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倍偿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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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发女留下了名字;长裤女也是,并说自己严重擦伤。
保安正把大背头抬出去,并向他保证说护理人员已在路上,“请您再坚持一下,先生。”
“难道我就这样白白受伤没人管吗?”既然危险已过,愤怒也就代替了恐惧。“当心哪,真他妈要命!伤得可不轻!”
但没人注意到那个戴欧克利太阳镜的男子。他穿过保安转身而去,轻松自在地穿过人群走向旋转门;推门而过时,把手抽出衣袋,看了看表。
“恰好!”他暗自思忖。
* * *
1 卢普区:芝加哥中央商务区,最繁华热闹的地段。
2 瑞格利球场: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国家联盟中区芝加哥小熊队主场。该球场特色之一是外墙布满常青藤。
3 马尼拉信封:用马尼拉麻造的结实、浅咖啡色纸张制作的的信封,常用于存装或寄送文件、档案。
4 欧克利太阳镜:欧克利公司品牌,该公司总部位于南加州,它将优美的艺术与前沿科技完美结合,成为时尚和运动品牌的象征。
第2章
此前三天。
我在客房换床单时发现了一个安全套,用过的。严格地说,这并不是客房,而是我的工作间,里面只有一张坐卧两用长沙发靠墙放着。有时外地人来作客,或蕾切尔的朋友在这儿过夜,这沙发就派上了用场。显然这是昨晚留下的。
最初,我并没有认出是什么东西。皱巴巴的,有点像米白色,又有点米黄,心想可能是一块用过的邦迪牌创可贴,或者可能是一截空空的香肠肠衣。我的手扫过床单,一把抓了起来——这才意识到是什么东西。我忙不迭甩手丢下——它掉在了被盖上;我急忙冲进卫生间去洗手,然后小心翼翼地用一副镊子把它夹起来,放在一张干净的白色打印纸上,卷起那张纸走进了门厅。
“蕾切尔……”
房门虚掩,不过我能听见她在打电话,声音既没有暂停,也没有降低。我又叫了一声,音量高了几度,同时一直盯着那只安全套,似乎它感染了埃博拉病毒1。
她勉强说了一声“别挂断,等一下,”几乎是同时,“什么事呀,妈?”语气中明显地有一种被打扰的气恼。
“出来!”我厉声说道。“马上!”
她的回应是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然后,“我马上给你打回来。”伴随着窸窸窣窣、嘎吱嘎吱的声音,我这18岁的女儿很不情愿地下了床,走出了房间。一团蓬松的金发从前额流泻而下,与我这一头波浪似的黑发对比鲜明;一双蓝色的大眼睛顾盼生辉——她已经学会了用我的眼线笔和睫毛膏,画得恰到好处;身高和我一样,但比我苗条;身穿红色T恤衫和运动短裤,身体的每一条曲线都十分明显。我的女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人见人爱。
显而易见,并非只有我才注意到了这点。
我把安全套举在面前。起初,她眯眼斜视好像认不出那是什么东西;接着回过神来,嘴唇张开,脸红到了脖子,同时竭力掩饰自己的惊慌并瞪了我一眼——眼神犀利而挑衅。
“我猜猜看,”我说,“你们拿着这个来吹气球?”
她眯起眼睛,每次知道我抓住了把柄时,她都是那样一副不屑的表情,似乎我就拿她没辙。“不是,妈妈。”
“往里面灌水?”
她的眼睛眯得更窄,几乎成了一条缝。
“也不是?那就请说说这东西怎么会在床单上?”
她瞟了一眼套子然后看着我,肩头起伏,吐了一口长气。“好吧,我说。但你得发誓绝不告诉任何人。”
“我无法保证,蕾切尔。”
“妈妈耶,求你啦。你必须答应。如果传出去的话……”
“先告诉我,我会看着办。”
她顿时愁眉苦脸,下唇撅起;一阵戏剧性的沉默以后,才说道:“不是我,是玛丽,那晚她和丹在那儿。”
玛丽是她的闺蜜,丹是玛丽的男友。“什么时候的事?”
