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的城市-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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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坚持“选择甲A”。
我们有多少理由每场必看甲A呢?说句不那么中听的话,与去年相比,他们依然
故我、如出一辙,与我们每天在电视媒体上所看到的国外球队相比,他们更显得捉
襟见肘、干孔百疮;而说句真实的话,当那些铁杆球迷在热火朝天地起哄时,他们
心里明白这场球赛其实并不精彩,当他们在苦心孤诣地评点时,他们内心里同样一
清二楚这个人球其实极其勉强,以至于最后,当他们实在无话可说的时候,就只能
反复地谈论那个不走运的徐根宝和相对走运的塔瓦雷斯,这情景实在过于“卡拉OK”
了一点。
“选择甲A”因此就极其自然,即使“拒绝甲A”也属题中之义,只要我们的甲
A联赛没有始终如一地表现出近似于英格兰超级联赛的速度,只要我们的甲A队员没
有全力以赴地展现出接近于巴西足球选手的水平,我们就有十二分的理由去选择和
拒绝。
我相信,即使这是十足的冒犯,我仍然有充分的理由询问:在什么时候、什么
地点,我们的甲A能够真正地脱胎换骨?
足球让我们英雄气长
生活中常有的乏味已经为生活于这个时代的一些人深刻地觉察和感受到。
英雄虽未遁迹,但似乎很少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而今充塞在我们视网膜上
的是涂着“巴勃里”或者“乔其·阿马尼”香水的城市时尚男人,他们为我们这个
日益柔软化的年代作出了同样柔软化的注解;要不便是拎着“帕里”或者“尼娜·
瑞区”皮包的城市白领女性,她们亦为我们这座日渐摩登的城市作着同样摩登的象
征。在洋溢着足够泡沫气息的红茶坊中,你能够一目了然的是对“品位”、“情调”
之类东西穷迫不舍的X世代,但你永远不用奢望会遇上一个古龙小说中玉树临风的大
侠,或者干多年以前在古驿道边路见不平而拔刀相助的豪杰;在轰然作响的迪斯科
广场里,你可以感同身受把玩、表现“酷”的意味的新新人类,但你同样难以邂逅
金庸大师笔下骨格清奇的异士,或者就在三十年前还让世界为之震惊的格瓦拉之辈……
城市生活在变得似乎十分丰富多彩的时候,却同时变得十分地平庸无奇,弥散着浓
郁脂粉气的大街,它的玻璃幕墙反射的只能是脂粉的颗粒状,行走在《心太软》节
奏中的人们,他们的内心拥有的也只能是柔软的思想。
时代儿女情长。人们英雄气短。
幸好我们还有足球,幸好我们还有那些在足球场上纵横驰骋的好汉们。
足球场上的具体细节永远不是我所关心的焦点,换言之,我既不会十分在乎巴
西队与德国队之间的差异、英国队与阿根廷队之间的不同,我也不会锱铢必较于苏
克尔的星座、吉格斯的体重以及罗马里奥上个月为什么转会他的转会费又有多少,
我想,那是年轻的球迷所干的事情。
对我来说,我关注的是这样一幕:几天以前,当德国队与巴西队的热身赛进行
到第八十三分钟时,巴西天才罗纳尔多从前半场发动进攻,他在两名德国后卫、一
名德国门将的阻击下,从容不迫地将皮球踢进了网窝之中,他冷静地击溃了一个德
国;我还关注的是这样一种情景:在英格兰超级联赛中,当曼联队与切尔西队对垒
时,他们双方都表现出来的那种欧洲气质:激情洋溢的斗志、间不容发的速度以及
汪洋恣肆的气势……
是的,感谢足球,感谢足球场上所发生的一切,因为在罗纳尔多的冷静和英国
甲级队的激情背后,我解读到的是今日城市生活中已经十分罕见的英雄气息。如果
说我们热爱足球运动的话,其实我们热爱的只是它带来的那种氛围。在今天的城市
生活中我们难以寻觅类似的氛围,它令我们在疲软的日常生活中感到了一丝激越、
几分激荡、些许激动,它让我们闻到久违了的那股豪气冲天、豪情万丈的英雄气息。
