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的恋人-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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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都不过分。这样就对了。你不要上战场,我才快乐。”
“……咦?”
当薰想要问清楚话中的意思时,武的双臂环住了薰的背部。
用力。
然后薰就这么被紧紧抱住。
“咦?”
同样的字眼再一次从薰的口中流泄而出。
武用感觉快把背折断的力道用力紧抱了薰,全然没有想放开的意思。武单薄的胸膛贴在薰的脸上。
“怎……怎么了,武?你在害怕吗?”
“我才不觉得害怕。”
“不然……你为什么要抱我?”
“…………”
“武,我喘不过气……”
被紧紧抱住的薰把脖子往旁边转。脸颊靠在武的胸膛上,他的心跳隔着军服传进了耳里。薰的五官纠结成一团,把两只手挤进自己和武的胸膛之间,试图把他推开。
环抱在薰背后的手终于松了开来。还来不及松一口气,这回武又把手放在薰两边的肩膀上。
“董……”
武难得地以认真的声音呼唤。薰不由自主地缩起身子,胆怯地向上一看,用怕生幼犬般的眼神注视着近距离的武。
站在眼前的武,就好比一个陌生人。
不是那个过去自己一直当朋友看待的武,而是一个英勇强壮的男孩。
他笔直的视线射穿了薰。
燕的心脏不禁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一种从来不曾体验过的感情弥漫在两人之间。
就在薰忍不住想要甩开他的手逃走的那个当下——
原本一直乖乖端坐着的十六夜忽然竖起了耳朵,口中发出低沉的嘶吼,打直后脚朝四周的黑暗摆出威吓的姿势。
“……十六夜?”
薰发现不对劲。
紧接着,全身毛发倒立的朔夜和立待,也冷不防从洞窟深处的黑暗中冒出来,发出了低沉的威吓声。
武的手这才从薰的肩膀拿开。
两人向脚底的斜坡投以锐利的视线。岩石和灌木遍布的陡峭斜坡靠近山脚的部分,遭到了黑暗的吞噬。
黑暗里夹藏了一股肃杀之气。感觉得出有许多生物屏声息气,睁大了眼睛往这里窥视——尽管看不见,但确实存在。
红晕顿时从薰的脸颊消散。
两个人都了解现在有紧急事态发生。前一秒的感情霎时先被摆在一旁,取而代之显露的是两张稚龄战士的面孔。
“武,提唤气。”
“啊啊。”
这三天之所以会在洞窟里度过,为的就是修养身体贮蓄练气。两人提唤出涵养在下气海的气,使其往身体末端的气街集中。
在两人的身旁,全身毛发倒竖的三头座狼则向前跨出前爪,坚挺地挺直后脚,鼻子蹙起了皱纹,缩着肚子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几乎可以肯定洞窟被包围住了。只是还不晓得敌人的身分。
是怪物、山贼、追兵、还是其他呢?
“我要打光了喔。”
武简短地预告,右手的气街聚集了水滴般大的练气。
“嗯。”
薰点头答应的同时,发光的微粒子慢慢往武伸长的手指头移动。
吁出一口气后,武朝着黑暗从手指头射出了五頧光球。
闪光奔窜。鸡蛋般大小的五颗光球各自朝不同的方向呈扇形飞散,照亮了两人所在的洞窟前,以及表面凹凸不平地布满了岩石的斜坡。
两人凝神细看,有东西躲在无数的灌木和岩石阴影里,观察着这里。在来自五个方向的光源照射下,他们在积雪未退的斜坡上拉出了一道道的影子。躲起来的不是怪物,而是人类。
“舜!”
薰转头向洞窟内大叫。
“我早就起来了。”
一个沉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舜神不知鬼不觉地早已骑乘在立待的身上。镜片底下的眼睛炯炯有神。
“只是刚才的气氛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嘀嘀咕咕地挖苦了一番后,舜扬起下巴示意两人尽速骑上座狼。那个举动仿佛隐隐约约夹带了一种被孤零零地抛下而赌气的感情。
潜伏在斜坡的敌人不再躲躲藏藏,接连把那一身纯白的军服暴露在苍白的月光底下。
虽然那无疑是姬路移民地的军服,但仔细一瞧还是可以看出跟一般士兵的差别。
每一个士兵手上所持的武器风格都大相迳庭。
新月形的大镰刀、长柄的前端装设了形状复杂的刀刃的斧枪、握柄是横向的双面刀“拳刃”……当中亦不乏有左手拿※协差、右手持日本刀的※二天一流的剑士。(译注:协差是日本武士佩挂在腰际的护身短刀。二天一流是宫本武藏以父亲的剑法为基础,辅以实战经验所编创出来的兵法。)
潜伏在薰眼下的,是个个弥漫着异样氛围,充满了独自个性的士兵——不对,应该称之为剑士。
舜认得这群散开在斜坡上的异样士兵所属的兵团。
姬路移民地近卫三兵团之一——从万能型特进种中选出精锐,再由“剑圣”来栖征一郎亲自传授兵法,为姬路移民地实力第一的剑术家集团——
“来栖兵团!”
