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的尽头-住宅悲剧-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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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车站二层大楼后面。
驾驶轻骑摩托车的青年,把摩托车放在早已停在那里的十几辆摩托车旁边,连忙解下放在货架上的手提包和暖水瓶,提在手里跑了起来。他躬着身跑到了轮渡的甲板上——眼看着就要开船了。
他把两手支在一辆大卡车的车身上,脑袋耷拉在两只胳膊中间,喘息了好一阵子。白色的安全帽、工作服裤子,还有足球鞋,从头到脚全身精湿。上半身虽然披了件尼龙雨衣,但横潲的雨水,无情地从领子和袖口流了进来,一直渗进了被汗水湿透了的衬衣里。
他从幸区塚越的一家塑料工厂来,沿着公路,驾车纵穿细长形状的川崎区,足足跑了23分钟。正赶上这种暴风雨的天气,路上拥挤不堪;加上他中途又不得不拐上岔道,到公寓的厕所去了一趟。
他——奈良井省次,扭曲着苍白的脸,好容易才直起了腰板,勉强伸直了摇摇晃晃的身体,迈步爬上了通向客舱的、陡峭的镂梯。他甚至都没有觉察到,轮渡已经启航。只是感到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赶上了晚8点从川崎始发,开往木更津的最后一班船。
客舱里像旧式电影院那样,摆着几排套着尼龙背套的椅子,正面两侧安有电视机,正在播放电视剧,音量很低。乘客也只有10来个人,多一半都躺在墙边的长椅上。他们大都和奈良井一样,穿着工作服,像是工人,两只胳膊交叉抱在胸前。虽然说刚刚开船,可是,有的人已经打起了呼噜。
位于小卖店旁边的椅子,幸好还空着,他摘下安全帽,脱下雨衣,就疲惫地躺下了。针扎似的腹痛稍有好转,但是还觉得想吐,胸口窝郁闷得像堵住了似的。再加上他躺下之后,又感到一股寒冷袭上全身。他咬紧牙关,两手交叉紧抱着双臂。
他的目光四处搜寻,想找那位总乘这轮渡的老年乘客——这老头很世故,平时总是随身带普镇痛剂、止泻药和乘晕宁一类的药。可是,今天他却没有发现,那位年纪较大的老职员的身影。如果是在早晨,客流暈高峰时间,像奈良井这样乘轮渡上下班的人,大约有五、六十人。从早晨6点到晚上8点,轮渡约30分钟一班。据说,每天乘这轮渡上下班的人多达150多个。他们几乎都是从木更津附近的住宅,到京滨工业区来上班的人们。
每天乘船上下班的总是这些人,所以,连座位也自然而然地固定下来。乘轮渡上下班的人次增加,是近两年来的现象,奈良井开始乘船上下班,则是在1957年的春天,那时才十几个人。也就是说,他是这艘轮渡的老主顾,所以有资格占个能躺下的长椅。对于远距离上下班的人来说,来往路途是重要的睡眠时间。
但是,今天因为加班晚了,末班船虽然很空,但熟人也不见了。
“可能是烤鱼卷或者火腿馊了吧?……”
赶上加班的日子,他总是中午到食堂,凑合吃一顿面条,把带的饭留到傍晚再吃。今天是5点左右吃的饭,6点半左右,肚子就开始不好受。
今天,从早晨起就阴云密布,天气十分闷热,湿度也很大,这种天气时,本来应诙注意蔬菜变质,可是……
3年前,他自行设计,在千叶县君津市的山脚下,盖了一所满像样的住宅,开始过这种上下班各要花2小时10分钟的生活。开始时,妻子为了照顾自己,确实费了很多心思。但久而久之,习以为常了,再加上忙于照顾孩子,也就不大关心他了……不,说不定家里人都觉得“理应如此”。
然而,就在这期间,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早已积满了精神和肉体的疲劳,感到难以忍受……
不过,碰上今天傍晚这场,雨实在是不走运。如果从早晨就下雨的话,虽说他刚20多岁,也宁愿乘火车经东京站绕路走。就算是乘坐轮渡,从码头到工厂这一段路,也要乘公共汽车。但今天早晨和往常一样,骑上放在体车场后面的摩托车上的班,所以,回来时也只好冒雨赶到了码头。
