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检阅官-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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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
怎么看船上也不像有人。
当然,我所指的是活人……
「你会游泳吗?」
「会,游泳是我最拿手的项目。」
「那么,你带着这条绳子去吧。把它套在船头,我们用拉的。」
神目从口袋里拉出绳子,把它捆成一个环交给我。
我拿着绳子走进湖里。湖水寒冷刺骨,不过这水温我还适应得了。倒是感觉有些异样的湖水包裹住身体,压迫着我的胸口。跟平常的状态不太一样。我尽可能不潜入水中,以站姿前进到小船的位置。湖水有点恶心的臭味。
船上可能躲着持斧头的「侦探」,但是,在水底我肯定比他灵活。这点自信让我毫不迟疑地往船边靠近。
终于游到船边。我照着神目的吩咐,把绳子绑在船头前端。
向他们打了个手势。
之后,他们两人,再加上守在该地的一名自警队队员开始拉引。船渐渐从我身边飘离,我游在船后跟随。
「啊!」神目发出惨叫声。
一定是船靠岸之前,他就看到船内的状况了。
不久,船靠了岸。
「怎么会这样!」朝木老板低喃道。
我从船侧通过游上岸。
往船里一瞧。
里面躺着一个无头的男人尸体。
船上满地是血,内部处处洒落的血迹,底部则成了血塘。船一摇动,血塘也跟着晃,断头处还不断滴出血来。
尸体穿着很眼熟的衣服。
是黑江队长的外套。
从尸体的身长形状来看,除了黑江队长恐怕没有别人。
「快看……」
朝木老板指着某处往船身接近,从尸体的脚边,拾起一把斧头。斧头也被血染得通红。
「是『侦探』干的。」神目开口道。
「『侦探』到哪里去了?」
「没见到。」自警队队员回答。
「『侦探』消失了……」
「果然是『侦探』吗……」
我盯着自己的脚。才刚上岸,浑身湿漉漉的。混杂着小石头的沙滩上,清楚留下我的足迹。
如果「侦探」从小船跳进湖中,游到岸边逃走,应该也会留下跟我一样的足迹。但是看得见的地方,都没有任何痕迹。刚才我上岸时也并没有压过「侦探」的痕迹。我非常清楚,岸上没有任何异状。
「侦探」留下无头的尸体,宛如魔术般消失了。
在一座完全被包围的湖上。
第一卷 间奏 书包中的少女
昏暗的下午。过了中午远方雷声不断,空气中充斥雨的气息,然而,到现在一滴雨都没下,乌云黑沉沉地垂在低空。鸦群形成巨大的影子,往山边逃去,它们的叫声向小镇宣告着不吉。
拓人跑着回家,他原本想在朋友家玩到傍晚,但天候变了,所以提早离开。边跑边望向远方的天空,看见闪电在云间跳跃,闪光中倏然浮现的鸦群身影,像是空中的一点点污渍。娄时,世界一片寂静,而晚了半分的雷声,虽让拓人害怕,但也涌起孩子似的激昂感。
延伸到自家的车道,已化为柏油的荒野。大大破开的裂缝杂草蔓生,洼陷处积了雨水,是一条已被弃置的车道。据说车道的末端,存在着许多人聚居的「都市」。拓人无法想像那是什么样的地方,没有人需要去镇外,镇是孤立、封闭的。
人烟渺然的道路中央,掉落了一个白而柔软的东西。拓人刚开始以为是一只大羽毛。拓人放慢了脚步,戒备似的小心靠近。走近一看,那个白色柔软、看起来像大羽毛的东西,有着人的形状。
他再仔细观察,发现那是一个少女。美丽的黑发像把道路浸湿般泼洒开来,微侧的身体,与微侧的脸。两条细长的腿从裙摆下伸出来,没穿鞋。她是用什么方法来到这里呢?拓人想。
纤细而雪白的手腕,毫无防备地伸展在道路上。拓人凝视少女的手,然后仰望天空。雨就快下了,不能放着她不管。雷电闪着光,照映出惨白的少女轮廓,像幻影般浮现出来,旋即又消失。喂,你怎么了。拓人试着叫她。但少女没有反应。对一再轰鸣的雷声,少女也没有一丝变化。她的神态有异,拓人虽然年纪尚小,但也知道这状态非比寻常。他碰碰少女的肩,感觉不到温度。少女明显地在各种方面都与其他人不一样。快醒醒,他叫了好几次。但少女还是躺着不动,每当闪电亮起时,少女的形体便形成虚无的影子。
拓人抱起少女。身体轻得让他诧异。