“周六晚上。”
今天周一。“当时你在哪儿?”她不吭声。
“和亚当在一起?”亚当是蕾切尔的男友;蕾切尔三天两头闹着要分手,其他时候又口口声声称其为男友。只可惜,蕾切尔学到的是我那套情感模式2,或者说她还没有形成正确的情感模式。
“我们没有上楼,妈妈,我发誓。我们在厨房外的露台上抽水烟。”
今年夏天,我家成了蕾切尔及其朋友们的常来之处。我不准他们喝酒抽烟,但其他方面任其自便。不知何时,拿着装饰华丽的银质烟管抽水烟竟然成了最新最狂热的时尚,那本来是《爱丽丝漫游奇境》中的毛毛虫3引以为傲的。那些青少年还时不时偷偷加点大麻进去,他们总是自认为比成年人更聪明可以瞒过去,其实这一招我早就知道。因为我年轻时——正值60年代4,刚好达到抽烟的合法年龄——比他们还要严重,于是我假装不知这事。
不过,我的工作间依然不允许有性行为,想都别想。“蕾切尔,这种事不对,再也不能发生。我们家决不允许!”
“母亲大人,我们不是孩子啦,我明年都上大学了!”
“我知道。我也盼望着你早点上大学。”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一直就烦我在你跟前;你谁也不相信,总是想控制一切!”
蕾切尔一旦开始噼里啪啦抨击我,我就只好退让。这招是从她父亲那儿学来的,他觉得咄咄逼人的方式会使我厌烦而作罢。那一套当初没得逞,此刻也不会奏效。
“我要是你的话,就先闭嘴一月,找到充分的理由再说。”
她双唇紧闭,两眼冒火。
这时电话响了,她眉毛高高挑起,随即转身冲进房间抓起话筒。这电话来得真是时候!要不然,这当口没准我们都会冒出一些让彼此后悔的话来。
“找你的!”她没好气地说。
我一头钻进她的房间。
“请你到工作间接电话好吗?我要给茱莉亚回话呢。”
“待会儿咱们接着聊。”
她翻了个白眼。
我回到工作间,放下安全套,拿起话筒。
“听来像是又一个福尔曼喜剧之晨?”苏珊·塞勒说道;她是我的密友,而且可能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聪明的。
“遇到了做母亲最担忧的情况。”我正要说起安全套的事,但她打断了我。“艾利,我倒是想听听这事,不过等一下再说。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吧。”
苏珊极少向我提什么要求。当然啦,她的人生完美无缺:完美的丈夫,两个完美的孩子,完美的房子,完美的画廊兼职。我们相交近二十年了,但我至今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我这个朋友,”她说,“其实也算是邻居,名叫克莉丝汀·梅辛杰。”
“我好像不认识她吧。”
“艾利,她女儿遭绑架了。”
……
我们住在芝加哥以北20英里的北岸,这是一个富裕的郊区地带,一向平静安宁。只是在25年前发生过最大的惨剧:一个心理失常的年轻女子冲进校园,突然开枪,造成一死几伤,均为儿童。这以后,我们社区一直是非常安全的,甚至有传闻说是黑手党家庭的避风港——他们的孩子也需要住在安全的社区,对吧?这种状况持续到镇里的警察所长因勒索本地商家而被捕,那些黑手党家庭才迅速撤离。
克莉丝汀·梅辛杰居住的这一条街都是红砖房子,她的家整洁优雅,打理得很好。草坪绿意盎然,氮肥充足,门两侧攀爬着茂盛的蔷薇和一年生植物。我猜房子可能不很大,也就三间卧室,不过和这条街白色尖板条栅栏倒是协调的。我在门外遇着苏珊,她家离这只隔着三栋房子。我们便一起踏上石板路,走向梅辛杰家。
和我相比,苏珊个子更加高挑纤细,气质也更加优雅,穿着与发型总是无可挑剔。今天,她身穿淡绿色的太阳裙配运动衫,与那一头金红色的长发相得益彰,完美无瑕;珍珠耳环——耳钉,当然也不过分华丽——在阳光下绚丽夺目。苏珊用老练的眼光把我全身上下扫了个遍:七分裤过于肥大,衬衣皱巴巴的,脚上一双便鞋,头发则是用橡筋随意一箍。但她什么也没说。
“你给她说了我些什么?”我问道,尽量显得自己并不邋遢。
“我说你是我的朋友,处理这种事很有经验。”
我眉毛一扬:“这种事?”