舜大叫的同时,陡峭的斜坡冒出了火花。能使用练气的万能型特进种脚跟喷出灿光,如滑行般冲上了斜坡。
下一刹那,斧枪在薰的眼前闪现。薰的头向后一仰,避开了攻击并往后跳跃,以双手拍击雪地往上空跳去,脚蹬背后的山地表面,不急不徐地改向前方跳去,然而上天一流的剑士却早已岔开双脚,站在腾空的薰眼前。
薰的翡翠色眼眸绽放了灿光。她短促地吸气,把练气集中在右手的气街,一直线地冲进了剑士的攻击范围。
薰藉由巧妙的身法闪开了随着吆喝挥下的日本刀。剑士算准薰身体结束移动的时机刺出协差。但剑士的一举一动全都在薰的掌握之中。每天努力和青砥兵团的练气能手修练的成果,在此展露无遗。
薰配合脚的移动旋转上半身避开协差,把手按上剑士的侧腹,从中释放出了练气的凝块。
咚,剑士的上半身随着低沉的声音折成了“ㄑ”字状,脊椎骨发出断裂的清脆声响,口吐鲜血,四肢扭曲成了奇怪的角度。模样凄惨的剑士连一声哀嚎也没有,就像个马口铁的玩具一样高高地飞上了星空。
薰接住了从他手中掉下的日本刀,旋即举刀往旁横劈。
铿!耳边响起了刺耳的金属声。两把过去由美国海军陆战队所携带使用,名为“海豹刀”的野战刀挡下了薰的横劈。
眼前的短刀搏击手咧嘴冷笑。就在下一个瞬间,短刀的刀尖划过了薰的胸口。
所幸伤口只是伤及皮肤,再深一点的话,肋骨之间的隙缝可能就被割开了。使刀的战士不给薰有喘息的机会,当机立断朝着往后面跳开的薰射出刀子。这一招完全出乎薰的意料之外。
“哇!”
躲不掉了。刀子穿过薰慌忙中刺出的日本刀刀尖,直朝薰的咽喉飞去。
“冷静一点。”
一道闪光随着声音迸现。
武把从敌人手中夺来的大镰刀拿来当球棒挥击,打回了刀子,同时让自己的练气罩在刀子的外围。
被击目的刀子,以比原先更快的速度深深地刺进了使刀战士的喉咙。
“噗噫——”
使刀战士的伤口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不仅如此,灌注在刀身上的练气流进了他的体内,一举炸裂。
只见一朵硕大的血肉之花在黑夜中绽放,使刀战士粉身碎骨的肉片化作腥风血雨,洒落在斜坡上的剑士身上。武的练气之可怕令来栖兵团的精英们目瞪口呆。
“就是现在,快啊!”
舜大声喊叫。抓住这一瞬间的空隙,薰一手持着日本刀跃上鞍,另一只手缠住了缰绳,接着大喊。
“武!”
武就像失神了一样,茫然地注视着吞下了自己的练气的敌人被炸成肉片的光景。
“武,动作快啊!”
转过睁大的眼睛向薰看去,武这才回过神跨上十六夜的鞍。
“跟着我逃!”
舜丢下这句话后带头向前冲。薰和武也紧跟在后。
座狼迈步时没有丝毫的踌躇,使劲地在一片漆黑之中狂奔。
舜感觉到后方有追兵,尽管身处于能见度等于零、暗得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的状况,舜还是信赖立待,使出浑身的力气挥动缰绳。
座狼是马跟狼混血而成的古利鲁,因此也继承了马的优秀夜视能力。座狼能在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以不逊于白天时的奔跑速度,在人类无法看清楚的起伏山路和密集的林木狭缝间奔驰。人类之所以会投资大量的时间和劳力调教座狼,正是因为看中它们兼具强大攻击力和夜间骑行能力的关系。
薰拉着朔夜的缰绳驰骋在黑暗中,右手握着日本刀的握柄。刚才所释放出的练气触感,至今还残留在她的右手上。
“他是不是死了?”
