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食录-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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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居蕊珠宫,掌玉女名箓,云云.为诗词,抄笔立就,凄艳绝伦。叩其生时事迹,终不肯言.固请再三辄书曰:“噫!”篆烟灯穗中,隐隐有弹泪声.继有黄索水者至,亦女仙也,于仙史为中表姐妹,并有文藻,遂杂书仙史闺中轶事敷十条,皆隽异可喜.予从兄木虚手录成帙,惜不尽记忆,今纪其略云:
仙史姓薛氏,名琼枝.湘潭人.年十七,才艳绝世。随父某守杭州,遂家焉。所居曰“问花楼”,俯临西湖,云树烟波,凭槛可接。性爱兰,手植千百本。衣袖裙衩,皆喜绣之.或画为册卷,花叶左右题句殆遍。尝谓人曰:“此花逸韵幽香,自是我辈后身,当倍加珍护,毋令与众芳伍也。”阁中置书数百函,竟日靓妆,焚香展对。
风日清美,辄命画舫造万花丛中,叶赏忘倦。既恐有踪迹者,遂于清夜易装,紫衣乌帽,乘白雪驹,侍女数十人,皆绿衫短剑,累骑从行。于时芙蓉秋放,笙管暮停,镜水澄鲜,佳月流素。徙倚湖亭,自制新曲,联袂歌之,声振林樾,鸥鹭惊翔。兴酣,更拨佩剑起舞,陆离顿挫,与歌声相应.于是剑光月光,花光水光,交相映发,湖中—草—木,皆有歌舞之态。万舟如蚁,集观亭外,寂然无哗。翌日,争传以为真仙下临,皆莫知其为太守女也。
久之,从湖上得画卷一,旁有题句云:
“梦里胡山是也非,向人杨柳自依依。
六桥日暮花成雪,肠断碧油何处归”
惘然神伤,遂不复出。每当疏雨垂帘,落英飘砌,对镜自语,泣下沾襟。疾且笃,强起索笔,自写簪花小影,旋即毁去。更为仙装,倒执玉如意一柄,侍儿旁立,捧胆瓶插未开牡丹一枝。凝视良久,一恸而绝.
著有《问花小稿》四卷,今无传本。降坛诗甚多,众尤爱其绝句。《怀湘君》云:
“数行征雁起平沙,暮雨江寒杜若花。
欲拨空舲迎帝子,湿云封处竹枝斜。”
《答黄素水》云:
“归真犹许住蓬莱,回首前尘亦可哀。
莫问问花楼外树,六朝金粉已成灰。”
又有“片云同我坠,明月向谁多春日媚杨柳,野风香菜花”之句。仙乎仙乎!
——此篇得于吴君兰雪,余绝爱之,并录于此。
耳食录卷二
刘秋崖
临川刘秋崖先生,旷达士也。冬夜读书甚勤,常忘寝。邻有少扫,亦夜纺不辍,声相闻也。
一夕漏二下,闻窗外窸窣有声响。于时淡月微明,破窗窥之,见一妇人傍徨四顾,手持一物,似欲藏置、恐人窃见者,屡置而屡易其处,卒置槁稻中而去。秋崖烛得之,乃一麻绳,长二尺许,腥秽触鼻。意必缢鬼物也,入室闭户,以绳压书下,静以待之。
已闻邻归辍纺而叹,叹不已,复泣。穴壁张其状,则见缢鬼跽妇前,再拜祈求,百态怂恿。妇睨视数四,遂解腰带欲自经。缢鬼喜极踊跃,急自牖飞出。妇则仍结其带,有踌躇不行之状。秋崖知鬼觅绳也,无绳必不能为厉,遂不呼救,而还坐读书。
有顷,闻鬼款其门,秋崖叱曰:“尔妇人,我孤客,门岂可启乎尔能入则入。”鬼曰:“处士命我入,我入矣。”则已入。曰:“适亡一物,知处士藏之。幸以见还。”秋崖曰:“尔物在某书下,尔能取则取。”鬼曰:“不敢也。”曰:“然则去耳!”
鬼曰:“乞处土去其书,不然,恐处士且惊。”秋崖笑曰:“试为之,看吾惊否。”鬼乃喷血满面,散发至腰,舌长尺馀,或笑或哭。秋崖曰:“此尔本来面目耳,何足畏!技止此乎”鬼又缩舌结发,幻为好女,夭袅而前,示以淫媚之态。秋崖略不动。
鬼乃跪拜而哀恳,秋崖问:“欲得绳何为”曰:“藉此以求代,庶可转生。无此则永沈泉壤。幸处士怜之”秋崖曰:“若是,则相代无已时也。吾安肯为死者之生,使生者死乎?冥间创法者何人执法者何吏乃使生者有不测之灾,而鬼亦受无穷之虐也,庸可令乎吾当作书告冥司,论其理,破其例,使生尔。”鬼曰:“如是则幸甚,不敢复求代矣!”
