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演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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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忙退走。确是胜不相让、败不相救的情形。不想满洲军已满山遍野的掩杀前来,明安只得纵马而逃,不顾山路上下,拼命的奔走。忽闻扑搨一声,马被陷入淖中,明安急忙下马,轻轻的抓上山壁,已是拖泥带水的要不得,他便弃了鞍马,带扒带走的逃了去。要想争功,便落到这般田地。
当时纳林布禄信了布塞的言语,回入帐中,满望捷报,忽听帐外喊声震地,急上马出视,正遇着一彪雄军,为首的一员大将,眉现杀气,眼露威棱,手中持一大刀,旋风般杀将来。看官!你道是谁?就是满洲主努尔哈赤。此处方现。纳林布禄忙拔刀对敌,战了三五回合,不是努尔哈赤的对手。正惶急间,旁边走过了布占泰,是乌拉部贝勒的兄弟,见纳林布禄刀法散乱,忙向前敌住,纳林布禄才一歇手,猛听得大喝一声,布占泰已被努尔哈赤活擒了去。这纳林布禄吓得魂不附体,忙转身向寨后逃走,各部兵见主寨已破,尚有何心再与抵敌,人人丧魄,个个逃生。正是:
一声鼙鼓喧天日,八面威风扫地时。
不知纳林布禄得逃脱与否,且待下回说明。
……
图伦城主尼堪外兰,与叶赫部主纳林布禄,名为满洲之仇敌,实皆满洲之功臣。自古英雄豪杰,不经心志之拂乱,未必能奋发有为,故敌国外患之来,实磨砺英豪之一块试金石也。本回上半截,叙努尔哈赤之勇,下半截,述努尔哈赤之智,智深勇沈,信不愧为开国主,然皆由激厉而成。古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者,于此可见矣。文中运实于虚,写得英采动人,确是妙笔。
第三回 祭天坛雄主告七恨 战辽阳庸帅覆全军
却说纳林布禄从寨后逃走,直驰至数十里,不见满洲军,方教停住。少顷,喘息已定,各部兵亦逐渐趋集,约略检点,三停里少了一停,自己部下,且丧失一半;正在垂头丧气,忽见一人踉跄奔入,正是科尔沁部统领明安,尚未行礼,即大哭道:“全部军士都败没了,贵统领布塞闻已战死了。”纳林布禄也忍不住垂泪道:“可惜可恨!不想努尔哈赤有这般厉害。”晓得迟了。旋与各部统领,商量和战事宜,大众怵于前创,都是赞成和议。纳林布禄无计可施,只得遣使求和,彼此往来商议,约定和亲,叶赫主的侄女,拟嫁与努尔哈赤的代善,西城统领布塞的遗女,即献与努尔哈赤为妃,才算暂时了结。
陪了夫人又折兵。
努尔哈赤得胜班师,尚恨长白山下二部,结连叶赫,趁势蚕食,把他灭亡。前时擒住的布占泰,因他降顺,给了他一个宗女,放他回国。嗣后布占泰复被叶赫主煽惑,服从叶赫,叶赫主又故意出攻哈达,令哈达向满洲借兵,唆使半路埋伏,歼灭满军。谁知努尔哈赤已瞧破机关,暗率部兵,绕道至哈达城,混入城中,活擒了哈达部长孟格布禄。叶赫主闻此计不成,遣使到明朝,令归还哈达部长,努尔哈赤因明使相请,将孟格布禄子武尔古岱放还,武尔古岱从此归服满洲,努尔哈赤又收服了辉发部,并乘势讨布占泰,攻入乌拉城。布占泰逃至叶赫,努尔哈赤接还宗女,差人向叶赫索布占泰。叶赫主不允,反把这许字满洲的侄女,另嫁蒙古。看官!你想这努尔哈赤,到此还肯忍耐吗?此段看似琐屑,却是不能不叙。只是努尔哈赤想攻叶赫,偏这明朝屡次出来帮护,努尔哈赤就背了明朝,自己做了满洲皇帝,比做建州卫都督,原强得多了,然不可谓非背明。筑造宫殿,建立年号,叫作天命元年,这正是明朝万历四十四年的事情。前数回不点年号,此处因满洲已建国称帝,故大书特书。自此以后,努尔哈赤就是清国太祖高皇帝,小子作书到此,也只得称他作满洲太祖,把努尔哈赤四字,暂时搁起。此后都说满洲太祖,为醒目计,非贡谀也。