她口中念念有词。那个被打入练气的凝块,飞上了高空的二刀流剑士——
有可能已经死了。跟练习的时候不一样,刚才完全没能控制力道。“对方是来杀我的”这个事实在不知不觉间反映在练气上。剑士口吐鲜血,也听见脊椎骨断掉的声音。他还来不及惨叫,身体就折成奇怪的角度飞了出去——
“呜!”
薰突然一阵晕眩、反胃,当然不是因为被座狼摇得头晕。她感觉到夺走了人命的右手掌像是开始渐渐腐烂了一样。薰回想起以前青砥所说过的话。
——要诀就是不要去想像。
这是青砥授予的薰战场心得。绝对不要去想像对手的人格,不要去想像对手有父母兄弟姊妹,不要去想像他所走过的人生。
敌人就只是一具企图杀害你的物体,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和敌人对峙时,你该做的是在伙伴遭到杀害前先杀害对方,如此而已。过程一结束,千万不要去想像被自己破坏的物体,而是要火速进行下一个过程。只需一鼓作气地把和自己对峙的物体破坏、破坏、再破坏……那就是战士在战场上的工作。
“不要想像。”
奔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山岭的同时,薰一边出声如此告诉自己。然而拉着缰绳的左手却颤抖不止,握持日本刀的右手同样使不上力。
“不要想像!”
薰提高音量向自己怒吼。现在必须把所有心力集中在甩开来栖兵团这件事情上。没有时间让自己多做无谓的想像来自我伤害。
“不要再想了!”
薰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夹杂了哽咽。理智外的部分告诉自己,我已经一脚踏入了再也无法回头的路。此时薰的灵魂深处也感受到,自己往后的命运将会继续夺走更多“敌人”的性命。不知不觉中薰流下了自我怜悯的泪水,尽管觉得这副模样很没有出息,可是不藉由流泪宣泄的话,内心会痛苦得无法自持。反正现在是一片漆黑的夜晚,骑在座狼上不会有人看见。薰为自己找了个理由后痛哭失声。她心想,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哭得这么悲惨了。
不久,山间泛起了鱼肚白。
三头座狼马不停蹄地赶路,穿梭在山地斜坡上的辽阔针叶树林里的茂密枝干间,踏过埋在雪下的草地,飞快地翻越险峻的山脊。
来栖兵团骑兵锲而不舍地紧迫的马蹄声从背后逼近。敌人似乎有追踪专家同行,即便舜千方百计试图想甩开追兵,来栖兵团骑兵却一直没有上当。就算放弃山路刻意改走窒碍难行的荆棘小径,或在雪面留下故布疑阵的脚印后改变行进旳方向,甚至选择露出了泥土地面的地方行走,结果都是一样。对方始终没有受骗上当,全程保持一定的速度稳稳地迫踪。
薰骑乘在朔夜的背上转头回望身后。
晨曦穿过树梢,从低角度倾斜射入,紧迫在后的轻骑兵队的身影浮现在朝雾中。追兵一共有七名。他们的背上全都背了一副只有特进种才可能拉得动的大型弓。对手是难缠的骑射兵。
薰一边保持全速奔驰,一边频频回看身后有无弓箭射来。为首的两名骑手从背后拿起弓,接着从挂在腰上的箭筒中抽出一枝弓箭,两腿夹紧马腹,在马鞍上拉起了弓。
骑射兵全身的肌肉开始膨胀。握住弓身的左手和拉弦的右手全都肿胀到有大人躯干般那么粗壮。发出银光的箭头直指朔夜。
“弓箭瞄准的是座狼,小心点!”
薰一边大声提醒冲在前头的两人,一边想一让握住日本刀的右手使力。
这时薰却感到有些不对劲,手指没办法正常施力——
被短刀割伤的胸部伤口不仅发痒,还开始蔓延到全身。那个发痒的感觉好像正透过微血管一点一滴渗透到全身一样,感觉非常不舒服。
———有毒?
想到这个可能性的瞬间,箭矢以音速逼近到了薰的面前。
“嗯!”
薰反射性地以右手提起日本刀向上挥砍。直到弓箭被一刀两断,才听见空气发出“咻”的声响。这个撕裂空间的锐利放箭声,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