秋崖取朱笔作书讫,付之。鬼曰:“乞焚之,乃能持。”焚之而书在鬼手,复乞绳,因去其书,绳亦在鬼手,乃欣喜拜谢而去。还视邻妇,亦无恙。
煤夫
祟仁三十九都,有山产煤。村民穴而取之,地道数里。洞口为大棚,以防霖雨。洞内每十数步支以木桩,以防崩塌。然葬其中者不少。
一日,取煤者闻洞壁中人语曰:“速出我,迟则死矣。”佥谓遇鬼,相顾骇愕。有雄于胆者应之曰:“尔死此,数也,毋为厉出当祭尔。”壁中人又曰:“我某村某人,固未死。”其姓名,则众中某甲之父、三年前压于山中者也,其家久延僧道招魂追荐矣,于是众益骇,曰:“今日竟遇活鬼耶尔子在此,勿得作怪!”相与急奔。
壁中人闻之,亟呼某甲名曰:“尔既在此,忍不救父耶”甲大号,因寻其声所在,挥锄开土。壁既穿,一人蛇行而出。甲携至洞口,呼众;众犹不信,调鬼当畏日,急拆棚露日以验之,果甲父也。
叩其不死之故,曰:“山塌之日,我适立于支木之下,得不压。然前壅不能出,自分长埋矣,悲泣不已。倦而倚木成熟睡,适闻挥锄声而觉,故相呼耳。”既闻已历三年,其人乃言:“吾如片刻也。”遂与子俱归。后三十馀年始死。
——闻诸巨材吴君云。
钱氏女
郭氏子,聘钱氏女。亲迎之日,鱼轩至门,得二女自轩中出,声音、笑貌,服饰无纤毫差异,彼此互相争辨。
其家惊怪,亟召其母家。既至,二女皆泣,就母怀与兄弟通款,皆曰:“请除妖妄。”母家亦竟莫能辨。因令各诉母家事,纤悉皆知。其母曰:“吾女左足跟有小黑点。”就验,则皆有之。复各验左臂红印,印亦宛然。以于手足箕斗,无不符契。或私谓曰:“是妖怪所为,形声之间何难尽肖彼必为淫媚而来。若于床第间试之,则或庄或谑,或淫或贞,真伪立见矣。”郭氏子挟二女就寝,观其所为,亦竟莫能辨。
试验之法殆穷,母忽心设一策,命立机于地,约曰:“能超过者,为吾女,不能者,杀之。”四掣剑以俟。一女惶惑无策,涕泣自陈。一女闻言,即跃而过,因前砍之,应手而灭。盖深闺弱女,步履艰难,安能跃机而过哉?其跃者之非女明奂。此妖不及思,而为人所卖也。
邻虎
某贵人微时,有邻人猎南山,柙二虎而归,一牝一牡。饲之既久,虎甚驯。开柙出之,昂头扇尾,若猫犬然。
有私议者曰:“虎也至暴,奈何狎之宜早为之所。”意劝邻人杀之也。牝虎遂人立而言曰:“将以我为噬公者耶则何为迟迟面与猫犬辈伍也?”时观者如堵,贵人亦在。虽异之,而各不畏。
虎于是如人行,历抱数人起,而复置之,若欲试其体之重轻者。诸人皆辟易而奔。复将抱贵人,贵人乃直其体,正其首,定神默虑,瞋目而视虎。虎以爪微触贵人手,贵人不动,又微触其喉,复不动。虎相视良久,遂咆哮而奔。牡虎随之,邻人追之莫及。
其为虎所抱数人,旬日内皆死。贵人后官至尚书。
胡好好
天津何生,有别业临河干,距所居三里许。妻张氏,美而妬。生素狎邪,而惧为张觉,每托故居别业,乃得一宿妖妓,再纳淫妪,而张不知也。
候值清明,天气晴朗,花柳烂漫撩人。生河上翱翔,逢一少女,淡妆素服,袅娜而前。生注盼略不移睛,女亦目成。生挑之曰:“何处丽人独行何处”女低应曰:“觅渡。”生曰:“地非秦淮,人如桃叶,渡江不楫,乌能不畏横流哉”女笑曰:“既已知之,不解迎接,饶舌伺为”生狂喜曰:“迎接久矣,乞降芳趾。”女以目示生,生会意,乃前行,女遥遥相从,途人莫之识。
既至别业,不瑕问姓氏,成欢而后言。女自云胡氏,名好好,新寡。夫族单门,邻童暴横。惧为所辱,将逃之母家。不意阻影津梁,复见诱于吉士,幸勿见委,虽列身妾媵,所不辞矣。生心畏妻妬,嗫嚅难言,不觉有负心之语。女频顑曰:“薄命之人,不自持慎,荡情再辱,亦复何憾?诚恨既觏君子,旋复弃损,遂如杨柳东西,客舟空绊,含冤茹叹,惭恧无穷,惟有赴长流以自洁耳!”言罢泪零,不胜悲悼。生不得已,告之故。女收泪言曰:“郎诚见采,是亦何难妾母家近在河西,一苇可杭。花月之宵,便与郎会,风雨之夕,便与郎离。以此地为王司空别业,宁有犊车麈尾之诮乎”生曰:“计亦甚善。第一水盈盈,屡使夭孙夜渡,奈罗襦之沾露何”女曰:“君勿忧。家有渔舟,少习水性,伺家众就寝后,便可击揖渡江矣。”
