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庄的暗狩姬-第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行道树就像水彩笔的刷毛一样,吸入了傍晚的昏暗。
“我们走吧。”
“……哪,关于你的怀表,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惠那说道。
正要迈出步伐的芙蕾亚,突然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来,与惠那对峙。
“喔喔……”就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玩具似的说着。
她圆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惠那的脸
“惠那。”
“……什、什么?”
“不要动。”
惠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何时,路上的行人全都不见了。
昏暗的街道上,只剩下惠那一个人。
芙蕾亚的帽子掉在人行道上。
可是,却不见她的影踪。
惠那正要蹲下身体捡起帽子,却突然愣了一下。
——针?
不是。
那是跟牙签差不多大小的鲜红箭矢。
上面附有尖锐箭头也有尾羽的精细迷你箭矢。
三十支左右的箭刺穿了入行道上的红砖。
而且,也剌穿了芙蕾亚的帽子。
“芙蕾亚!”应该叫出的声音,却没有传进自己的耳里。
好像被什么东西包围住了。
她看见了三十个左右的、小小的红色人形。
“什……什么啊!?这到底是……”
红色的人影全部都拿着红色的弓。
他们架上第二支箭,箭镞全都对准了惠那的脸……
“帽子破得不能戴了哪。”芙蕾亚的声音响起。
听闻此声,惠那才又回过神来。
在身旁的伸手可及之处,站着一位金发少女。
她一脸不曾离开过的表情,以浮水月影般的风情微笑着。
惠那迅速抱紧了她。
弓着背缩起身体,尽可能地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掩蔽。
就算是那么小的箭,被射中的话一定还是很痛的!
可是,只有这个孩子,非得拼了命保护她不可……
“……我快要不能呼吸了。可以放开我吗?”荚蕾亚说道。
她的声音不知是因为看不到好戏而带点怒气呢,或者是觉得害羞呢,
总之听起来应该是可以放心了。
“啊,抱歉……”惠那放开了芙蕾亚。
她战战兢兢地往四周张望。
像鸟笼一样的银色光网,把她们包在其中。
第二轮的箭矢全都被网子挡住了。
不,被围住的并不是惠那她们。
光网形成甜甜圈的形状,将那些小小的红色人影一网打尽。
芙蕾亚轻轻整理一下衣服,才站到那些红影面前。
“不知道对手的能耐就来偷袭,真是太鲁莽了呢。”
就像映在墙上的光影似的人形们微微地晃动。
“……唉,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没事的。”芙蕾亚回答道。
“这些东西,还不足以与我为敌。”
红影之中的一个突然浮现在前方。
“汝为何人?!”
他以听不出年龄或性别的声音问道。
“要间别人的姓名之前,先报上自己的姓名比较好吧?”
黑衣少女回答着。
她银色的双眸严厉地盯着无礼的使者。
结果那些影子全都恐慌了起来。
“唉呀,这个是鬼呀。”
“是异乡的鬼。”
“是鬼姬呀。”
“以我们的能力是无法对抗的。”
“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快点逃命了。”
“那就迅速撤退吧。大家快点,快点……”
红影们全部转身想要立刻逃离这里,但是因为被光网围住了根本就跑不掉。
“慢着。”
听到这声叫喊,那些红影像是已经任命似的,并列着伏在地上。
“帮我传话给你们的主人,”芙蕾亚带着贵族般的威严,对那些影子们说道。
“说古老的暗狩者不久就会带来灾厄。”
光网瞬间消失了。
同时,全部的红影也消失无踪。
此时仍是黄昏。
惠那就站在闹区之中。
人群在人行道上交会而过,亮着头灯的车辆在马路上川流不息。
“咦……什么?怎么回事?”惠那莫名其妙地看着四周的景象。
视野的急剧变化,让她一时之间无法做任何思考。
没戴帽子的芙蕾亚走到她的身边。
“我问你喔,刚才的事……”
“我想,我们等一下就立刻去打个招呼比较好吧。”
“打招呼?”
“难得有这种机会,你也一起来看吧?”