“你知道我的意思。”
过去的几年里,我曾好几次遭遇人性的阴暗面。其实我从不自找麻烦,总是避之唯恐不及,宁可过着平淡无聊的常规生活。不过,只因我还有女儿蕾切尔,老爸杰克·福尔曼,男友卢克·萨顿,所以,能过什么样的生活,选择权并不在我手里。
“她女儿多大?”
“大约8岁。”
“事发时间?”
“几小时以前,就在她把女儿送到夏令营以后。”
公园区在暑假中开办了儿童日间夏令营,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一托管服务,有艺术手工活动,偶尔也会带去游泳池。我在卢普区上班时,也把蕾切尔送去过。
“克莉丝像往常一样坐火车进城,”苏珊接着说,“她刚进办公室,电话就响了。”
“绑匪怎么说?”
“这个……呃,还是让她亲口告诉你吧。”她跨步上前到门廊,按响门铃。
“你知道我会怎么答复她的,”我说道,耳边响起三声门铃,轻快而悠长。
“怎么答复?”
“她应该报警。立刻报警,别无他法。”
“不行!”
“为什么?”
“绑匪特地说明不得报警,否则撕票。”
我盯着苏珊,她也回盯着我——相互瞪眼,半晌无言。
她终于眨了一下眼,说道:“别用你那双大灰眼瞪着我,我又没请你掺和进来,就和她聊几句。很可能,她会听你的。她已经完全吓坏了,唯一能理解她处境的人,我也只能想到你。”
我叹了口气。
……
住房里总会发出种种气味,有的清香宜人,有的陈腐发酸。有的时候,闻味识其屋,马上你就知道自己是想多待一会儿呢,还是想尽快逃离。这些气味来自何处,我从未弄明白过——洗衣皂?久久不散的体臭?还是肮脏的地毯?
反正一进入克莉丝汀家,一股陈腐、咸咸的臭味就呛入喉咙,我只得竭力压抑逃走的冲动。
其实屋里并非脏乱不堪。装饰装修颇为讲究,有着欧洲裔新教徒的优雅;丝织锦缎琳琅满目,古玩也有一两件,还有一小片鲜艳的色彩“给房子来一笔最后的润色”——她家的室内装潢设计师肯定这样说过。但窗帘没拉开,客厅里灯光昏暗,影影绰绰,一片阴郁。
克莉丝汀关上门,靠门而立,似乎是阻挡她自己——也阻挡我们——进到里间。要不是脸上刻满恐惧和痛苦,她肯定也风韵迷人。一头红发和苏珊的一样——但颜色更深,差不多是赤褐色——飘泻到双肩,一双绿色的眼睛,眼眶红红的;面色苍白,仔细一看有一些雀斑——儿时她很可能为此深感烦恼。看上去她很瘦,但我却拿不准,因为她穿着肥大的汗衫,似乎此刻还是一月中旬。我以前见过这种情形——悲伤使人寒冷,比冷水浴还来得快!
“谢谢光临。”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苏珊说,或许你可以帮我。”
“我也说不准。”这是一个六月的上午,碧空万里,阳光耀眼,但我一踏进客厅,心里就黯淡下来。“我很抱歉。”
她神色坚毅,点了下头,然后从衣袋里掏出一小包面巾纸。
“什么时候的事?”
她抽出一张纸巾,紧紧捏住。“肯定是今早7:30左右,就在我把她丢在夏令营以后。”
我察觉到她的绝望。“咱们到厨房去说,好吗?”
克莉丝汀瞪着我,一脸茫然;似乎悲痛使她反应迟钝,一时半会没听懂我说的什么。随后,她回过神来:“可以,当然可以。”
厨房的气氛好多了,一片明亮,每一样东西都沐浴在天窗透下的阳光里。这是个好兆头,有希望了,我心里这样想到。我们各自拉出一把椅子,围着小方桌而坐。
“你把她丢在了夏令营……”
“他们有适合茉莉的课程,你知道的。茉莉喜欢搓细绳,蓝色、紫色还有粉红色的。”她手指拨弄着那张纸巾。“我像往常那样开车到火车站,赶7:52到市区那一班,到了办公室门口——”
“你在哪儿上班?”
“中西部国民银行,在麦迪逊大街和迪尔伯恩大街……”
我点头。
“突然手机响了。”
“谁来的?”
“听不出来。他说……”克莉丝抽了口气。“他们抓走了茉莉。”她弄皱那张纸巾。
“电话那头说‘他们’?”
克莉丝点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