英雄正从足球场上向我们走来,乏味的日子开始有所改变,然而,遗憾的是,
我们的甲A联赛还没有使我们儿女情短、英雄气长。
对巴黎我们期待什么
在98世界杯足球赛指日可待的时候,我可以肯定一点,对巴黎,我们有着许多
的期待,更准确点说,在巴黎,有着满足我们全体内心期待的许多可能。
我们的期待自然各不相同。
巴黎是神奇的,自有人期待着对这个神奇的巴黎作一次漫游。借助于这个时代
电视媒体的力量,他们将毫不费力地进入凡尔赛皇宫,去纸醉金迷的密窒邂逅路易
十二皇帝的幽灵,或者,去抚摸骄奢淫逸的十八世纪的脚踵。
巴黎是时髦的,自有人期待着对这个时髦的巴黎作一回膜拜。通过今日社会IN
TER的帮助,他们将意乱情迷在香榭丽舍大街,看雪奈尔情调如何花枝招展于新
茶花女的唇齿之间,要不,看伊夫·圣洛朗时尚怎样仪态万方于朗布依埃夫人后裔
的身上。
而我,作为一个准球迷期待着在巴黎目击世界足球旧秩序的瓦解和它的新秩序
的建立。
不要将我想象成是一个如痴如醉、或癫或狂的球迷,但我和部分球迷有着共同
的心理感受:厌恶足球场上的平静。
这样的平静是不可容忍的:尽管火爆的场面络绎不绝,尽管耀眼的球星层出不
穷,尽管四分之一决赛扣人心弦,尽管二分之一决赛惊心动魄,但到了最后,我们
看见的依然是旧格局的重现:老牌照旧是老牌,新牌仍然是新牌。
美学理念毫无疑问应是足球文化的主要价值之一,我们正是在不同种族的激烈
对抗、角逐、厮杀中感受生命的呼啸,感受唯有男人方能表现出来的力量美,它们
将我们带回到了迦太基人在地中海沿岸攻城掠地的年代,带回到了宋江、方腊们在
千百年前啸聚山林的岁月。但我还想强调推陈出新,这也是足球文化包含的重要理
念。换言之,当任何一届世界杯足球赛落下其帷幕的时候,这届足球赛为人们提供
了多少新鲜的东西将是人们对之作出价值判断的主要尺度。
在这样的视角中,某个天才足球运动员在巴黎的诞生就只具有“个人”的意义,
某场堪称经典性的足球大战也只有“场”的含量,更为重要的是昔日足球秩序拼图
版是否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新的生命点是否增长,旧有的势力是否消退,一句话,
在倒塌的旧秩序城墙的废墟上我们是否目击了新秩序那一面让我们神不守舍的旗帜。
虽说,出于一个第三世界公民的渺小心理,我祈祷在世界足球新秩序中能够保
留伟大的巴西人的一席之地。
飘渺神秘的巴黎,诞生了德加、莫奈、雷诺阿的巴黎,被雨果、左拉、司汤达
具象描绘的巴黎,让波德莱尔、罗伯·葛里耶、让·保罗·萨特抽象咏叹的巴黎,
集聚了二十世纪末期最为天才最为精英的足球运动员的巴黎,此刻,你使我们充满
了期待的想象。
激越的球场让我们神不守舍
不必猜想,一些平庸的灵魂在上面这个标题前面有的只能是无动于衷的姿态。
但我们,以男人应有的傲慢坚持着这样的原则,我们向往的就是这种在表象上不可
思议的美学:球场激越、球场亢奋甚至适度的球场冲突。原因只是今天我们面对着:
信息过于杂乱,生活过于有序,而世界过于平静。
让我说得更为明确一点。
我们今天的生活正在丧失掉一种激越的内容、调子和氛围,人们正毫无知觉但
无可挽回地坠入死水一般的程序之中。
在世界的背景上,我们目睹着格瓦拉的骸骨以那么隆重的方式运回到了他的故
乡古巴,耐人寻味的是,三十年前,强硬的格瓦拉发誓要加以粉碎的便是今天这个
给予他隆重礼仪的世界;我们又看见穷途末路的红色旅在不久前通过媒体宣布了她
自身的瓦解,这些一度在罗马、伦敦、巴黎到处乱扔“莫洛托夫炸弹”的理想主义
者,现在终于向她绝对憎恨的既成秩序伸出了橄揽枝,以自我崩溃对它昔日的恐怖
存在作了一个终结;曾令人不寒而栗的新芬党人现在每天以他们和蔼可亲的微笑频
频亮相于电视媒体上,让天下不得安宁的卡扎菲先生而今也不再是日报或晚报的头
版头条……现在,这个世界不用恐惧它既定的生活节奏被某个蒙面客的靴跟所踩扁;
这颗星球上的男女不用恐惧自己遵从的生活方式被某一枚塑胶炸弹所炸裂,野蛮的