他躺在硬邦的长椅上,隐隐约约地看到川崎炼油厂烟囱口上燃烧着的火焰,把远处染得通红。羽田机场的灯光,也在不停地闪烁,就连这样的天气,飞机似乎也不停飞。飞机上闪炼的灯光,和跑进上五颜六色的信号,看上去竟然这么美丽,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
忽然,他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京滨公寓那件事。他本来是顺路到公寓去上厕所,可是当他正要穿过树篱笆和建筑物之间的窄路时,几乎和跑出来的一个人撞上,完全是迎头相遇。
“那个人也没打伞,他在那种地方干什么呢……?”他只不过是一瞬之间,在脑子里掠过一丝怀疑的念头。胸口窝深处越来越郁闷。他有种不安的预兆,这种郁闷可能要转为剧痛。幸好已经不再拉肚子了,但取而代之的大概是胃痉挛要发作了。当身体极度疲劳时,他经常受到猛烈发作的胃痉挛的袭击。
一半出于这种恐怖,他浑身上下已经是一身冷汗。
“能坚持到家就好了……”
他紧闭双眼,不如不觉打了个盹。
“本船就要抵达木更津港了。”
广播员的声音唤醒了他,墙壁上的钟表,正指着9点5分。川崎到木更津之间,需要1小时10分钟。
其他的乘客,已经下到放车的甲板上,奈良井也拾起了身子。
陡然站起来,他感到有些头晕,眼前一片漆黑,他身体脆弱,还患有贫血症。
一个走在他旁边的中年男子吃了一惊,盯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声音格外响亮,奈良井反而振作起来,再加一把劲就到家了!
木更津港也背靠者工厂区,从千叶到富津呷,房总半岛的西岸,构成了一片千叶工业区,这里是它的中心港。560吨的轮渡,穿过了长长的房波堤,和集装箱专用码头之间,架起的流线形铁桥,正点到岸。
这一带,雨势仍然没有减弱。
他想乘坐公共汽车到君津市内,但从车站到奈良井的家,沿着山脚的羊肠小道,徒步要走15分钟。这跟平时骑自行车相差无几。也许是刚才睡了一小会儿的缘故,他感到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一出了码头,在停泊着很多小型客船的岸边,奈良井发现自行车早已被雨淋湿。早晨,这一带排满了自行车和摩托车,现在好像都已经被骑回了家,只剩下他的和另一辆车,孤孤单单地停在那里。
刚开始乘轮渡上下班时,他总是每天早晨,在这里折上折叠式自行车,作为手提行李带进船内,折叠式自行车的重量比较轻,不超过30公斤,可以免费,到达川崎冯头之后再组装,骑着它去塚越工场。这种方法,他一直持续了半年左右。但是,在川崦市内的路上,上下班时车辆拥挤,长时间骑自行车,既疲劳又不安全。于是,他改变了方法,从家到木更津码头骑自行车,然后把自行车放在码头,单身乘轮渡。从川崎码头到工厂去的这一段,他又骑存放在车站后面的摩托车。当然,回来时正相反。为此,他买了一辆半旧的轻骑摩托车。说起来,当然最理想的办法,是从家里出来骑摩托车,然后把它交给轮渡去托运,但光是摩托车的运费,每趟就要花1430日圆。即使买多次使用的联票,也还是很不合算。
“再坚持一下啊!……”奈良井又鼓励着自己,骑上自行车,再过35分钟就可以到家了。
他把装有空饭盒的手提包和小暧水瓶,放在货架的筐子里,蹬上脚蹬,骑上了车。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穿过木更津市区,想早一刻回到温暧的家里。
夜深了,气温已经急剧下降。雨水冰凉,竟然像是异常的秋雨,再次淋湿了他的全身。他嘴里气吁吁,全身肌肉僵硬,动作变得迟缓了。
上了18号公路以后,高速行驶的卡车和汽车熙照攘攘。这条公路称作东京外围环行线,把房总半岛的富津岬,和三浦半岛顶端连接在一起,奈良井的自行车,沾满了卡车飞溅起的泥水,他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
当他行驶在16号公路上时,一直担心的胃痉挛,终于又开始发作了。剧烈的绞痛从胃直放射到胸口窝,以极短的周期,不断地向他袭来。奈良井咬紧牙关,继续向前蹬着自行车,向左拐进了通往君津市区的道路。
但是,两脚的速度早已骤然减绫,全身出汗,甚至已经感觉不出寒冷。
忽然,他觉得神志不清:“混蛋,看来很难竖持到家了!……”
