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食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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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斗间,一人岸帻昂然而来,问二人何斗,各应曰:“鬼!鬼!”岸帻者笑曰:“惑哉!是乌有鬼哉!”理论再三,二人始释手.各通姓名乡里,盖平昔相知而未相识者,遂相视面笑,且曰:“今三人同行,不复畏矣。”
不数武,岸帻者在后大笑曰:“二公真雅量,如某之丑陋,犹不畏耶”二人回顾,见岸帻者身长丈馀,面大如方相,黑白各半。二人齐呼曰:“鬼!鬼!……”骇绝仆地,鬼亦遭灭.
非非子曰:甚矣,鬼之难识也!当二人疑惧之际,彼此互观,觉衣服、手足、耳目事事皆鬼,而实则非鬼.而为之居间而排难者乃真鬼,而反亲之而求助也.甚矣,鬼之难识也!
使鬼不乘衅而出,或见于二人独行之时,则毒手饱拳,鬼当之矣。此鬼之所熟筹而万万不出于此者也.呜呼!鬼亦狡谲矣哉!
石室虎
里人陈献,无赖子也,多阴恶,而外复无状.人惮之,莫敢谁何。
一夜,梦一人来曰:“大王召尔。”献问:“汝何人?”曰:“吾伥也。”献不觉随之行。至一山,林本深邃。入一石室,一虎头人踞石而坐。伥前曰:“献至。”使跪于前.虎头人曰:“汝知我山中无食乎”献叩头乞哀。虎头人曰:“汝性犷悍,行复腥秽,实无人味。虽当果吾腹,而惧汙吾。”曰:“今召尔魂至,暂充庖厨,作蔬菜耳。若以为吾粮,非历千劫不可也。”献惶惧,不知所对。
伥鬼已前褫其衣,执之璺室,牛刀缕切之,馀其骨而已。痛楚万状,哀呼,终不顾。切既毕,盛以大盘。旁系二封豕。虎头人取食之,每食一蹄,或一脔,辄以盘中物少许下之。献虽痛极昏晕,知识终不昧。食尽,乃醒矣。
次夜,又梦之如初。如是将三年,无间夕。心甚恶之,未尝告人。
一夜,虎头人谓曰:“汝千劫已满,骨味当少佳,可以饭我矣。明日正午,可沐浴俟我。”献请曰;“某虽不善,当获罪;面大王若此,不太虐乎”虎头人曰:“是犹未足为甚也。尚有万劫、数千劫者,下而至于数劫、数十劫不等。皆天曹所命,视其恶而斟酌焉。”因指伥鬼曰:“此万劫者也。以汝所为,尚不指千劫.然汝妻娐贱娼且二十年,丑声四播,故汝得从末减耳。”因取书一册,令观之.皆列当食者姓名,颇有平日相识者,而献名亦在,劫亦符合。献遂执书辨曰:“天下如某者亦岂少哉东村余阿三者,罪与某略同,何不列名此书而考终牖下”虎头人曰:“天曹之刑,不可备知。然所云余阿三,吾固闻之:彼已为豕矣,宰割千生,岂减于尔”献又哀请,曰:·某今知罪矣,愿改行从善。大王独不能赦某乎’虎头人曰:“颇亦有所赦。奈汝孽太重,天曹有命:千劫已上者例不赦,万劫者例不减。吾哀汝一念之复,且佐吾盘餐者三年,岂得无情?当从例减汝。汝分于明日当食,今且宽一月.一月之后,汝当自经死;吾来啖汝尸,不致汝生受支解之苦:此所以减也.汝姑去。”献倏然已醒。
自是神色沮丧,知死期将至.每为众人言之,闻者皆股憟。
一日晨起,缢于庭椽。妻惊见,解救,——已死矣,——大呼邻人。众方集视,忽一黑虎冲门来,众皆辟易。虎竟攫献尸以去。
非非子曰:李青莲先生自称诲上钓鳌客,谓以天下无义丈夫为饵.而辨之者曰:“是饵也,鱼且不食,而况于鳌哉”此《巷伯》之六章诗人之旨也.然悬之虹蜺之丝,挂之明月之钩,临东海而漂之三年之久,则腥秽略除,气味少变,以之享鳌,鳌其吐之乎斯虎也,其知之矣!
青州贾
贾人有丙丁相善者,皆青州人也。约至长沙合资贸易,订以某日启行,会于某所.既而丙至,而丁不来.候之十日,丙谓丁爽约,心非之,遂独往。
三年而丁至,时丙已饶于财,将卜归.乃迎谓丁曰:“来何暮也我且归矣。”丁深谢后期之罪,而不言后期之故,且曰:“君归我亦归耳。”丙问故,丁曰:“恐君道远孤行,或有不利,愿伴君以赎前愆也。”丙谢曰:“君勿尔。君千里远赴,必有所为。今不终朝而归,乃以我故也,我则累君。”丁固请同行,丙乃许,虽感之,亦复疑之,谓有故而稽迟者情也,无故而旋反者非情也,虽友生之谊笃,爽约之悔深,不宜至此,是必有异。而丁于道途之间、旅居之际,金兰之情、云霞之谊逾于往昔;又时道人生聚散之感、朋友离别之恨,使人凄然,如睹寒冰而听哀笛,对落月而闻断琴也.