他抱着少女,才跨出一步,雨滴便像追随他一般落下,雨声宛如一场激烈的战争。正当他觉得自己被一股沁凉的独特空气所包围时,拓人已经浑身湿透了。撞击地面的雨珠化成雾状跳跃而起。雷声很近。拓人弯着身子为少女挡住雨水,急往家里奔去。
拓人一到家,便直接把少女抱到自己屋里。背后传来父母叫他的声音,但他暂且不想理会。轻轻地将少女放在床上,盖上被单,然后才走出房间。
母亲冰冷的眼光等着他。
「走廊都湿了。」
「是。」
「是你弄的吧?」
「是。」
「马上恢复原状。」
「是。」
拓人拿来抹布,擦起走廊地板。整个打扫过一遍后,又把抹布换成毛巾,擦着自己的头躲回房间去。
他们似乎没有发现少女。如果被他们发现的话,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暂时先别告诉他们吧,拓人看着床上的少女,心里考虑着。
少女的姿态和倒在路上时一样。可能衣服全湿了吧。会不会感冒呢?但他没有用毛巾为少女擦乾,也没有帮她换衣服,稚龄的少年还不懂这些。
看到她时,即知少女不是镇上的人,因为这里是个封闭的镇,拓人对所有的孩子大都认识。然而,他从来没见过少女。也许是从「都市」或别的城镇来的。偶尔也有外人会来这个镇。如果少女是外地人,为什么会横躺在路当中?最令他不解的是,少女异于常人的气息究竟是怎么回事。
拓人凝望少女的脸,吃了一惊。
少女没有眼睛。眼的周围浮着黑影,好像遭到凶暴的对待。黑影中央从前确实有眼球,但现在却不见了。没有眼睛,所以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睡着还是清醒。也许她只是装着睡着的样子。拓人心里思忖着,再次叫唤她,但没有回答。
从那天起,拓人展开了奇妙的生活。他不断对完全没反应的少女说话。拓人告诉自己,少女只是装睡,一定有什么原因,让她无法说话吧,而且那原因一定很严重。毕竟她失去眼睛,而且倒在路中,所以不可能不严重,还成了现在这种模样——
「你从哪里来的呢?」
少女不回答,从早上便一直静躺着。
「喂,我了解,你一定有什么苦衷吧?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也不会让我妈知道。所以你跟我说说话吧?」
不论他说什么,少女总是不开口。拓人渐渐感到悲伤,少女不但失去了观看世界的眼睛,也许连传达语言的嘴也丧失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惨了,少女真可怜。以后,她要如何活下去呢?
拓人早早结束晚饭时间,把剩下的食物悄悄地带到自己房间,用汤匙舀汤送到她嘴边。好喝的汤哟,轻轻地抵在她嘴上,让它流进去。但汤没有流进她的嘴里,只把嘴巴四周弄湿而已。
「你得喝一点汤呀。」
拓人终于不耐烦地说。真烦人,她这么装睡想装到什么时候?特地帮她端了汤来,却不领情。下次不拿了。
第二天,少女对拓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还在睡吗?」
拓人用力摇晃少女的肩,少女宛如没有触觉一般。他把床让给少女,自己一直睡在地上,可能因为疲倦,拓人对少女有些焦虑,用力按着她的肩,想把她弄痛,他用了相当大的力气,但少女没有任何抵抗。
「拓人。」
此时,屋外传来母亲的声音,一如以往地不带感情。拓人跳起来,不假思索地向门口冲过去,按住门把不让人随意打开。
「开门。拓人,你在房里做什么?」
「等等,我在念书啦!」
拓人把学习用的收音机耳机拉过来,塞在耳朵上。
可是得把床上的少女做些处置。
拓人立刻打开衣柜,掀开床单,把床上的少女抱起来,几乎像扔的一般塞进衣柜里。就在他关上衣柜门的瞬间,母亲不由分说打开房门进来了。
「你有在好好用功吗?」
「有啊。」
拓人拿出收音机。收音机正播放「新社会」的讲义。
——战后混乱期实施「焚书法」的三十一年后——
「你的床乱了。」
——制定了「焚书修定法」,保护国民远离有害的讯息——
「是你弄的吧。」
——凶恶的犯罪从社会上消失了——
「马上恢复原状。」
拓人依照吩咐,将床单铺平。母亲满意之后,开始检查四处,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弄脏的地方。拓人迎合母亲的视线,确认自己有没有过失。床……玩具箱……窗帘……空水槽……衣柜……
衣柜!
