口那张令人生畏的大口,愤怒地吼叫着:嗷!——

毛毛走过去,站在大黑身边,陪着她一起沉浸在悲痛中。

现在,我彻底相信,在獒的世界里,也是有感情可言的,它们像人类一样,懂得珍惜朋友,也知道深藏自己的感情,别看大黑平时是那样冷漠而又目空一切,但当那些獒被卖走的时候,她的神情竟然是那样的绝望和伤心。

在这一刻,我感觉到我自己将自己从部队里放逐出去的时候,队长簸箕虽然没有和我说太多的话,只是送了一张火车票,但他当时的那种眼神却和大黑此时的神情有些惊人的相似,也是那样的悲伤,甚至带着一丝绝望。

我不清楚簸箕是为谁感到绝望,为我们之间的情义,还是仅仅只为了我?

在我看来,那些被故乡的热土养大却又抛弃了故乡的人,还不如一只狼,狼还知道坚守自己的领土,热爱自己的故乡。

扎西木大叔和另四家卖掉獒的牧民欢天喜地地商量着怎样去日喀则,他们已经在准备,开始有人拆帐篷了,家居用品散落得到处都是。

我真佩服他们的效率,拆帐篷明显比搭帐篷要快得多,而且,他们似乎也不准备以后再用帐篷和那些草原上的东西了,除了一些还算是比较值钱的东西准备带走,余下的就随便送给不走的几家。

第二十三章、长大的小狼

那几户人家也许是觉得自己现在有钱了,再说被狼咬死的羊路上也不好带,虽然草原上夜间的气温是比较冷,但白天却热得要死,羊肉会烂掉,他们就随便地送了人,然后牵着余下的活羊,赶着牧车,离开了生他养他们的大草原,向日喀则那个西藏第二大城市进发。

本来就只有十户的人家,现在走掉了五户,还剩下五户,除了毛毛和大黑之外,就只有一只獒了。

草原上立即安静了下来,多吉大叔失落地望着远去的车队,嘴里喃喃着什么,我听不清楚,只听得出,那是悲伤。

对于扎西木大叔一家搬走,我心里还是比较高兴的,我一直认为一只老鼠不能坏了一锅汤,我不耻那样的为人,所以巴不得他们家早点走。

现在好了,秋天还没到,就又有新鲜羊肉吃了。才让大叔无奈地笑着说。

那些被咬死的羊中有不少是刚出生的小羊,还有些正在待产的母羊,大家都很有些无奈,但又没有办法,现在草原上的獒少了,狼又该猖狂了。

因为有大黑和毛毛在,多吉大叔和才让大叔家的羊并没有损失多少,只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但是两家都分到了不少被咬死的羊。

各家都忙着开始挖储窖,将刚死没多久的羊分割干净,一块一块的储进窖里,这些肉差不多可以储到开春都不会坏,因为储窖挖得深,而且地下温度又极低,完全可以保证肉质的鲜美。

我所吃的手抓羊肉就是用这样的肉做出来的,如果是刚宰割的羊,味道还要鲜美不知多少倍。

说老实话,在大都市里,肉价可能会很贵,但在大草原上,精贵的却是蔬菜,牧民们天天吃肉,而且肉的脂肪高,可以抵御严冷的冬季。

但是,没有蔬菜的日子真的很难熬,我现在开始佩服那些高原兵了,如果我和你们说:吃肉真的可以减肥,你们信吗?

我想,除了黑子会信以外,估计簸箕他们都会以为我在开一个天大的笑话,当初在部队里的时候,每到逢年过节食堂里加餐,大家的筷子都会像抢占高地一样迅速地攻入肉盆,我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好笑。

帮多吉大叔挖好储窖,储完自家的那堆小山一样的羊肉,我来不及抹一把头上的汗,就跑过去给别的几家帮忙。

现在夏委还没过完,草原上的白天像个蒸笼,晚上就又像个冰库,我干得大汗淋漓,就脱了上衣,光着膀子。

看着我一身疙瘩样的肌肉,格桑羡慕地跑过来,把我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然后竖起大拇指,又说:我将来也要像你一样这么健壮!

我笑着说:那你赶快学汉话,将来就去当兵,当特种兵,最能磨练人了,到时候被虐待了,可别哭鼻子。

才不会呢!我五、六岁的时候去放羊,后来被狼给围了,我都没哭鼻子,当兵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怕苦,部队里的首长总不会把我给整死吧?格桑说。

我笑着回答:那可不好说,嘿嘿!

我以为格桑只不过是像所有年青人那样,随口说一说,谁知道,N年以后,他真的去当了兵,而且真的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进了特种部队。

只是,很可惜,因为一次不应该犯的错误,事情闹大了,他自己不得不走人了,那个时候,我早已经离开了多吉一家,也离开了北京,去了一个叫可可西里的地方,但那已经是后来的事了。

忙活完所有的事情,我突然想起了那只小狼崽,小家伙说不定快饿死了呢!

我和格桑匆匆跑进去看的时候,大黑已经趴在小狼崽身边了,正在舔它的毛,小狼崽却丝毫不领情,到处乱抓乱爬。

因为怕出事,所以现在小狼崽都是用一条羊毛绳子拴住,小家伙好像快饿得要死的样子,张着嘴巴,无声地叫着。

格桑跑过去看它的嘴巴,突然惊叫起来:天呐,它长牙了!这么快!

