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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风之名-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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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次拉上斗篷兜帽,迅速说:「如果你有额外的衣服,就把它穿上。如果你有毯子,可以包……」
  他突然停住,往火堆四周扫视。「背对着墙壁。」他突然说,用两手举起铁棍。
  编史家往火的另一头看,某个黑色的东西在树间移动。
  它们出现在火光下,在地上爬:黑色多脚、大如车轮。其中一只动作比其他的还快,它冲向火光,像仓促移动的昆虫一般,速度时快时慢,令人不安。
  编史家还来不及举起木柴,那东西就绕过火堆,像蟋蟀一样迅速跳到他身上。黑色的东西攻击编史家的脸和胸膛时,他刚好举起双手。它冰冷坚硬的脚乱扒一通,想钩住东西,他觉得手臂背后传出一阵剧痛。他踉跄移步,发现脚后跟卡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不由得往后倒,两手用力挥动。
  编史家倒下时,往火堆看了最后一眼。更多黑色的东西从黑暗中匆匆爬出,它们的脚拍打着树根、石头、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快节奏。在火的另一边,穿着厚重斗篷的男子手握铁棍,动也不动,默不出声地等着。
  编史家往后倒下,黑色的东西爬在他身上,他的后脑勺撞上后方石墙之际,一股闷闷的爆炸感传遍他的头,整个世界慢了下来,转趋模糊,接着漆黑一片。
  ◇◇◇◇
  编史家睁开眼时,看到一堆怪怪的黑色物体和火光。他的头抽痛着,手臂后方有多条痕迹明显的疼痛伤口,每次他一吸气,身体左边也会隐隐抽痛。
  花上好一段时间集中精神后,世界逐渐由模糊中聚焦。穿斗篷的男子坐在旁边,他已经没戴手套了,厚重的斗篷破烂地垂挂在身上,除此之外,他似乎毫发无伤。他戴起兜帽,掩盖着脸庞。
  「你醒了?」那人好奇地问,「那很好,要是伤了头就麻烦了。」他的兜帽掀开了一些。「你能说话吗?你知道你在哪吗?」
  「知道。」编史家口齿不清,仿佛连说个字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那更好,能答第三个问题就表示没事了。你觉得你可以站起来,帮我个忙吗?我们需要把这些尸体燃烧埋葬。」
  编史家稍微移一下头,突然觉得头晕想吐。「怎么了?」
  「我可能打断了你几根肋骨。」那人说:「没办法,其中一只爬在你身上。」他耸耸肩,「很抱歉伤了你,我已经帮你缝好手臂的割伤,应该会愈合得不错。」
  「它们都走了?」
  兜帽男子点了一下头。「斯卡瑞尔不会撤退,它们就像飞出蜂窝的黄蜂,会一直攻击到死为止。」
  编史家一脸惊恐:「有一整窝这种东西?」
  「老天,不是。这里只有五只,不过我们还是得把他们烧了埋好,以防万一。我已经砍了我们需要的木材:白蜡树与山梨木。」
  编史家发出有点歇斯底里的笑声,「就像儿歌唱的一样:
  我来教你怎么弄,
  挖个十乘二的洞,
  备好梣木、榆木、山梨木……」
  「没错。」兜帽男子冷淡地说,「儿歌里藏的东西会让你大感意外,虽然我觉得我们不需要挖到十尺,但有人要帮忙,我不会拒绝……」他意有所指地逐渐降低音量。
  编史家移动一只手,轻轻去摸后脑勺,然后看了一下手指,发现手上没血迹,他很讶异。「我想我没事。」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肘撑起身子,坐起来。「有没有……」他的眼神闪烁,整个人一瘫,像没骨头似的往后一倒。他的头撞到地,弹了一下,就稍微偏向一边、搁在地上静止了。
  寇特耐心地坐了好一会儿,看着那名不省人事的男子。编史家除了胸膛缓缓起伏外,一动也不动,此时寇特僵直地站了起来,在他身边蹲下。寇特翻开他一边的眼皮,再翻开另一眼,对看到的情况哼了一声,似乎觉得不太意外。
  「我想你大概是不会再醒来了吧?」他语气中不抱多大的希望。他轻拍编史家苍白的脸颊,「不太可能……」一滴血滴到编史家的额头,之后很快又一滴。