太祖有十多个儿子,第八子皇太极最聪颖,太祖便立他为太子。还有二子,亦是非常骁勇,一名多尔衮,一名多铎,后来入关定鼎,全仗这二人做成,这且慢表。单说满洲太祖,自建国改元后,招兵添械,日事训故,除黄红蓝白四旗外,加了镶黄镶红镶白镶蓝四旗,共成八旗,分作左右两翼,准备了两年有余,锐意出发,他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欲灭叶赫,不如先攻明朝,遂于天命三年四月,择日誓师,决意攻明。命太子皇太极监国,自率二万劲旅,到天坛祭天。当由司礼各官,爇烛焚香,恭行三跪九叩首礼,读祝官遂朗诵祝文道:
满洲国主臣努尔哈赤谨昭告于皇天后土曰:“我之祖父,未尝损明边一草寸土,明无端起衅边陲,害我祖父,恨一也;明虽起衅,我尚修好,设碑立誓,凡满汉人等,无越疆圉,敢有越者,见即诛之,见而故纵,殃及纵者。讵明复渝誓言,逞兵越界,卫助叶赫,恨二也;明人于清河以南,江岸以北,每岁窃逾疆场,肆其攘夺,我遵誓行诛,明负前盟,责我擅杀,拘我广宁使臣纲古里方吉纳,胁取十人,杀之边境,恨三也;明越境以兵助叶赫,俾我已聘之女,改适蒙古,恨四也;柴河三岔抚安三路,我累世分守,疆土之众,耕田艺谷,明不容刈获,遣兵驱逐,恨五也;边外叶赫,获罪于天,明乃偏信其言,特遣使臣遗书诟詈,肆行凌侮,恨六也;昔哈达助叶赫二次来侵,我自报之,天既授我哈达之人矣,明又党之,胁我还其国,已而哈达之人,数被叶赫侵掠,夫列国之相征伐也,顺天心者胜而存,逆天意者败而亡,岂能使死于兵者更生,得其人者更还乎?天建大国之君,即为天下共主,何独构怨于我国也?初扈伦诸国,合兵侵我,天厌扈伦启衅,惟我是眷,今助天谴之叶赫,抗天意,倒置是非,妄为剖断,恨七也。欺凌实甚,情所难堪,因此七大恨之故,是以征之。谨告。”
诵毕,便望燎奠爵,外面已吹起角声,催师出发。太祖离了天坛,骑了骏马,御鞭一指,部众齐行,一队一队的向西进发。
师行数日,由前队报说,距明边抚顺城,只二三十里了。太祖便扎住营帐,正拟遣将攻城,忽有一书生求见,自称系明朝秀才;太祖唤入,见他状貌魁奇,已有三分羡慕;及与他谈论,语语中入心坎,不由的击节叹赏;就赐他旁坐,问及姓氏里居。秀才道:“仆姓范名文程,字宪斗,沈阳人氏。清朝得国,都是汉人引导进来,范文程就是首魁。太祖道:“我闻得中原宋朝,有个范文正公,名叫仲淹,是否秀才的远祖?”文程答道:“是。”太祖道:“我已到此,距抚顺城不远,抚顺的守将,姓甚名谁?”文程道:“姓李名永芳。”太祖问李永芳本领如何?文程道:“没甚本领。”太祖道:“这是一鼓可下了。”文程道:“以力服人,何如以德服人?确是书生口吻。明主且不必用兵,请先给他一封书信,劝他投降,他若顺从,何劳杀伐。”太祖喜道:“这却仗先生手笔。”文程应命作书,一挥而就。太祖大悦,便道:“我国正少一个文馆的主持,劳你任了此责,参赞军机。”文程叩首谢恩。次日,太祖即遣将到抚顺城下,射进书信,率队而退。这抚顺守将李永芳,本是个没用的人物,他闻满洲军入境攻城,已吓得没了主意,及见此信,召集文武各官,会议了一夜,竟商就了“惟命是从”四字。亏他大众想出。翌晨开城迎接,为首的跪在城下,恭递降册,就是为明守土的李永芳。太挖苦人。太祖命侍卫接了降册,策马入城,部军一齐随入。幸亏得范先生一言,城中的百姓,总算不遭杀戮,太祖便记范文程为首功,更命诸贝勒格外敬礼,称先生而不名,从此大家都呼文程为范先生。保全百姓之功,也不可没。
