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上的魔术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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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匠花心思做出的柔软弹性的触感。
昨天我去找过的那个裁缝师,店就开在南青山的高级大厦里,是家连招牌也不放的神秘家族企业.老板长得有些像晚年的霍洛维兹(Wladimir Samoilovich Horowitz),战前曾在伦敦学过制衣方面的高超技术。这位品位高雅的老板称派我来的老人为“小塚大人”。在闲聊的时候他用一种带着崇敬的语气说道:
“他是我们的老主顾,品位很高。”
说话的时候,他还用一种很开心的眼神看着地毯上我那双穿得不能再穿的篮球鞋。那个时候我真恨不能有个地缝能让我把那双鞋藏起来,我当时就觉得,要是我没穿这种不伦不类的装扮来找人家就好了。
由于町屋算是贫民窟,一从大街转进来,马上就变成盖满小房子的杂乱住宅街,从来就看不到气派的大房子。基本上,这里不像老头子那种人会住的地段。但事实上他的名片上写的地点就在这里。
进入町屋之后,我便小心地在电线杆上确认起名片上的住址来。这里不但房子破,而且路面窄,那条小路几乎仅能容一辆小型车穿过,而且巷道曲曲折折相互交错,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
在这片区域里,随便走到哪里,都是格局相同、颜色相同的两层楼房。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一棵树,所以我认为这里完全是一座没有绿意的迷宫。我在毛细血管般细小的单行道上走了很长时间,才在让人昏昏欲睡的阳光中看到了老人名片上的那个地址,一栋房子就矗立在那儿。
我定睛一看,只见水泥砖墙上因苔藓密布而变成绿色,木制拉门的表面也已经变成黑褐色,在普通之中,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的“小塚”却显得有些气派。
是这儿没错了。我“嘎啦”一声拉开门,走过一片铺着踏脚石的院子,到达玄关。院子里种着几株纤细的黄杨树,地上落满了不知何年的潮湿枯叶。这栋房子远看会觉得有些大,不过基本上还是和周围的房子没什么太大差异,也是一栋像是用来出租的两层楼住宅。
我在玄关处按下对讲机。很快,对讲机里传出老人的声音:
“门没锁,你自己进来吧。”
我倒顺手推开门。明明是很平顺地开着的,但我推的时候却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走入玄关后,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在毫无特色的摆设中,却意外地闻到了一种奇异的气味,那是一种很多钱融洽地聚集在一起、相互摩擦身体时才会发出的气味。真是很奇怪,虽然我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气味,也没有看到发出这种气味的物体,但我却分明感觉到这种气味就是钱的气味。
在这种甜甜的(我的感觉)气味中,小塚老人穿着一件羊毛衫,在那扇擦得隐隐发亮的门框处静静地站着。
“早安。”
“啊,早。”
我与老人打过招呼之后,便换上了他摆在门后的皮制拖鞋,进入这个从外部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里面却令人眼花缭乱的房子。
老人带我通过玄关旁的长廊。木质地板完全感觉不到柔软度,那感觉就跟走在石材上面一般。有些手足无措的我跟在老头子后面,穿过长廊后便进入了一扇门。进门一看,里头居然是个大得令人咋舌的大房间,那房间估计得有一个羽毛球场大,差不多25张榻榻米的面积。墙壁和地板都是用跟熟柿子颜色一样的红积木嵌板铺就。
门的入口附近,摆着战前欧洲电影里出现过的猫足型接待用桌椅。由于空间巨大,所以显得非常宽松舒适。内侧墙壁的两个角落,竟开了两个像垃圾车背面泻料口那么大的四角形的洞。认真一听,才发现大提琴的声音就是从那两个洞里飘出来的,此时播放的居然是帕布罗.卡萨尔斯(Pablo Casals)的音乐。看来他还真跟那个裁缝店老板说的,是个很有品位的老头。正当我看得出神的时候,耳边传来小塚老人的话语声:
“坐吧。”
我闻声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坐下之后,却发现房间的另一边更是别有一番洞天。那一侧映入我眼帘的,分明是个办公的所在。只见靠墙摆着长方形的桌子,旁边还有个大型屏幕,屏幕上有着无数细小的数字和一些不明所以的图形在一闪一闪地发光。桌子的下面,则摆着台式电脑的主机,那些接在数据机上的电话线则被整理过,绑在了一起。除长方形桌子外,还有一张大概是老人专用的、黑色祭坛一般巨大的木制书桌,它正沉甸甸地放在房间深处。
除了所见的这些大件,房间里最能吸引入眼球的,便是那到处装饰着的画作与工艺品,看来这里还真是一处令我难以捉摸的所在。
见我终于把屋子里的东西看完,回过头来盯着他,老人便有些自得地看着我说道:
“还满意吗?这里可是我每天都要待上个大半天的工作场所呢.比如说那个窗一一”
老人说的同时,把头摆向了屏幕的方向。他可能觉得我听不懂屏幕,便用“窗”来指代那个屏幕(简直是太小看我了)。
“从那个窗里,会即时反映出全球市场的动态来。我绝大部分的工作就是在这个房间里,看这个窗里的信息,另外再加上一部电话就可以下。”
可能见我对他说的这些有些诧异吧,老人马上放缓语气说:
“这些东西你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弄明白的,以后慢慢来吧。你是今年秋天新设事业的重要人员。这项新开展的事业必须到处奔走,所以光靠我的体力恐怕已经不行了。”
不过从他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半点也看不出他体力方面有什么问题,说实话,他倒像个体力充沛的年轻人。我好奇地问道:
“那到底是什么事业呢?老板,我可只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呢,也没有在企业服务过的经验。”
“试用期间还不能告诉你。但你放心,这项事业不需要任何工作经验,没有社会经验的人反而更适合。在接下来的3个月里,我将要在你身上培养出对市场的敏感度来。”
市场敏感度?这听起来怎么有些像是天方夜谭?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舒服地坐在沙发上的老人,而他也正用那捉摸不定的眼睛盯视着我。我们俩就这样互相看了一阵,也不知道他想起什么好笑事了,居然突然笑了出来,道:
“哎,看来不跟你说是不行的了,我还是赶快把你的工作内容说明了吧。哦,你喜欢喝咖啡吗?”
我点了点头。小塚老人便站了起来,从餐具柜里把一套红色的咖啡研磨机拿了出来,然后捧着走了回来。他细心地放入两人份的咖啡豆后,便开始用旁边的铸铁把手研磨起来。边磨边对我说道:
“我只喝自己泡的咖啡,所以你就没必要替我泡了。还有,这就是你工作用的设备。”
老头子一边用右手转动把手,一边用左手从中间那张摆着电脑主机的桌子下方抽屉里拿出一个A4纸大小的纸袋。
我从老人手里接过纸袋,打开确认里头装的东西。一看,居然是当天的《日本经济新闻》,还有活页笔记本和剪贴簿各一本。我有些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要用这些东西做什么。于是便抬起头,用茫然的眼神看着小塚老人.
此刻小塚老人正把装满刚磨好咖啡粉的小箱子从研磨机上拿出来,然后向餐具柜方向走去。他打开餐具柜的玻璃门,从里面取出两个杯子、两个盘子,然后回过头来对我说道:
“其实事情很简单,只需要你每天早上到我这儿来,把日报从头到尾读一遍。当然,不一定总是看《日本经济新闻》,综合性的报纸也没关系。既看经济新闻的版面,也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读其他信息,反正把报纸全部都读一遍就对了。如果有觉得感兴趣的报道,就剪下来归档。”
在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把重新煮沸过的电热水瓶里的热水,分3次注入了滤纸。转瞬之间,一种煎制高档咖啡的香味就飘了过来,苦苦的气味中隐藏着温暖的酸味与甜味。忙活着做咖啡的同时,小塚老人背对着我问道:
“你应该有一家银行的账号吧?”
