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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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爸爸那里我从没有学到什么有益的东西,只是除了一件,那就是,和这么一类人相处,
最好的办法是:他们爱干什么,就随他们干什么。
第二十章
英文
他们给我们提出了很多问题。他们想要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把木筏子这样遮盖起来;为
什么要白天躺下,不把木筏开出去——杰姆是一个逃亡的黑奴么?我说:
“老天爷啊,难道一个逃亡的黑奴竟会朝南方走的么?”
不会的。他们也认为不会的。我得把事情原委说出个道道来,就说:
“我家人是密苏里州派克郡的。我就出生在那里。后来他们一个个死了,只留下了我和
我爸爸和我的兄弟伊克。我爸爸认为应该离开那个地方,到下边去和我叔叔朋思一起过。我
叔叔在离奥尔良四十四英里的河边上有一块巴掌大的地。我爸爸穷得很,还欠下债。因此还
清债以后,就所余无几了,只有十六块光洋和黑奴杰姆。靠这点儿钱,要走一千四百英里
地,不论是买轮船的统舱票,或是别的什么办法,都是办不到的。嗯,在大河涨水的时间
里,爸爸交上了好运,有一天捞到了这个木筏子。我们就认为,不妨坐这个木筏子前往奥尔
良去。爸爸的运气没有能好到底。有一晚,一只轮船撞到了木筏前边的一只角,我们都落了
水,泅到了轮子下面。杰姆和我游了上来,平安无事。可爸爸是喝醉了酒的,伊克是才只四
岁的孩子,他们就再也没有上来。后来一两天里,我们遇到过不少麻烦,因为总有人坐了小
船追过来,想要从我手里夺走杰姆,说他们确信他是个逃亡的黑奴。从此,我们白天就不
开。在夜晚,没有人给我们找麻烦。”
公爵说:
“让我独个儿想出个主意来,好叫我们高兴的时候,白天也能行驶。让我仔细考虑一番
吧——我会设计出一个办法来,把事情弄得稳稳当当的。今天我们暂时不去管它,因为我们
当然不想在大白天走过下边那个镇子——那不太稳妥。”
黄昏时分,天黑起来了,象要下雨的样子,天气闷热,闪电在天边很低的地方闪来闪
去。树叶也颤抖了起来——这场雨将会来势凶猛,这已经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了。所以公爵和
国王便去检查一下我们的窝棚,看看床铺是什么一个样子。我那张床,铺的是一床草褥子—
—比杰姆那条絮着玉米皮的褥子,多少要好一点。他那一条,掺杂着许多玉米棒子,躺在上
面,刺得生痛;一翻身,玉米皮响起来,人象在干燥的树叶子上打滚,那声响准把你吵醒。
公爵表示要睡我那张床,可是国王不同意。他说:
“依我看,爵位高低会提示你,一张塞了玉米棒的床,不适宜于我睡。还是由阁下去睡
那张塞玉米棒的床吧。”
杰姆和我一时间再一次急得汗直冒,生怕他们中间又生出更多的纠葛来。等到公爵说出
了下面的话,我们真是太高兴了——
“老是给压迫的铁蹄在泥地里踩,这可是我的宿命。我当年高傲的劲头,已经给不幸的
命运打得粉碎啦。我屈服,我顺从,这是我的宿命嘛。我在这世界上孤零零只一个人——让
我受苦受难吧,我受得了这种种的一切。”
等到天大黑,我们马上开动。国王嘱咐我们要尽量朝大河的中央走,在驶过了那个镇子
后再经过很长一段路以前不要点灯。我们逐渐逼近一小簇灯光——那就是那个镇子了,知道
吧——我们又偷偷走了半英里地,可一切太平。等到开出下游四分之三英里,我们就挂起了
信号灯来。十点钟光景,又是大雨倾盆,又是雷电交加,闹得不可开交,所以国王交代我们