满洲兵休息三日,忽报广宁总兵张承荫,领了三路兵马,来夺抚顺了。太祖问李永芳道:“张承荫系何等样人?”李永芳答言:“是一员勇将。”太祖道:“既是勇将,想必不肯投顺,不若先发制人为妙。”遂一面派兵守城,一面发兵迎敌。离城约十里,闻报明军已相去不远,太祖仍命部众前进。此时明总兵张承荫,正与左翼副将颇廷相,右翼参将蒲世芳,率军前来,两阵对圆,人人酣战。恰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张承荫也是不弱。自日中至傍晚,两边都余勇可贾,不肯退兵。忽然天色昏暗,一阵大风从西北吹来,猛扑明军,明军正支持不住,接连又是数阵狂飚,把明军的旗帜,刮去了好几面。岂非天乎?满洲军占住上风,格外精神抖擞,如泰山压顶般驱入明军,那时明军不由的退走,任你张承荫胆力过人,也自禁止不住。当下且战且退,适值路旁有山,正思觅径而入,为扼守计。忽山侧闪出一支满洲军,大叫道:“满洲贝勒多铎在此,敌将何不下马受缚?”来得突兀。原来满洲太祖见战明军不下,特派多铎绕出后面,夹攻明军。承荫腹背受敌,无心恋战,只得杀开血路,领兵前走。可奈天色昏暮,不辨南北,满洲军又紧追不舍,惹起承荫血性,与颇、蒲二将道:“战亦死,不战亦死,不如与他拼命,就使死了,也不失为大明忠臣。”可敬可佩。于是三将复转身抵敌,舍命冲突。满洲军恰不防他出此一着,前面的兵士,被他杀死无数。俄听一声鼓响,满洲军阵内万弩齐发,箭如飞蝗,可怜三员勇将见危致命,俱死于乱箭之下。死且不朽。
这败报传到明京,神宗大惊,召见群臣,问京外将帅,何人可御胡虏?大学士方从哲保荐了一个人材,姓杨名镐。神宗准奏,立即召见,授兵部尚书,赐他尚方宝剑,往任辽东经略。看官!你道这杨镐是什么脚色?他是河南商邱县人,前任佥都御史,曾充朝鲜经略,万历二十五年的时候,倭寇犯朝鲜,杨镐奉朝命往援,打了一个败仗,诡词报捷;后来调抚辽东,又是乱杀边民,被御史奏参,革去官职;此时,复起任边防,难道他的谋略,能敌得过清太祖努尔哈赤么。堂堂一个大明帝国,偏用了这等欺君罔上的臣子,去做统兵的元帅,哪得不破?哪得不亡?极大议论。
杨镐既到辽东,闻报沈阳南面的清河堡,又被满洲军夺去,守将邹储贤张旆两人,统已战死。副将陈大道高炫逃回辽东,见了杨镐,杨镐却仗着声威,请出尚方宝剑,把二逃将斩首示众。逃将可诛,不当死于杨镐之手。每日檄令附近将士,赶紧援辽!自己却按兵不动。大学士方从哲,闻他逗留不进,常发红旗催他出战。杨镐没法,只得领兵出塞,好在四处已到了许多兵马。叶赫兵也来了二万名,朝鲜兵又来了二万名,杨镐便派作四路,分头前进。中路分左右两翼,左翼兵委山海关总兵杜松统带,从浑河出抚顺关。右翼兵委辽东总兵李如柏统带,从清河出鸦鹘关。又令开原总兵马林,合了叶赫兵,从开原出三岔口,叫作左翼北路军。辽阳总兵刘铤合了朝鲜兵,从辽阳出宽甸口,叫作右翼南路军。四路军共二十多万,他却虚张声势,说有四十七万,吓不倒努尔哈赤,奈何?满望仗此大兵,攻入满洲。预先与四路将官,定约于满洲国东边二道关会齐,进攻赫图阿拉,这正明万历四十七年二月间时事。这次战事,为明清兴亡关键,所以详叙时日。
先一月间,天空中出现一颗长星,光芒四射,天文家称作蚩尤星,说是主兵,又说是不祥之兆。小子未曾研究星学,只援据历史,人云亦云便了。说明得妙。到了二月,塞外一带,大雪飘飘,明军在途,受了无数辛苦,人马大半冰冻,只好缓缓前行。独有山海关总兵杜松,仗着膂力,想立首功,令军士冒雪西进;到了浑河,冰冻未开,杜松驱兵径渡,河中冰冻忽解,溺死军士多名。渡至对岸,有满洲军两三小队,上前拦截。怎禁得杜军一股锐气,乱杀乱斫,顿时纷纷退走。杜军争先追赶,约里许,见前面有座高山,满洲败军,统向山谷中退去。杜松恐山内设有埋伏,暂止不追,令军士堵住谷口。也自仔细,然作者因恐与前回重复,故作此活笔。一面饬役侦探,回报满洲兵聚集界藩城。杜松遂把军士分作两支,一支仍令堵住谷口,一支由自己亲领,直攻界藩城。
原来杜军屯留山谷,叫作萨尔浒山,此山距界藩城,约有数里。界藩城筑在铁背山上,系满洲要塞,满洲太祖正令兵役一万五千,运石添筑,此时闻杜军进攻,急遣长子代善,引二旗兵去防界藩城,自率六旗兵四万五千人,直攻萨尔浒明营。到了萨尔浒山正当日中,两军相遇,不及答话,便列阵开战,霎时天地晦冥,咫尺间不辨人影。明军点起火炬,与满洲军酣斗,谁知明军从明击暗,箭弹只射中柳林,满洲军由暗击明,箭弹都射着明军,这明军不知不觉的倒毙了无数。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