“只有松叶银行的……”
“思,跟我想的一样,因为町屋站前好像只有这么一家大型都市银行.那这样吧,你从今天开始,每天从股价表上,把这家银行前一天的收盘价抄写在笔记本上。这件事你每天都得做,至于表格该设计成啥样,那就请你好好想一想吧。”
话说完,老人的咖啡也泡完了。他把咖啡放在我面前,然后又把牛奶和糖一块儿递了过来。我看到他手腕的内侧皮肤竟白得吓人,而且还浮起一些像是绸缎一样的细致纹理.他注意到了我在看他的手,便将手往后收了收,接着说道:
“好了,你的工作就是这些.根据我的经验,读报纸读得再慢,中午以前也应该可以轻松结束了。而到下午的时候,那就随便你去做什么了。但手机必须要带着,有急事的话好让我联络到你。”
不会吧,我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午读读报纸,做一点简单的表格,下午随便去哪逛逛,就这样也可以每个月有30万元收入!这会不会太轻松了呀?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老人,问道: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别的东西要学了吗?”
“别急,急是没用的。在培养出你的敏感度之前,硬把知识强塞给你,那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我跟你说,市场敏感度是一个急不得的神秘东西。如果你对我说的这些工作内容还不满足的话,那好吧,就每天想一个问题来问我,我会尽可能回答你的。”
天啊,和这老人讲话也变成工作的一部分了。但这个精明的老头怎么看也不像那种需要泡茶聊天找倾诉对象的人物啊。虽然他家没有其他的声音,像是个没有家人的家庭,但要说小塚老人是个出于孤独而变得想和任何人讲话的孤单老人,那打死我也不相信。
既然相信老人把我找来是确有工作要干,那好吧,我就开始进入我的工作状态吧。我歪头想了想,便对小塚老人说道:
“我明白我的工作內容了。那,我现在就来问今天的问题吧。”
老人正托着咖啡杯享受着,他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要问他问题,便用有些吃惊的表情看了看我,但旋即变成了称赞活泼学生时的那种笑脸。我看他开始期待我的问题,便问道:
“为什么会是我呢?”
小塚老人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愣在那里有一拍的工夫。此时无伴奏的大提琴奏鸣曲就跟一群飞往空中的小鸟一样,轻巧而活泼地舞动着旋律。
想了想,小塚老人终于隔着咖啡那袅绕的浓雾回答道:
“你提的这个问题可真难回答啊.我先是看到你的脸,当时就觉得你具备基本的智能。说老实话,市场这种工作是笨蛋无法做的。你的感觉能力似乎也很敏锐。另外还有一点,在柏青哥店前面排队的人群中,你是孤立的。我记得俄罗斯小说里曾经有过这么一段话:‘真正的穷人,是那种群聚在一起的人。而孑然一身的穷人,不过是还没赚到钱的有钱人罢了。’而你就是那个没有赚到钱的有钱人,这是你在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当中孤零零地冒了出来时给我的印象。从现在看起来,我的感觉还是正确的。”
什么?还没赚到钱的有钱人,这是在讲我吗?我怎么觉得这跟我没啥关系呢。
一直以来,我是无法容许自己跟那些拼命读书的书呆子那样有诸如“只要拼命努力,有一天一定会功成名就”之类的糊涂想法的,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一旦那样想的话,到头来一定只有失望而已。至于中小学时比较流行的“永远不失去梦想……少年的眼眸……”之类的加油歌曲,我从来都是当做摇滚乐来听的。见我胡思乱想的样子,老人喝了一口咖啡说道:
“好了,问题也问完了,开始工作吧,读你手里的报纸吧。”
我闻言便乖乖地面对着桌子,认真地读了一个半小时的报纸。好久没这么认真地读过报纸了。然后,我又从东京证券交易所一部的股价栏里,去寻找松叶银行的股价。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在那些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数字堆中,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松叶银行的股价,487元。我认真地把这个数字抄写在笔记本上。第一天的工作,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结束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的生活看似波澜不惊地照着第一天的模子进行着,但事实上,其中却有些微妙的变化,比如说数字就往垂直的方向增加为5列:
487
488
485
481
479
可惜我对此完全没有感觉,最多只是看到那一周最后一天的数字比第一天的数字略微减少了一些而已。
每天认真地读完报纸后,我就会去屏幕上把“特别关注股”的股价抄在笔记本上,然后盯着那一排排列在一起的数字,细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