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貌传道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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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傲做出宣言的精灵族之长——在这个时候是否有所自觉呢?身为赞颂慈爱所有生命的使仆,拥有永恒生命并且活到现在的自己,不知何时居然会为了敌人即将濒临死亡而露出笑容。
「请等一下!」
一道悲痛的声音,打断了正要开始进行的处刑仪式。
在杀气腾腾的精灵战士们之中,一名少女不知道打从什么时候就在现场,她跑向尼布尼尔并且紧紧抓住他,那头不属于精灵的黑发为众人所熟悉。
「……退下,爱儿希雅。我应该已经命令你离开了。」
面对不听劝阻冲进来的半精灵少女,尼布尼尔却没有将怒气发泄在她身上,反倒像是不值得生气一样,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如果是先前的爱儿希雅,光是听见酋长这种冷漠的声音就会畏缩,并且再也不敢开口了吧。然而这次却不同,半精灵少女以至今未曾发出过的音量,绞尽自己一辈子的勇气,挡下严肃的酋长大叫。
「请高抬贵手,请大发慈悲吧!人族当年都是我们的同胞啊!」
「我不记得曾经把混沌的使徒视为盟友!」
尼布尼尔酋长这次真的表露出愤怒的情绪如此断言。
「这些家伙利欲薰心!为了要蹂躏我等岈谷,甚至不惜向黑暗之族类请求协助。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那些家伙为了瓦解聚落结界而跋扈作乱,甚至把黑精灵引进聚落里了啊!」
「黑精灵应该也是人族的敌人!」
面对尼布尼尔愤怒的声音,爱儿希雅丝毫不退让地反驳着。
「说不定人族也一样,是与精灵族一起中了黑精灵的阴谋——为什么您就没有衡量到这一点呢?」
「……那么黑发的爱儿希雅,我问你,你之所以把『柽之守护』带出岈谷,也是基于黑精灵的指使吗?」
「……!」
爱儿希雅被这个高明的反问挖开内心的伤口,顿时喘不过气来。
「他们的卑劣相较于黑暗眷属一点也不逊色,真正的混沌在于梅拉聂德伯爵以及他的党羽,至今他们所做出的行为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并非原谅或不原谅的问题,这并非断罪而是驱除。身为站在『法』之势力的一员,我等精灵族无法对在这片大地上跋扈的混沌坐视不管。」
爱儿希雅无法回话,然而即使如此,少女紧抓着酋长天空色长袍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您……唯有您……我不希望您因憎恨而杀害人族……」
面对少女以细微的声音做出的泣诉,尼布尼尔只是冷笑不予以理会。
「爱儿希雅,我啊,事到如今甚至憎恨着你身上另一半的人族血统。如果另一半的血统不是精灵,我早就已经把你处决了。」
「我……!」
少女因泪水而湿透的双眼睁大了,她将脱口而出的激情毫不保留地吐露出来。
「就算您讨厌诞生到这个世上丑陋的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可是您还是……您还是深爱过我的母亲吧?父亲!!」
时间刹时冻结了。连同尼布尼尔酋长的表情、在场的精灵们,甚至因绝望而虚脱的人族在内,全都当场为之僵硬。
在发僵的寂寥之中,只有少女哽咽泣诉的叹息响遍全场。
「……您曾经说过,这是您生涯之中唯一的恋情……那是谎言吗?您也曾经对人族敞开心胸……难道您已经忘记了吗?」
「忘了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尼布尼尔酋长以不寻常的温柔态度及不寻常的冰冷,用生硬的嗓音柔声说道。同时,与这个声音极为相似的某种冰冷又坚固的触感,无声无息地贯穿了爱儿希雅的心脏。