既而期会数月,殊无失约。生自清明之游,托以读书辞家长居别业,不复归卧张所。张亦不往,唯一介往还而已。
久之,生恐张见疑,昼日归家,将图荐夕。遥见一少年书生,形容都丽。径入其室。生怪之,伏门外而察焉。闻妻迎谓书生曰:“胡郎今日来正好,吾正念尔也。”遂闻共入寝室,淫声媟语,殆不可听。生大怒,突入中门,求剑不得,求仆婢不得,乃厉声呼妻,问:“尔室何人?”时张方与书生交欢,猝闻生至,股栗不能出声,欲推起藏匿。书生坚抱张,不令脱,且淫且笑,神色自如。事终,仍抱张而卧,不令著衣裈。张窘极,因大呼“有贼”。书生亦大呼曰:“吾尔夫也,贼安在”
时生已冲入寝室,启帷发被,将执书生面斩之。瞪视大惊,连曰“怪事”,第见抱妻而裸卧者,非书生,乃好好也。好好见生,回眸微笑,仍抱张不释手。张怖惧稍定,乃见书生化为丽女,转复惊骇。生瞪视呆立,半晌无言。倏忽之间,好好又变书生矣,对生而淫张。张羞惭无地,宛转娇啼。生知是妖怪所为,攘臂登床,从中繋之。书生舍张而抱生,张手足仍若束缚,略不能运。而生眩惑之际,视抱己者,则又好好也。谓生曰:“郎乃忘我,不记别业共枕时耶”遂以一手按生胸,一手褫生衣,与交欢焉。生初力挣,竟不得动,而为好好所拨,颇复不自持;既而力竭僵卧,侧身于二女之间,恍惚如梦,左抱右拥,转觉欢治,而怖怒之情顿消。
好好乃笑曰:“与君同寝者半载,与君妻同寝者亦半载。日夕之间,两地酬酢,曾无休暇。虽挹彼注此,于我无与,然本图合内外、博兼宠,以为同类光;今既交恶矣,尚何留渭我索性廉洁,不欲媚人而有所取。适所受于君者,愿仍还之君妻,吾事毕矣。”眨眼之际,复成书生,与张媾精。张无如何,唯有顺受。生亦倦惫己极,睨视面巳。夫妇相对,各有惭色。
良久,书生整衣下床,鼓掌大笑,举手高揖曰:“吾去矣!”
变为野狐,腾跃而出。遂不复至。
初,生以清明之游而不返也。次日,书生造访其家,张见而悦之,三见而通焉。邻人咸闻而丑之,而生不知也。至是狐乃自泄其事。
非非子曰:子舆氏有言:“杀人之父者,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者,人亦杀其兄。”当生之如河上也,邂逅粲者,得遂其媾,将赋《蔓草》焉。岂知振万于其宫者,即此抱衾于其室者哉一身两役,报亦巧矣。嗟乎!依古以来,定娄猪猪于闺中,活秦宫于花里而曾不顾者,又何多也!
梦中宾主
客有以事造主人言者,值主人有他故、末遽出。客坐厅事待,久之,偶倦而伏几。主人既出,见客睡正酣,不欲惊之,乃亦伏几。少顷客醒,见主人于旁鼻声鼾然,因复睡而不相呼。顷之,主人觉,而客睡如故,乃亦复睡。比客再醒,日巳昃矣,恐主人觉而延之,趁门而归。既而主人见客去,亦趋入内。
宾主竟日相对,未晤一面,未交一言。闻者谓之“梦中宾主”。
西村颜常
谚云:“钱有眼,毂有鼻,飞来飞去无定地。”盖至言也。
尝有一贫儿,年二十馀,落拓不事产业。一日,有青衣人导一白衣人至其家,谓之曰:“某等为人所幽闭,幸得脱,今来就君。数日内黄兄亦至矣。”径入其内室。贫儿颇骇,促视之,寂无所有。见地上有物积甚厚,皆青钱、白金也,乃悟为银钱之神。数日后,又有黄衣者造其宅而灭。得黄金百镒,遂暴富。
心念财神为幽闭而来,必乐为人用,于是聘妻买妾,造华屋,营田产。奴仆充庭,宾客踵座。出则肩舆驷马,炫赫道路,俨然如长官贵族焉。豪富甲乡里,奢侈闻都邑。其子暴殄尤甚于父。或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