既至青州,丁距丙居近百里,邀丙三日后过其家,当相待.因执手歧途,恸哭言别.丙亦为之潸然.不知涕之何从也.
三日往访,丁妻出见,抆泪而言曰:“先夫捐馆已近四年。其没也,在公南行之前夕,故不及讣。弥留之际,犹谆谆以失约于公为辞.昨梦至家,言公明日当来,宜鸡黍俟之。家以公方远行,未信,今果然矣。”
丙闻大哭,命其子引至墓所,持尊酒而告之曰:“故人故人,已至此乎向犹谓君寒盟,不意已隔泉壤。而君不远千里,省我而同行,故人于某生死厚矣!形泯情亲,千古所仅。今酹酒故人之宅,能使猿鹤旧侣,更望颜色乎”言罢大恸,子亦踊哭。行道见之,无不陨涕.忽阴风刺骨,山叶惊飞,见丁于尘雾之中挥泪拱手,须臾而灭。
非非子曰:昔延陵季子挂剑徐君之墓,曰:“吾心已许之,岂以死而背吾心哉”君子曰:“延陵季子之于信也,其至矣乎,”然人之信于鬼,非鬼之信于人也.丁之于丙也.其信乎死矣,而三年至焉,不可谓不信也.斯鬼也,其诸古张元伯之流欤抑亦鬼之季札欤。
张将军
圣人受命,河海安澜.百馀年来,啸聚之徒洗心革面,无复梗化。
尝闻故老言:昔有明之季,有张将军者,逸其名.尝出海捕盔,驾大舟一,从健卒数人.自恃武勇,欲探虎穴.
有少年书生,形仪稚饬,言有事他国,厚赂舟人,求附舟.将军故有令:附舟者以谍论,杀无赦。舟人利其金,私纳之.
行数日,将军闻香烟扑鼻,命索舟中,曰:“必有盗。”得书生,将置之刑。书生自陈非盗,欲之海外省父,无舟自达,故敢昧死来,惟将军仁恕.将军视其状貌不类盗,且怜其孝,赦而与之言。书生能作学问语、才语、仙佛语、农桑经济语,俳优谐谑语,出风入雅,吐史谈经,随事酬应,动中窾会.将军素长于文学,竟莫能屈,往往反为所难,大加叹服,自谓得书生晚也。
一日,及捕盗之事,书生曰:“盗可服,不可捕也。盗能见将军,将军不能见盗。”将军不平,乃大言曰:“尔书生敲枯砚,翻蠹简,乌知将军之能乎专制一方,扬威千里,长鞭所指,遐陬恐慑,区区海盗,何足膏其斧刃哉”书生曰:“将军亦知海盗之能乎”将军曰:“海盗之能,解衔刀彛穑钩么圆矗挪吨铮贝苻丛蠖 笔樯唬骸耙阅乘牛滩唤龃恕!苯剩骸叭旰我灾笔樯υ唬骸耙缘裂缘粒驳貌恢们胧灾苯等唬
时繁星丽空,海波碎月,万里无片帆只舶.书生取筚荜篥,自船头吹之,不数声,小舟千百悉自波中涌出,明炬雪刀,须臾环集.将军失色.书生笑曰:“盗不可捕也。虽然,为国供职,自应尔尔。吾辈岂得犯将军聊与将军戏耳,将军无恐。”复吹荜篥数声,大呼曰:“将军珍重,某去矣!”书生及小舟皆不见.将军亟命回舟,丧魄者累日,自是不复捕盗.
张将军
圣人受命,河海安澜.百馀年来,啸聚之徒洗心革面,无复梗化。
尝闻故老言:昔有明之季,有张将军者,逸其名.尝出海捕盔,驾大舟一,从健卒数人.自恃武勇,欲探虎穴.
有少年书生,形仪稚饬,言有事他国,厚赂舟人,求附舟.将军故有令:附舟者以谍论,杀无赦。舟人利其金,私纳之.