「只要你把这件事埋藏在自己的心里,我就会让你活下去——我应该曾经这么对你说过吧,半精灵。」
驱使她的与其说是痛楚,不如说是惊讶,而笼罩她的哀伤更甚于痛苦。少女凝视着刺进胸口的短剑以及父亲握着剑柄的手。非常巧的是,这个位置与昨晚昔日恋人所刺的位置分毫不差。
她丧失了全身的力气,就这么颓倒在大地上。爱儿希雅感觉到有许多视线正注视着自己的死,而且所有的视线都充满了冰冷、憎恨与嫌恶。
「——」
流失了,剥落流失了。
自己体内曾感到痛楚的部分、曾经流下眼泪的部分,就如同沙漏里的沙子一样流失,化为一无所有的空洞。
追溯起来,少女已经像这样丧失了许多的东西。而她刚才对曾是父亲的男子做出的激动告白,就是最后残留在爱儿希雅心灵面的内容物。
爱儿希雅在自己逐渐变得空虚的体内,摸索寻找着刀子刺入胸口的痛楚,以及刀刃的冰冷触感。
然而,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这使得她感到孤单、空虚。这份痛楚八成是唯一让她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的依靠。
「——这是当然的。事到如今,你哪有可能还留有感情?」
声音是从头上传来的。精灵及人们都抬起头、动也不动地仰望着那里,爱儿希雅也抬头望去。这是她熟悉的声音,因为这个既像安慰又带着怜惜的声音,肯定不是朝向其他人,而是在呼唤着自己。
声音来自于耸立的大榕树……他位于树干一半高的地方,以交缠的气根网做为踏脚处,像是藏起了一半的身体般站在那里。
「无论是怎样的痛楚或苦痛,应该都早就和你无缘了才是。我的使仆啊,你也差不多该察觉了吧?」
他的外型确实是爱儿希雅的恩人,与她奉为主人的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只要不看肤色的话。
「那些眼泪还有那些悲叹已经不属于你了。那些都是当初的你曾经拥有的,可是对于现在的你,都只能算是无关的玩意儿。唯有那些渣滓还牢牢依附在你的心灵面……就只是这么回事罢了。」
她拼命回溯着对现在来说极为遥远的记忆。
曾经有一名可怜的少女。
不曾得到父母的爱,第一次的恋情也遭到背叛,像是玩具一样被凌辱、被破坏——最后她无法承受这悲惨的命运而咬舌自尽。
所以,她之所以能够对着凑巧捡到这具遗体的操骸师,述说着自己生前的遗憾——
之所以能够以这具没有生命的身体,以自己的双脚回到这座岈谷——
「……」
少女茫然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身上布满以看不见的染料画的刺青,正随着魔力的发动而浮现出漆黑的纹路。这些刻遍娇小身躯全身的是邪法的魔导文字,是用来使唤死尸的『操骸术』之奥秘术法。
「……啊……」
原来如此,爱儿希雅这个人物已经死了。
然而她生前残留的思念,至今依旧对这个世界有所依恋,于是附在曾经被称为爱儿希雅的这具躯壳上。现在的自己只是『渣滓』,这个愚蠢又哀伤的灵魂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死去。
她终于理解了,理解到那股无地自容的丧失感究竟是什么。
那并非表示爱儿希雅丧失了什么东西。
而是爱儿希雅自身,正逐渐从已经与爱儿希雅这个灵魂断绝连系的容器里流失——应该是这种消灭的触感才对。
树上的黑貌对已经理解一切的少女投以满足的笑容。
「好啦,差不多该让我来鉴赏一下……你是否真的值得让我等待这么久的时间来完成了吧。我可爱的作品!」
有一名黑精灵还活着——传来了这样的骚动声。
但她却不知为何地无法理解。这么说来,为什么这个名为黑精灵的称呼,会被人厌恶唾弃到这种程度呢?
虽然这直至刚才为止都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然而现在的她却回想不起来。
这么说来,憎恨是什么?恐怖又是什么?