  寇特挺直身子,不再挨近编史家,尽量擦掉那血迹,却愈擦愈糟,因为他的手本来就沾满了血。「抱歉。」他茫然地说。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掀开兜帽,他的红发压扁贴着头,半张脸布满干掉的血迹。他慢慢脱掉扯烂的斗篷,下面是件皮制的铁匠围裙,上面满是刮痕。他也脱掉了围裙,围裙下是件普通的灰色上衣。他的肩膀和左臂满是又湿又黑的鲜血。
  寇特拨弄了上衣的扣子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要脱了。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拣起铁锹,忍着痛开始慢慢挖洞。



第五章 纸条

  寇特把编史家软趴趴的身体横搁在受伤的肩膀上走回家,回到纽沃尔时已是三更半夜。镇上家家户户都熄了灯,寂静无声,道石旅店却是灯火通明。
  巴斯特站在门口,几乎是气得跳脚。他看到有人走近时,便冲到街上,愤怒地挥着一张纸。「纸条?你溜出去,就只留给我一张纸条?」他嘶声怒吼:「我是什么?码头边的娼妓吗?」寇特转身,耸肩把编史家软趴趴的身体交到巴斯特的手里。「巴斯特,我知道你只会跟我吵吵而已。」
  巴斯特轻而易举地把编史家抱在身前,「那纸条还随便写,『你看到这张纸时,我可能已经死了。』那是哪门子的纸条?」
  「你应该要到早上才会看到那张纸的。」寇特疲累地说,他们开始走回旅店。
  巴斯特低头看他抱着的人,仿佛第一次发现手中的东西一样。「这是谁?」他稍微晃了那人一下,好奇地看他一眼,接着就像麻布袋似的轻松把他甩放到肩上。
  「不幸在错误时间刚好走在路上的倒霉鬼。」寇特轻蔑地说:「不要太用力晃他,他可能有点脑震荡。」
  「你究竟是溜出去做什么?」他们走进旅店时,巴斯特质问。「如果你要留纸条,至少应该告诉我什么……」在旅店的灯光下,巴斯特看到寇特沾满血迹与泥土的惨白模样,顿时目瞪口呆。
  「你要担心的话,请便。」寇特冷冷地说,「实情就像你看到的那么糟。」
  「你出去猎杀他们,对吧?」巴斯特嘶声道,接着他又瞪大眼,「不对,你留下卡特杀死的那只斯卡瑞尔的部分残骸了,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对我说谎,对我!」
  寇特叹了一口气走上楼梯,「你是因为谎言生气?还是因为没逮到我说谎而生气?」他一边问一边往上走。
  巴斯特气急败坏地说:「我生气,是因为你觉得你不能相信我。」
  他们就这样停下对话,先打开二楼许多空房间里的一间,帮编史家脱下衣服,放上床,盖好棉被。寇特把编史家的背包与行囊放在一旁的地板上。
  走出房间关上门后,寇特说:「巴斯特,我相信你,但我希望你平安无事,我知道我可以自己处理。」
  「瑞希,我可以帮忙的。」巴斯特带着受伤的语气,「你知道我会帮忙的。」
  「巴斯特,你还是可以帮我。」寇特一边说,一边走进他的房间,颓坐在他的窄床边。「我需要缝补一些伤口。」他开始脱掉上衣,「我也可以自己来,不过肩膀上方和背部比较难缝到。」
  「瑞希,别再说了,让我来。」
  寇特指向门说:「我的医疗用品在地下室里。」
  巴斯特嗤之以鼻:「谢谢,我会用我自己的针。坦白讲,你那些凹凸不平的铁针,缝起来一点也不利落。」他打颤,「用溪水与石头磨针,你们未免也太落伍了。」巴斯特冲出门外,没关上门。
  寇特慢慢脱下上衣,干掉的血液将衣服紧黏在伤口上,扯开时让他脸部痛得纠结,只得咬紧牙根吸气。巴斯特拿着一盆水回来帮他清洗伤口时,他又恢复一副不以为苦的表情。
  擦洗掉血渍以后,出现一条长得吓人的直割痕,在寇特的白皮肤上绽露出红色的伤口,就像被理发师的剃刀或玻璃碎片割开一样。割痕总共约有十几道,大多是在肩上,有几道在背上与手臂上。有一道是从头顶开始划下头皮,直达耳后。
  「瑞希,我以为你不会流血。」巴斯特:「因为你有那些无血之类的称号。」
  「巴斯特,传说的东西不能尽信,那都是骗人的。」
  「你的伤势没我想的那么严重。」巴斯特擦拭着双手。「按理讲,你原本可能会掉只耳朵。那些东西的伤势也跟攻击卡特的那只一样吗?」
  「我看不出来。」寇特答。
  「它们总共有几只?」
  「五只。」
  「五只?」巴斯特大惊,「另一个家伙杀了几只?」
  「他引开了其中一只一会儿。」寇特大方地说。