行数日,将军闻香烟扑鼻,命索舟中,曰:“必有盗。”得书生,将置之刑。书生自陈非盗,欲之海外省父,无舟自达,故敢昧死来,惟将军仁恕.将军视其状貌不类盗,且怜其孝,赦而与之言。书生能作学问语、才语、仙佛语、农桑经济语,俳优谐谑语,出风入雅,吐史谈经,随事酬应,动中窾会.将军素长于文学,竟莫能屈,往往反为所难,大加叹服,自谓得书生晚也。
一日,及捕盗之事,书生曰:“盗可服,不可捕也。盗能见将军,将军不能见盗。”将军不平,乃大言曰:“尔书生敲枯砚,翻蠹简,乌知将军之能乎专制一方,扬威千里,长鞭所指,遐陬恐慑,区区海盗,何足膏其斧刃哉”书生曰:“将军亦知海盗之能乎”将军曰:“海盗之能,解衔刀彛穑钩么圆矗挪吨铮贝苻丛蠖 笔樯唬骸耙阅乘牛滩唤龃恕!苯剩骸叭旰我灾笔樯υ唬骸耙缘裂缘粒驳貌恢们胧灾苯等唬
时繁星丽空,海波碎月,万里无片帆只舶.书生取筚荜篥,自船头吹之,不数声,小舟千百悉自波中涌出,明炬雪刀,须臾环集.将军失色.书生笑曰:“盗不可捕也。虽然,为国供职,自应尔尔。吾辈岂得犯将军聊与将军戏耳,将军无恐。”复吹荜篥数声,大呼曰:“将军珍重,某去矣!”书生及小舟皆不见.将军亟命回舟,丧魄者累日,自是不复捕盗.
方比部
京师正阳门内关帝庙,最灵显。乾隆丙午,方比部体入都应北闱乡试,诣庙拈神筊,卜文战利钝。筊语云:
“常羡人间万户侯,只知骑马胜骑牛。
今朝马上看山色,争似骑牛得自由。”
盖汤临川《牡丹亭》传奇中诗也。佥谓神语太廓,与科名事无涉.已而揭晓,方获售,列名第十八,十九名乃牛姓人也。始悟骑牛之说。
——友人彭坦斋云.
樊黑黑
有屠者娶一妇,貌奇丑,蓬发历齿,睇鼻深目,面颟顸而黑色,肩高于项,左后耸而右前垂,腹睬大如瓜,腰以下肉肬坟起者三四寸,足复蹙行,步蹒跚。颇好涂饰。见者莫不辟易,而屠者爱之不啻毛嫱,郑袖也.
有戏问之者,曰:“何子钟情之深也”屠者曰:“吾每夜于偂≈校⒌粕了钢剩蚴饧鋈耍昝记尚Γ藜斩嘧耍钊嗽陈泶蠖扔牒咸澹⒕跸搜晃眨±硐改澹焦芍溆邢闫巳耍唤窆侵憬庖玻忠晕矢荆疽嗖蛔灾浠虺种蚓驼罩匆辔抟炱浔拘危ブ蛟蚋慈缡恰R允前涑蟆!蔽耪卟恍牛︵澹何教煜鹿逃腥缡侵缬谝撸娓词未怂狄在咳艘玻
屠者无以明其言,大恚愤,乃日引乡里诸恶少入其室,令历试之.果如所谓.于是欲淫其妻者故言不信,屠者便令与宿焉.所交几遍一邑,不啻名娼矣。
一日方寝,有人自床头谓之曰:“尔家合为娼,惧无以致客,故吾为尔妇易形.吾乃樊黑黑也,今去矣。”言讫,寂无所见.
而视其帷中之妇,丑态毕露矣。屠者憎其形,一夜三四起,不能寐。久之,遂别榻焉。向时往来其家者,至是皆绝迹。
非非子曰:美恶之无定也久矣,矧屠贾恶少之目哉苟眉下不嵌慧珠,其不看丹成碧也几希矣,何必易形不然,登徒子之好色又何以称焉。
谭襄敏夫人
宜黄谭襄敏公纶夫人某氏.初配于李氏。于归之日遗矢轿中,臭不可迩.李氏丑之,即反诸其母家,与绝婚焉。由是乡里闻之。无肯委禽者.时襄敏贫而未娶,夫人之父使人喻意,愿不索其聘,以女归之.遂纳为妇.夫人既淑且慧,不类愚妪.叩其遗矢之故,终不肯言。
后襄敏登嘉靖甲辰进士,历官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夫人以事召至宫中,出而笑谓襄敏口:“数十年之梦,今日始醒矣向嫁李氏日,中途假寐,梦二女使如内家妆束,导吾至一处,宫阙巍焕。历门闼数重,忽觉腹涨,欲如厕。女使引至一室,因据红桶而遗,觉而秽物汙襟矣.心甚耻恨,然知所梦之必非无故,姑隐忍待之.向所以不告人者,惧人有谓我饰词而包其羞也.今至宫中,悉符所见,既而登溷,亦俨然故处。使吾无当日之梦,不能有今日之事.然无今日之事,又安得有当日之梦哉月下老弄人,何狡狯也!”襄敏噱然。
蕊宫仙史
乾隆癸卯春,金溪杨孝廉英甫为扶鸾之戏.有女仙降坛,署曰“蕊宫仙史”,自叙为宋祥符间人,赍恨早逝,游于阆风之苑,获遘上元夫人,命居蕊珠宫,掌玉女名箓,云云.为诗词,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