两人都要留心看守好,一直要等到天气好转。随后,国王和公爵爬进窝棚宿夜。下边是该我
的班,要值到十二点钟。不过,即使我有一张床,反正我也不会去睡的,因为这样的暴风
雨,并不是一周之内天天能见到的。不,简直就很少见到。天啊,风正在一路上尖声叫唤
啊!每隔一两秒钟,电光一闪,半英里路之内,一下子照得明晃晃的。你会见到,在大雨
中,一处处小岛全都灰蒙蒙的,大树被大风吹得前仰后合。然后喀嚓一声,呼隆隆、呼隆
隆、呼隆隆——雷声在滚动,一直滚向远处,才逐步消失——紧接着,唰的一下,来了个大
闪,跟着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霹雳。急浪有时差点儿要把我从木筏子上冲到水里去。不过我
身上没有穿什么衣服,我也不在乎。对水上露出的树干、木桩,我们不难对付。既然电光老
在四下里闪来闪去,我们就能对水面上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我们会不费事地拨动筏子的头
头,避开它们。
你知道,我该值半夜里的班。不过,我到那时实在困得不行,所以杰姆就说,开头一半
的时间,由他替我代值吧。他就是这样体贴人。杰姆一向这样。我爬进了窝棚,不过国王和
公爵在铺上摊开了手脚,就没有我容身之地了。我就睡到了外边去。雨,我不在乎,因为这
是暖暖和和的。眼下,浪头也不会那么高了。到两点钟,风浪又大了起来,杰姆本想叫醒
我,后来一想,便改变了主意。因为依他看来,浪不致于掀得太高,造成祸害。可这下子他
看错了。没有多久,突然之间,猛然冲过来一个地地道道的急浪,一下子把我打到了水里
去。杰姆开怀大笑,差点儿就笑死了。他是黑奴中间最容易哈哈大笑的一个呢。
我接过了班。杰姆躺了下来,一会儿就打起呼噜来了。暴风雨慢慢过去了,天转晴了。
一见到岸上木屋里有灯光,我就把他叫醒,把木筏子藏进隐蔽的地方,藏它个一整天。
国王在早饭后拿出一付又旧又脏的纸牌。他和公爵玩了一会儿“七分”①,第一场五分
钱的输赢。玩腻了以后,他们就说要——用他们的话说——“制定作战计划。”公爵从他的
旅行包里掏出许多印着字的小传单,并且高声念着上面的字。
①一种有王牌的纸牌游戏,谁先赢到七分者胜。
一张小传单上写道:“巴黎大名鼎鼎的蒙塔尔班·阿芒博士,定于某日某地作‘骨相?
演讲’,门票每人一角。”“备有骨相图表,每张二角五分。”公爵说,那就是他自己。在
另一张传单上,他就是“伦敦特勒雷巷剧院扮演莎士比亚的世界著名悲剧演员小迦里克
①。”在其它一些小传单上,他又有了别的一些名字,能有种种非凡的能耐,象用“万灵宝
杖”,可以划地出泉,掘土生金;还有“驱赶邪魔外道”,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后来他说:
“演戏的行当是我最最心爱的了。皇上,你登过台没有?”
“没有,”国王说。
“那么,不出三天,下台的皇上②,你将要登台演出。”公爵这么说。“到了下面第一
个镇子,我们要租下一个会场,演出《理查三世》中斗剑一场和《罗密欧——朱丽叶》中阳
台情话一场。你看怎么样?”
①大卫·迦里克(1717—1779)是英国演莎剧名演员,伦敦特勒雷巷剧院
经理。但并没有“小迦里克’之说。诺顿版注:可比较第二十一章中关于捏造出来的“小迦
里克”之说。
②诺顿版注:“毕奇华特’(“舱内污水’)和“下台的皇上’这类名词的创造,可见
马克·吐温使人物个性化并进行幽默讽刺的工夫,也表现了边疆老百姓善于起绰号以逗笑的
本领。
“毕奇华特,我是倒霉透顶了,只要能进钱,我都赞成。不过嘛,演戏,我实在一窍不
通,看得也不多。我爸爸把戏班子抬进宫的时候,我年纪还太小。你看,你能教会我么?”
“那容易!”