  「老天,瑞希!」巴斯特说,他一边摇头,一边把比肠线还细的东西穿过骨针。「你真是命大,你应该已经死两次了!」
  寇特耸耸肩说:「巴斯特,这又不是我第一次命大,我已经很擅长和死亡擦身而过。」
  巴斯特开始缝补伤口,「这会有点刺痛。」他的手异常温柔,「瑞希,坦白讲,我也不明白你怎么有办法活那么久。」
  寇特再次耸肩,闭上眼说:「巴斯特,我也不明白。」他的声音听来疲累而低沉。
  ◇◇◇◇
  几小时后,寇特房间的门开了一小缝,巴斯特往里头窥探,只听到缓缓规律的呼吸声。他轻轻地走到床边站着,弯下腰看着熟睡的人。巴斯特看着他脸颊的颜色,闻着他的鼻息,轻轻触摸着他的额头、手腕、喉头。
  巴斯特拉了一张椅子坐到床边,看着主人,听着他的呼吸。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把他脸上散乱的红发拨到后方,就像妈妈对熟睡中的孩子那样。然后他开始轻轻哼歌,曲调轻快而奇怪,像首催眠曲:
  眼见凡人出世,日后渐衰,不亦怪哉,
  明知他们明亮的灵魂易燃,风儿可随意吹拂,
  我该不该为你增火,你那闪光预示着什么?
  巴斯特的声音渐弱,动也不动地看着主人呼吸时的胸膛起伏,度过破晓前的漫漫黑夜。



第六章 回忆的代价

  编史家下楼到道石旅店的交谊厅时,已是隔天傍晚。他把皮革背包夹在一只手臂下,面色苍白,脚步不太稳。
  寇特坐在吧台后方翻着书,「啊,我们的意外访客,头还好吗?」
  编史家举起手摸摸后脑勺,「动太快时会有点抽痛,但还行。」
  「那不错。」寇特说。
  「这是……」编史家迟疑了一下,环顾四周。「这里是纽沃尔吗?」
  寇特点头,「事实上,你就在纽沃尔的中心。」他大手一挥说,「蓬勃的府城,众人的家园。」
  编史家凝视着吧台后方的红发男子,他倚靠着桌子以便撑住身体。「老天!」他屏息问:「真的是你,没错吧?」
  旅店老板一脸疑惑:「抱歉,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会否认。」编史家说:「但根据我昨天看到的……」
  旅店老板举起一只手,请他静一静。「在我们讨论你可能撞坏脑袋以前,先告诉我,到提努耶的路况如何?」
  「什么?」编史家问,他生气地说:「我不是要去提努耶,我是……噢,即使不看昨晚的事,路况也满糟的,我在修院长浅滩外被抢,之后就一直是靠双脚步行。不过既然你在这里,这一切都值得了。」编史家瞥见挂在吧台上的剑,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变得有点不安。「请听清楚,我不是来这里惹麻烦的,我不是为了缉拿你的悬赏金而来的。」他勉强一笑,「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很好。」旅店老板打断他的话,抽出一块白色的亚麻布,开始擦拭吧台,「你又是谁?」
  「你可以叫我编史家。」
  「我不是问我可以叫你什么。」寇特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德凡,德凡·洛奇斯。」
  寇特停止擦拭,抬起头。「洛奇斯?你是不是与公爵有关……」寇特声音渐弱,自顾自点头。「没错,你一定是。你不是随便哪个编史家,而是那个编史家。」他紧盯着那个秃头男子,上下打量着他。「我这样说对不对?大名鼎鼎的本尊。」
  编史家稍微放松了一些,显然对于自己稍具名气很高兴。「我之前不是故意不报名字,我已经好几年没把自己当成德凡,老早就把那名字忘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旅店老板,「我想你也知道一些个中原因……」
  寇特不理那暗示。「几年前我读过你的书:《龙蜥的交配习惯》。对脑子充满想象力的年轻人来说,那本书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他低头,又用白布沿着吧台的纹理擦拭,「我承认,后来得知那种龙不存在时,我满失望的,那对男孩来说是个沉痛的启示。」
  编史家微笑,「坦白说,我自己也有点失望,我去寻找传奇,结果却发现是只蜥蜴,它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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