可是,这一带似乎没有设医院。左面是长满树木的山峰,右前方是临海工业地区。在工业区未形成之前,附近海边是赶海潮和海水浴的好地点,那时建起的几所别墅模样的房屋,零星散布在山间。路边的饮食店,早已关紧了玻璃窗。
“只要能坚持到君津站前……”他呻吟着向前骑,后来,终于支撑不下去了。但是这一带,偏偏连个小商店都没有。
这时,只有在稍微离开道路的地方,在树木茂密的山脚下,有一盏电灯闪烁着昏暗的灯光。
“那里该有一所旧别墅式房屋……”奈良井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座小小的洋房,奶油色的墙壁,已经布满斑驳污痕。早晚上班时总路过,时常自然而然地看到这所住宅,好像是为洗海水浴建造的别墅。
“长期以来,似乎是座空宅……”但是,旣然亮着灯,现在大概会有人。奈良井摇摇晃晃地骑着自行车,拐向路旁,朝那所房子冲了过去。
门前是一条铺着石子的路,门上的毛玻璃,透出微弱的灯光。
奈良井的手扶着柱子,摸索着按了门铃。连续按了三、四次。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在屋内问道:“什么地干活?……”
听起来声音很微弱,充满了惊讶和恐惧,然而,奈良井感到得救了,又轻轻地敲了敲门。
“求求您……请稍微……”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开了一条小缝。这时,他已经有一条腿跪在石子路上。疼痛发作,他又忽然觉得意识昏迷,浑身无力。
“对不起……请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他有气无力地恳求着。
“啊,您怎么了!……”对方现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湿成了这个样子。”
两个妇女慌忙跑过来,挽起了奈良井。她们对视了一下,还是先把他扶进了,挨着门的西式房间里,其中的一个女人,赶紧关上了房门,不让雨水扫进来,并且上了锁。
这个西式房间,大约有40平方米大小,室内没有开灯。里面乱七八糟地摆着桌子、沙发、柜子一类家具。落地灯被挤到了墙角,而且灯伞也已经坏了。这个房间给人一种印象,似乎是长期无人居住。之所以还能模模糊糊地分辨这些,是因为里面的厨房亮着荧光灯。没有隔墙。
奈良井看了看厨房里面,墙壁上散乱地挂着画、挂历、提篮等,地板上拥挤不堪地,摆满了各种生活用品。
这所房子里面,似乎只有两个年轻的姑娘,再没住着别人。如果他再仔细留神,大概就会觉察到,这一家的居住方法十分奇特。
但此时的奈良井,根本顾不上这些了。他被扶持着躺在沙发上后,又一阵剧烈疼痛袭上全身,他呻吟了一声,身子蜷缩成一只虾米。
“回家晚了……该给家里说一声……”这一想法,微弱地浮现在了奈良井的意识之中。
02
暴雨整整下了一夜,5月23日的清晨才停下来。长期以来,被工厂的排烟、排气,熏得污黑的房顶,被雨水冲刷一新。初夏的朝阳照射着石棉瓦房顶闪闪发光。
涨了水的多摩川,恢复了碧绿的颜色,急流而下,河两旁的道路,也铍冲洗得十分洁净,上班的时间尚未来临,车辆轻快地在路上奔驰着。
早晨6点25分左右,在京滨公寓的七层建筑物的外面,发现了户波荣造的横死的尸体。发现者是住在公寓二楼的一个女大学生。她和父母一起生活。家里养着一只小狗,在京滨公寓,只要周面人不提出异意,就可以饲养自己喜爱的小动物。
她有时高兴,就带着狗出去敢步。那天早晨,她被清新的空气所吸引,起床之后就带着狗出去了。到附近的八幡神宫境内兜了一圈,回到半地下停车场旁边时,小狗不断地向墙壁和喜马拉雅杉树篱笆之间,仅有50公分宽的窄道上跑去,它鼻子嗅着脚下的瓦片和泥土,像是嗅到了什么气味。
她没有用力拉绳索,反正沿着那条窄路,也可以溜达到公寓大厅的旁门。
面向公寓前的庭院,西侧的小道间暸稍宽一些。绕过楼角,她看到了狗嗅到的东西,立刻惊叫起来。铺着砖的路边缘,与喜马拉雅杉树树根之间,像是一条昏暗的小沟,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仰面倒在那里,脸部朝上,半睁着白眼,头发和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