“那好,我正急着要干些什么新鲜的事儿呢。马上就干起来。”
公爵就对他讲了罗密欧是怎样一个人,朱丽叶又是怎样一个人。他说,他通常演罗密
欧,所以国王可以演朱丽叶。
“公爵,既然朱丽叶是那么年轻的一位姑娘,拿我的秃秃的脑袋,白白的胡子,演她,
也许显得有些异怪吧。”
“不,不用担心——那些乡巴老不会想到这一些①。再说,你得穿上行头啊,那就不大
一样了。朱丽叶是在阳台上,在睡觉以前,赏赏月。她穿着睡衣,戴着打皱摺的睡帽。这里
就是角色穿的行头。”
①诺顿版注:“国王”扮演朱丽叶的角色可能会引起观众的意见,倒不是由于性别
关系,而是由于年龄太大。据专家研究,在当时,如同在十七世纪的英国一样,女子没有登
台演出的,女角都由成年男子或男孩扮演。
他拿出了两三件窗帘花布做的戏装。据他说,这是理查第三和另一个角色穿的钟(中)
古时代的战袍。还配上一件白布做的长睡衣和一顶打皱摺的睡帽。国王感到满意了。公爵就
拿来他的戏本,念角色的台词,念时双手一伸一伸,极尽装腔作势的能事。一边跳来跳去,
作示范的动作,表演了该怎么个演法。随后他把那本书交给了国王,要他把他那个角色的台
词背熟。
离河湾下游三英里路,有一处巴掌大的小镇。吃过饭后,公爵说,他已经琢磨出了一个
主意,能叫木筏子在白天行驶,又不致叫杰姆遭到危险。他说他要到那个镇子去亲自安排一
切。国王表示他也要去,看能不能碰上什么好运气。我们的咖啡吃完了,所以杰姆和我最好
能和他们坐了划子一起去,买点咖啡回来。
我们一到那里,不见有人来往,街上空空荡荡,简直有点儿死气沉沉,一片寂静,仿佛
是星期天似的。我们找到了一个有病的黑奴,他正在一处后院里晒太阳。据他说,只要不是
年纪太小或者病太重,或者年纪太老,全都去了露营布道会了。那是在林子里,离这儿两英
里路。国王打听清楚了怎么个走法,说他要前去,把那个布道会好好利用一下①。还说我也
可以去。
①诺顿版注:当时边疆地区,常有骗子假借宗教的名义在布道会上行骗捞钱的。
公爵说他正在找的是一家印刷店。后来我们找到了,?
匠和印刷工人都去参加布道会去了,门倒是没有上锁。地方很脏,又零乱。床上到处是油墨
和一些传单,上面有马和逃亡黑奴的图画。公爵把上衣一脱,说现今一切有办法了。所以我
和国王就去找布道会去了。
我们在半个钟头左右到了那里,身上一身汗,因为天气挺热。四下里二十英里方圆,聚
着一千人之多。林子里到处拴满了骡马、车辆。这些牲口一边把脑袋伸进车槽里吃料,一边
踢着脚驱赶苍蝇。那里的棚子是用竿子搭的架,树枝盖的顶,出售柠檬水和姜饼以及青皮的
嫩玉米一类东西。
就是在这样的棚子里,有人正在布道。只是棚子大一些,能容一群群的人。凳子是用劈
开的原木外层做的,在圆的一面凿几个窟窿,安上几根棍子,当做凳腿。这些凳子并无靠背
的。布道的人站在棚棚一头的高台之上。妇女们戴着遮阳帽。有些妇女穿着毛葛上衣,有几
个穿着柳条布上衣。还有些年轻姑娘穿着印花布褂子。有些青年男子光着脚丫子,有些小孩
除了一件粗帆布衬衣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穿。有些老年妇女在做针线。有些年轻人在偷偷
地谈情说爱。
在我们走进去的第一个棚子里,布道的人正在一行一行地念赞美诗。他念两行,人家就
跟着唱起来,听起来颇有点庄严的味道。因为人又多,唱得又很带劲。随后再念两行,大家
又跟着唱——就这样先念后唱。会众越来越兴奋,唱得越来越宏亮,到后来,有些人呻唤起
来,有些人使劲吼叫起来。接下来,布道的人开始传道,讲得十分认真,先在讲台这一头摇
摇晃晃,然后到另一头摇摇晃晃,再后来往台前向下弯着腰,胳膊和身子一直都在摇摇摆
摆。他布的道是使出了全身力量喊叫出来的。每隔了一会儿,他就把《圣经》高高举起,摊
了开来,仿佛是向左右两边递着看的,一边高喊着,“这就是旷野里的铜蛇!看看它,就可
以得着活命①。”会众就会高喊,“荣耀啊,——阿门!”他就这样布下去,会众跟着呻唤
着、哭喊着,还说着“阿门”。
“哦,到这悔罪的板凳上来吧②!过来吧,罪过大的人们!(阿门!)过来吧,害病的
人和伤心的人!(阿门!)过来吧,病腿的人,跛脚的人,瞎眼的人!(阿门!)过来吧,
穷苦无告的人,陷于耻辱的人!(阿门!)过来吧,所有衰弱的、堕落的、受罪的人!——
带着一颗破碎的心过来吧!带着一颗悔恨的心过来吧!带着你们褴褛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