少女的手指从衣柜门缝隙中露出来。
一定是他把少女硬塞进衣柜时夹到了。怎么会这样。只露出三只的手指,看起来彷佛是少女从里面求救的讯号。但是,那手指却一动也不动。
幸运的是,拓人先一步发现了它。怎么办,一定会被发现的。拓人突然灵机一动,迅速脱下自己的上衣,抓在手里走向衣柜。他装做整理上衣的样子,把少女的手盖起来。
母亲正在查看玩具箱。
机会只有现在。
拓人打开衣柜门。
就在这时,被门夹住的三只手指,从少女的手脱落,掉在地上。
拓人差点尖叫出来。
好不容易按捺下来,才把上衣和少女的身体一起推进衣柜里侧。
母亲在检查空水糟。
拓人把掉在地上的手指捡起来。
塞进裤子口袋。
倏地,母亲转向拓人。
「快继续念书。」
「是。」
母亲板着一向无表情的脸走出房间。
拓人几乎瘫倒般坐了下来,身体冒出恶心的汗水。他总不能告诉母亲,家里藏着一个少女,不过暂时似乎没有露馅。他擦擦汗,站起来。
取出口袋里的三个东西,拓人不知如何是好。幼稚的心灵只是很清楚知道,有些事已经无法再挽回了。
虽说那是少女身体的一部分,但现在看来只剩下恶心。三只手指。对不起啊,抱歉。拓人对着衣柜里说。会不会痛?
少女一如平常,没有任何反应。
为什么她不回应呢?
年幼的拓人对那件事还很懵懂。
因为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看过那个东西。
少女发生的异状,立刻变得显着起来。
第二天,拓人把少女从衣柜搬出来时,少女的手指和脚都变黑了。拓人心中一惊,赶快让少女躺在床上,检查她上上下下有没有坏掉的地方。越检查他越发现,她的身体几乎全都坏了。少女从头到脚都浮出奇怪的斑点,轻轻擦拭变色的地方,颜色似乎会变淡一点,但无法恢复原本的白皙。
拓人感到手足无措。怎么会把少女搞成这副模样呢?是因为他勉强灌她喝汤?还是把她塞进衣柜,压断三根手指?不,难道根本就不该带她回家?
如果说其他还有什么奇怪之处,那就是少女开始发出恶臭,手和脚也都比以前柔软。此外,之前他稍微用力压过的肩膀附近,也比其他地方变得更黑。
「谁叫你什么都不吃,身体才会搞坏了。」
拓人责备似的说。然而,他也不清楚这是否就是真正的原因。
少女一天比一天恶化。黑色的斑点覆盖了少女全身。两脚到裙边已经全黑了。她躺在床上,连床单也变黑,所以,拓人让她躺在塑胶纸上,再藏到床下。拓人渐渐害怕看到少女。但他不敢对别人说,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少女的变化简直可以叫作败坏。曾经美丽的脸庞,现在已不留原形。明显开始发出恶臭后,连母亲都注意到了。但她不知道恶臭的原因,只是发疯似的在家里到处泼洒消毒水。连拓人都快发狂了。
睡觉的时候,他也会时时担心着床下。自己的背部之下,躺着那位少女。一想像那情景,他就害怕,连梦里都看到少女不断败坏的模样。
有一天,他从床下把少女拖出来时,少女的头松动了,头身就快分离。好像再碰一下就真的会分开似的。这只是时间的问题,因为脚已经与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