一切都距离她好遥远,她已经完全无法理解。
即使如此,在她心中唯一能够屹立不摇且真切理解的只有一件事——
就是那个精灵们正以激昂的眼神拉弓瞄准的对象,那个位于神木上的黑色人影,是她无可取代的主人。
少女拔出胸前的小刀,紧接着以一连串的动作将小刀投出。刀刃随着撕裂空气的吼声飞翔,并刺进正在瞄准拉瑟尔的弓箭手右眼,再从眼窝贯穿脑干使他当场丧命。
「什么!?」
其他的精灵们为此感到惊愕,纷纷将弓箭瞄准的目标转换成少女。弓箭手们甚至没有时间因为『她应该已经死了』而困惑,他们丝毫不迷惘地将手中拉满的箭一齐射出。
少女的遗骸在纵横交错落下的箭雨之中,以远远超越生前的速度疾驰。她在瞬间就看出描绘着网纹的箭尖轨道,然后就像要将身体钻入空隙般地穿梭于其中,而且没有被任何一支箭射中就越过了箭阵。
她的目标是眼前的武器,那个操骸师拉瑟尔赐给身为作品的自己使用的虐杀武装。
只见精灵战士们射出的箭被少女一一躲开。精灵战士们在察觉到敌人的意图之后,纷纷拔出短剑袭向她,然而比起从四面八方杀过来的剑刃,少女的动作还是抢先了一步。
那把刺入刚才毁损的操躯兵残骸旁边地面的——巨大柴刀刀身,几乎与少女的身高匹敌,重量却明显超出了少女的负荷。而她面对这把武器只是毫不犹豫地跳起,以双手抓住极粗的刀柄。
随着少女疾驰与跳跃的力道,大柴刀被拔出地面并且浮在空中。转瞬之间,少女让半空中的身体像是陀螺一样扭动并旋转,而大柴刀的刀刃也跟着打乱抛物线的轨迹,宛如失控发疯般在空中乱舞。
血花一口气于同时绽放。
看起来仅是随意挥舞的大柴刀,其实全都是在少女体术的引导之下组织起来的动作,这一点是否有人能够看破呢?朝她展开袭击的精灵们在还没预料到会遭到反击时,所有人的头盖骨就被超重量级的钝重刀刃击碎。
少女在空中瞬间杀掉四个人之后,再以轻盈的身手着地,她握在手中这把大柴刀的刀刃,发出轰的一声地鸣落在大地之上。
她那因为动作超越极限而断裂的肌肉组织,几乎在同时被拉瑟尔先行填充的魔力于眨眼问修补完成;贯穿胸口心脏的刀伤也被黑色魔力所渗透,使得原先的损坏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少女完全没有意识到疼痛。同样的,她对于箭尖在毫厘之间擦过皮肤的恐怖,以及被鲜血反溅到全身各处的可怕感觉,都完全不在乎。
因为,她早就已经死了。
「太美妙了!实在太美妙了!」
拉瑟尔从神木俯瞰下方,他因为自己的作品展现出超乎想像的完成度而高兴得颤抖,并且毫不吝惜地喝采着。
「喔喔,我美丽的舞女〈操躯娘〉啊,起舞吧!赞扬丰收吧!以更多祭品的鲜血装饰这场飨宴吧!」
两名精灵族的枪兵发出吼叫,为了刺穿少女而朝着她冲去。
少女以大柴刀挡下了枪尖——不对,正确来说,应该是把刀尖已刺入地表的大柴刀握柄向上使其直立,然后翻身躲到刀面后方,大柴刀因而成为娇小身躯的遮蔽物,使得没能捕捉到目标的两把枪无功而返地被弹开。
少女毫不间断地以流畅的动作展开反击,她绕到大柴刀背面之后并没有停下动作,还将肩膀与背脊靠在大柴刀的刀背,再动员下肢、腰部以及全身的爆发力,以过肩摔的要领让沉重的刀身往上弹起且旋转一圈。两名枪兵还没来得及重新握枪摆出架势,只能挂着无法置信的惊愕神情被劈成两半。
力道过剩的大柴刀继续以少女为中心旋转一圈半后,再度随着地鸣声刺入地面,其握柄依然被少女娇小的手握住没有放开。
大柴刀已经等于是少女的一部分,少女也已经是大柴刀的一部分了,双方合称为杀戮兵器——粉碎挡路肉体的大柴刀之驱动装置,便是少女的全身。
少女以失去光芒的空洞眼神,环视着周围因为这压倒性的战斗力而失去气势的精灵战士们,现在已经没有猛者敢挑战少女的大柴刀了,然而其主人却要求更多的鲜血。
少女毫不犹豫地朝着呆立的精灵们展开袭击。她以如同机械般灵巧、冷酷又正确的动作挥舞着大柴刀,用最有效率的方式进行着屠杀行为。
无论对方的表情是害怕或是求饶,全部一视同仁予以粉碎。她对每张脸都有印象,他们是曾经有恩于自己的邻居,即使遭到蔑视,即使被他们讨厌或是排挤,他们仍是怜悯过自己——她却逐一屠杀着这样的他们,或是同时间屠杀好几人。
她是没有灵魂的操躯娘,已经不再拥有任何感觉了。
打从刚才起就不断自眼中流出的点点水珠带来的冰冷潮湿感,至今仍残留在脸上。然而现在,她甚至不明白那是何物。
已经——再也不会痛苦了。
已经——再也不会难受了。
虽然不明白这是否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然而此处真是一个令人感到安详的场所。
红莲之祷告
拉瑟尔以非常满足的心情,俯瞰着没有生命的舞女表演杀戮舞蹈的模样。
原本这次事件的开端,只是他在偶然遇上的盗匪马车里,发现了一具看来颇为美丽的尸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