暴力不再如同一个不祥的咒语始终悬挂在渴望平静的人们的头上,无法控制的激越
情感正逐渐地退出这个时代,一同退出的还有激越的举动和行径。
但仿佛,一种获得必然将以另一种丧失作为它的代价。
不知从何时起,我们突然省悟到,在文化和心灵的意义上,人们的生活里再没
有出现过喧嚣不止的伍德斯托克之夜,视域中再没有闪动过诺曼·梅勒也加入其中
的那一次永驻史册的“夜晚的进军”,耳膜间也再没有被约翰·列农、米格·贾克
尔、鲍勃·迪伦等等撕心裂肺的吼叫所震动。全世界的中产阶级在既定秩序下复制
着他们的生活,那生活里有着的是拉夫劳伦服饰的皱褶、乔其·阿马尼香水的余味、
坎贝尔笑魔中的妩媚。他们不再被任何东西所惊醒,除了他们的上帝和神抵范思哲
被原因不明地谋杀;与此同时,还没有进入中产阶层的欠发达地区的人们正受控于
“向上爬”这个一体化的时代程序中,在今天的生活中,他们丝毫没有感觉到这种
由平民到中产的程序对个性的压抑和摧残,用天才、睿智的赫伯特·马尔库塞的话
来说“他们不再想象另一种生活方式,而是想象同一生活方式的不同类型或畸型……”
在这样的情状下,重提“激越”便显得极其重要,而球场不说是绝无仅有至少
也是十分罕见的一个容纳激越美学的理想场所,我指的是六月巴黎的那些球场。
我没有说当我们和皮耶罗、英札吉、博格坎普、罗纳尔多在电视上相会时,那
就是赫伯特·马尔库塞所鼓吹的“想象另一种生活方式”,如果我们真的这么认为,
那只说明我们的肤浅不说明其他什么。但是,我有足够的自信这样认为,邂逅他们,
邂逅生龙活虎于二十世纪最后时光中的这些天才运动员将让我们可以再次靠拢“另
一种生活方式”。
在海浪一般起伏的人群中,在纸屑、烟火、旗帜所构成的氛围中,我们和某个
来自格拉斯哥某个来自圣保罗的年轻人一样地神不守舍,但我们和他们有着明确的
分野。他们要的是英国足球队在欧洲大陆的彻底胜利,或者要的是巴西足球队在施
宾格勒早就预言过的“沉没的西方”中的凯旋而归。我们要的只是六月巴黎提供的
那个宏大的空间,那些激越的场景,那份不同寻常的气氛。在如此开阔的广场上,
人类中的精英你死我活的搏杀有力地激发着我们生命中尘封已久的情感,使我们已
经十分枯萎的生命之泉获得再次的滋润。
是的,在六月巴黎那些足球场上演绎的其实是人类的一部生生不息的生命史,
它无情地粉碎了规整的小市民生活所要求的平静、平淡、平衡和平庸,将我们重新
召唤回伍德斯托克之夜,约翰·列农的时代,甚至更为古老的剑胆琴心、义薄云天
的苍凉岁月。
激越的’98世界杯,激越的法国足球广场,某种意义上,二十世纪末期的人类
生命在这里恢复了她的本真意义,或者说,生命超越了她寻常的意义。
为现实而哭泣
在经历了我们生命的大喜大悲和情感的大起大落之后,现在,我们终于瞭望到
了新秩序的城墙,是足球的新秩序城墙。
在这堵城墙里,我们目睹着新酋长正踱着他的方步,在他胜利者的脸庞上你依
稀可见古高卢人的傲慢和现代法兰西人的骄纵,而在这个城墙之外,我们亦日击了
那些落荒而走的人们,他们是条顿武士的后代、罗马斗土的后裔以及生存在巴西高
原印欧混血人群的后辈。一切正如我们在这个无比奇妙的六月开始时所预言的那样,
当充满了渴望、焦虑、憧憬和想象的七月过去之后,在旧秩序倒坍的城墙上飘扬的
正是我们从最初便已瞭望到的这一而新的旗帜,它书写的正是新王者的名字。但我
们并不愉快,更不用说狂喜了。
这是因为我们钟情的巴西人在最后的一刻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被击倒了吗?
也许。
对出生于五六十年代的人来说,或者讲得更精确一点,对每一个在1982年便通
过电视媒体而初识着足球世界杯的人来说,他们都会不由自主地迷恋起巴西人的足
球天赋,也都会不可遏止地产生着一种“巴西情结”。每一次世界杯上,他们最无
法忍受的就是巴西人的失败。他们深刻地记住了1982年、1986年以及1990年,在这
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