晚上吃饭的时候,央金带着尼玛来看我们,带来了一些藏族风味的血肠,感谢我白天给他们家帮忙,而且还给大黑带来了一条羊腿。

我们请她们母女一起吃饭,央金说吃过了,就看我们吃,一边聊天。

大黑趴在她的地毡上啃那条羊腿,她今天心情不大好,啃食羊腿的速度很慢,吃一会停一会,好像白天的伤心还占满了她的心房。

尼玛跑过去摸大黑的头,大黑对看起来幼小的东西总是有一种好感,尼玛摸她的头时,大黑就停下吃东西,用头顶去蹭尼玛的手。

突然,我发现小狼崽正在向那条羊腿努力地爬过去,然后用两只小爪子抱住羊腿,拼命地撕咬。

大黑警告似地用爪子敲了敲小狼崽的屁股,小狼崽突然龇起了牙,嗷嗷地叫着,拼死也要护住它怀里的羊腿,却被大黑一爪子就给横扫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央金说:大叔,狼是养不大的,尤其是拴着养,该给它放生了。

多吉大叔明白央金的意思,现在住着五户人家,却只有三只獒了,狼群也许还会来袭,留着这只小狼崽,只能是个祸害。

过两天,等再大些,就送出去。多吉大叔抽起了一袋烟,默默地看着小狼崽。

小狼崽一点也不知道要讨好央金和在座的人,它仍然有要去抢夺那条羊腿的意思,但是又惧于大黑的武力,所以就悻悻的,蹲在一边望着羊腿嚎叫。

它已经快学会仰头向天嚎了,虽然现在嚎得还不大像狼叫声,但我相信,这声音也足够把它的家族引过来。

晚上,睡在帐篷里,多吉大叔和格桑都很累了,他们睡得很熟,但我却睡不着,我找到那枝猎枪,抓了一把子弹放进口袋里,然后走出了帐篷。

听到有动静,三只獒同时从各家的羊圈前站起了身,发现是我之后,另两只獒又趴直了,大黑却依然站着,看着我,她好像知道我会向她走过去,就站在那里等我。

我走到大黑身边,趴下,长长的草立即将我掩蔽了起来,大黑这才也趴了下来,就趴在我身边,她和我离得很近,我能听到她呼吸的声音,感觉是那样亲切。

第二十四章、送狼

在夜晚的时候,大黑从来都是孤独的,一只獒趴在羊圈外。

现在我的到来,使她有了一个伴,特别是在那些獒被卖掉的时候,也许我这样做,更能给她以心灵上的抚慰。

我抱着那条枪,趴在草丛里,我没有给大黑说我的故事,这个时候,她估计也没心情听,我就那样静静地趴着,想以前在部队里的事。

不知道现在簸箕是不是正晃悠在宿舍楼外,正准备着吹响那把集合的哨子。

记得刚搞紧急集合那会,受尽折磨的战友几乎把簸箕从头发到脚趾,每一寸地方都骂遍了,后来直到大家都习惯了,几乎每晚不来次紧急集合,大伙就会失眠睡不着,簸箕也就再懒得吹那把哨子,只是时不时地吹上一次。

不知道现在黑子怎么样了,枪法有没有进步?有没有再抢战友碗里的肉吃?有没有再找别人帮他洗臭袜子?

不知道土豆种的那盆辣椒怎么样了,什么东西不好种,要种一盆辣椒,当初土豆就因为那株辣椒树,被我们全体鄙视得是体无完肤。

不知道现在蚂蚁还有没有偷偷摸摸地躲在被窝里写“情书”?我们一开始都这样认为,后来才知道,那是蚂蚁写给他支助的穷山区一个失学儿童的,我们知道实情以后,都很汗颜。

还有猴子,我走的时候,他膝盖受了伤,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希望他能平安无事,不要像我一样,最后落个不得不自我放逐的下场……

我还在想以前部队里的事,想到幸福的时候,就忍不住偷偷地笑,大黑瞅了我一眼,突然站起了身,向远处的一片草丛望去。

与此同时,我看到毛毛也警惕了起来,难道有情况?

我立刻抱紧了怀中的枪,开始从准星中寻找目标。

我最引以为豪的就是长了一对超敏锐的眼睛,不像小妹那个睁眼瞎子,她因为从小视力就不好,后来经过校正治疗,却仍然改不掉旧有的习惯,每每寻找一样东西,家里就会被抄一次家。

我后来不止一次地拿她开玩笑,嘲笑她说:就这样的一头瞎眼驴,竟然也当得了兵?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草丛中,风在吹,草在动,我瞅见深密的草丛深处好像有一只毛耸耸的耳朵在向左侧方缓缓迂回。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暂时没有扣动扳机,大黑仿佛也明白我的意思,例外地没有吼叫,只是警戒地盯着前方。

从大黑的神情和她依靠嗅觉所逼视的方向判断,这群狼数量并不多,极有可能就是那群寻找小狼的狼群。

昨晚的那群狼可能就是它们,它们并不是正的要寻找吃的东西,只不过是在进行一场报付,今晚,它们又来了。

我决定打草惊狼,我瞄准了那只缓缓移动的耳朵开了枪,我完全有理由再把枪口向下移动半寸,但是我没有那样做。

枪响的同时,我看见半截血淋淋的耳朵飞上了半空,紧接着是一声狼的惨叫,然后草丛中忽然跳出几只狼来,仰头长嚎,在大黑和毛毛放声狂吼的同时,迅速地从草原上逃得无影无踪。

这两天,狼们没有再来,也或许,它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只是躲在附近的某个地方,它们在等待,在寻找再次下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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