惠那浮了起来。
浮在街道的上空。
马路、大楼还有—般住家的屋顶,全都像细小的豆子一样落在脚下的远方。
从下方吹上来的晚风,把她的刘海都吹乱了。
她连忙压住了裙摆,又突然想到没有这种必要。
“你看起来挺愉快的嘛。”
芙蕾亚现在也在她身边。
她也飘浮在半空中。
像是一切都很自然的样子,在空中轻松地拨着她的长发。
“因为,如果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的话绝对必死无疑啊,可是……”
“喔,不需要做这种无谓的担心。”少女以自满的表情回答道。
“你既然对我表现了关怀,就非得把这点程度的事当作余兴节目不可了。”
她抓起惠那的手腕,轻轻地叠上了她冷冷的小手。
只是这样,惠那就奇妙地平静下来了。
现在,在这世界之中唯一的真实,就是有她在身边的事实,就只有这样。
“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芙蕾亚放开了跟她交握的手,轻轻地说道。
“只要是你的愿望,我全都会帮你实现唷。这是因为你对暗狩者的爱护。”
仿佛是在人烟罕至的山谷中,安静地绽放且默默枯萎的花朵一样,
她自傲地微笑着。
惠那只是凝视着芙蕾亚。
虽然她不了解这些话的意味,但却并非不相信,也不感到害怕。
只是……这位自夸为全能的少女,无论是肩膀、四肢、手指、嘴唇、脸
颊或眼睛,她全身上下看起来都显得好孤寂。
惠那想要走近她身边。
所以,她才又重新想起自己正在半空中。
“……唉呀。”
“你唷,多注意一点嘛。”
她在芙蕾亚的搀扶之下,恢复了直立的姿势。
然后,她望着四周的景色。
惠那正飘浮在被染上了橘色的光辉之中。
黑暗正伏在地面。
远方山峦的影子,长长地延伸到住宅区上。
直到那里都是白天,再过去就是黑夜……
不觉之间涌现出的乡愁,让惠那无意识地找寻着自己熟悉的街道。
她找得出来的地方,只有车站前的闹区、学校的范围,还有父亲的医院。
芙蕾亚看着怀表的字盘。
她对这个应该有些故障的怀表不觉得不安,也不予以猜疑。
“时间差不多到了呢……”她自言自语着,就把打开盖子的怀表解下,
然后轻轻放开了手。
怀表就像离不开主人的忠犬一样,也飘浮在半空中。
她把手指交叠在胸前,咳咳,先清了清喉咙。
“Cosmos、Boden、Stem、Himmel、Berg、Fluss、Gipfel……”
浅桃色的嘴唇,念出了古老的诗歌。
那是惠那应该完全不懂的、遥远异国的语言。
可是,芙蕾亚想要传递的意念,却化为日文流进了她的心中。
天、地、星、空、山、川、峰……
“哪,你在念的是……”
芙蕾亚像个恶作剧的小孩般眨了眨眼睛,打断了惠那的发问。
“你不知道天地之歌(注32)吗?”她像平常一样不以为然地问道。
“真是没用哪。”
她在空中转了身。
出现几道光柱往大地延伸而去。
一、二、三、四……总共有十根圆柱。
五芒星的形状覆盖了旧市区的一角,像是支撑着时空的巨树一样,
又像是祭祀古代神祗的遗迹—般,笔直地耸入蓝天。
惠那和芙蕾亚就在这个五芒星的中央。
“这个……是什么啊?”
“HimmelsSteinbruch(注33)。诵念咒语之时本来就会出现光柱,你也
太猴急了吧。”芙蕾亚一边愉快地看着看着贯穿天地的光柱.一边回答着。
可是,这句话惠那虽然听得懂,却不是她想要问的事情。
“所以那是做什么用的啊?”
“你喜欢海涅吗?”
“咦?”
她正想要反问,又被芙蕾亚恶作剧般的眼神给制止了。
“那么,就用我最熟的诗好了。”
芙蕾亚像是展翅的鸟儿一样张开了双手。
“亡者居死之国度,生命为生者所有。”
穿透黑暗的声音。
浮在空中的怀表的字盘上发出了光芒。
惠那战战兢兢地看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圆形的漆黑小宇宙里,所有的指针都像发狂似的回旋舞动。
乱舞的圆弧变成了螺旋,包围了怀表的外框。
银色的怀表冒出银色的焰火。
惠那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摸摸看,就在此时——
她注意到脚底下的街道出现了异变。
像是要淹没光柱似的,成千上万的光点从地面不断涌出。
少女的肢体也开始有光点围绕着。真是一幅如梦似幻的光景。
十层变为二十层,再变四十层,再变八十层……
包裹那美丽身躯的黑绢,逐渐溶化在光芒的衣袍中。
“我美盛开放,我笑震人心。”
现在,少女已经一丝不挂赤裸着了。
仿佛打开岩户的天钿女神一般(注34),她尚未发育的乳房和稚嫩的
下身都毫无遮掩,芙蕾亚露出害羞且迷蒙的微笑,然后又继续诵唱。
“魅惑美入主鸦片,金刚石锻造之剑,日行千里之骏马,恶龙守护之
黄金苹果,化水为酒之圣杯,能射高岭花朵之箭矢,能够自奕的水晶棋,
不停转动的石磨,能眺望世界尽头之望远镜,能令天使与恶魔起舞之笛,
世界之王的使节……”她以如同行商的口吻念出的东西,全是这世上极
尽奢侈的宝物。
这些东西的形象都堆砌在心中。
少女的声音和她颂赞的物品,全在惠那的心中合而为一。
“吾名芙蕾亚。以此名及吾创造者之名命令。”
上亿颗光点围绕着少女。
画出无数层无数层的时空螺旋。
“在这象限中玩耍的我的眷属们呀。”
如隆冬的萤火,如盛夏的雪光。
如原生海洋之中诞生的生命气泡似的跃动着。
“驱逐虚假的夜晚吧。”
惠那的脑海里爆发出了全白的闪光。
黄昏的天空。
染上霞红色的云彩。
点亮的路灯,一闪一闪明灭着。
像活物一样伸着枝丫,昏暗的树梢。
这是她经常游玩的地方。
小小的惠那坐在寒冷的木头长椅上。
回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夜晚就快要来临了,惠那却还待在这里。
长椅上还坐着一个女孩。
小小的、小小的女孩。
那是不知被谁遗忘在这里的洋娃娃。
她以澄澈的表情望着夕暮。
因为惠那如果回家的话,洋娃娃就只剩下独自一人了。
独自一人,是非常寂寞的……
她畏畏缩缩地,正要伸出手的时候。
失物的主人来了,把洋娃娃抱了起来。
“这娃娃是我的东西。”她很得意地笑了。
——在她的怀里,洋娃娃看起来似乎非常地非常地幸福。
因为逆着光,看不清楚那女孩的脸。
但是,好灿烂好耀眼。
在那光辉之中,黑暗之中。
害怕着夕暮。
希望太阳不要西沉。
想要那个洋娃娃。
只对我一个人微笑的,可爱的洋娃娃……
黄昏时分。
惠那站在大楼的屋顶上。
只要她想要独处的时候都会来这里,这是她的秘密基地。
小惠那消失在回忆的黑暗之中,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已经长到十七
岁又两个月的惠那。
这是……眼泪。
我正在哭啊。
意识到了之后,更加无法停止泪水。
其实她并不悲伤,也不悔恨,更不是疼痛,只是揭露无遗的赤裸内心
不断溢出了呜咽,颊上滴落的泪水把夹克的前胸部分都沾湿了。
金发银眼的少女,只是凝神地看着哭个不停的惠那。
“你看到了什么?”
“洋娃娃……还有,小时侯的我……”
“那个是你的夜国入口。”
“……你到底是谁?”这句话无意识地从她口里跑了出来。
就像从小就一直怀抱着的疑问,终于到了揭晓答案的时候。
“我是芙蕾亚。”少女回答。
“暗狩者芙蕾亚。”
模糊的少女形体,像是黄昏的幻影一样变得淡薄。
想要紧抱着她,伸出的双手却只搂住了空气。
嘴唇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这是第二次的亲吻。
从嘴里流入的,是无止尽的爱欲及恋慕。
这种心情,惠那拼命想要多感受一些。
“AufWiedersehen(注35)。”芙蕾亚说完,就消失了。
只剩下银铃般的声响,以及渐消的残光。
8
伊那山地北部,初夏的黄昏时刻。
微风吹拂。
走惯的路,看惯的景色。
迎向炫目朝阳的上学道路。
还没转换假日心情的学生们都无精打采地提着书包,朝学校走去。
一成不变的时间,今天也照样地重复上演。
在这螺旋之中,有个周一症侯群强烈发作中的女学生——白河惠那——的身影。
“惠那。”
三朝木奏飘逸着制服裙子跑了过来。
“……早啊,奏。”
“你干嘛一脸浦岛太郎的表情啊?”
“啊,我忘记拿玉手箱(注36)回来了……”
“看来你是平安无事了。昨天我打你的手机也不通,打到你家也没人接……
我还以为你说不定进医院了呢。”
“医院?”惠那反问着。
昨天确实碰上好几次差一点就会死掉的事情,但是那些到底是现实
还是梦幻,她还不怎么能确定。
“……难道你的相思病还在好评上映中?”
“嗯,大好评唷。”
“昨天傍晚,你跟那女孩在宫薤车站附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