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点您不知道的 作者:郭宝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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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特大腕儿横在我的前面,这不要我的核儿钱吗!我问壮壮不担心吗?他十分坚定地说不担心。其实壮壮对我了解并不多,我们长期以来只是“搓麻”的交往,他与艺谋、何群等人还不一样。
艺谋、何群他们在广西经常到我家蹭饭,我做得一手好菜,因此才有后来艺谋说的:“一流厨师,二流导演”,这本是赞颂我的厨艺之话。壮壮来我家,因以“搓麻”为主,吃饭则以简单为好,每次都是炸酱面,不做菜。当然我的炸酱面堪称一绝,为影视同仁交口称赞。壮壮每吃必两大碗,他吃面必就大蒜。有一次大蒜没了,他不干,叫制片主任下去买。我说菜市场都关门了,大概买不到。他说制片主任没那么傻,连头蒜都弄不来还当什么主任!偏偏主任一脸无奈地空手而回,被壮壮臭挖苦了一顿,说你没那么傻吧,楼下那么多饭馆儿,你不会去要两头!主任只好又下楼去要了几头蒜上来,壮壮这顿炸酱面才算是吃舒坦了。
第十节
这次我以演员的身份与壮壮合作,自然受益的角度又有所不同,这是“五代”给我上的第六课。他的感觉,他准确的阐释,对表演的理解,细腻的处理,精准的判断,展现了他深厚的艺术功底。戏演完了,壮壮和侯咏满意之极,给了我不菲的酬金,吕丽萍也夸赞我说比专业演员还专业。此片未获公映,我的光辉形象终未能与观众见面,但同行中对我的表演颇多赞誉。
一天夜里快十二点了,张艺谋忽来电话说看了我的片子后非常激动。我很奇怪说我最近没拍什么片子,他说是《蓝风筝》,并要立即见我和我聊聊,我说太晚了,他说十二点还晚?二十分钟后他到了我家,对我的表演评价甚高,并说我是一流演员。这就有点儿乱,是一流厨师呢?还是一流演员?《大宅门》出笼以后,朱德承又说我其实真正的是一流编剧,这更乱了!于是有了“一流厨师,二流编剧,三流演员,四流导演”之传说,最终演变成了报纸上所说的:“张艺谋说郭宝昌不过是个四流导演,不知郭宝昌做何感想?”我没感想,倒不知这位记者是何居心!
一九九六年我第一次上马《大宅门》,再次请侯咏合作,侯咏欣然答应,拍了三集多,由于十分“肮脏”的原因(可惜这件事又是无可奉告),《大宅门》中途夭折。四年后再次上马,侯咏由于已重任在身,不能全程兼顾,出任了《大宅门》的摄影艺术指导。他兢兢业业,有时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和摄制组的人同甘共苦,冒着严寒吃着盒饭不曾有过一句怨言。
不管外界如何传闻,我与“五代”精英交谊甚厚,是交情,是友谊。我们曾一起共事,一起患难,一起搏击,一起创作。谁对谁也没什么恩,谁对谁也无恩可报。有人说是我成就了“第五代”,这十分荒唐,君子之交淡如水,朋友之间帮点儿忙,也是做师兄的责任,“五代”也帮我不少的忙,难道我也要报什么恩吗?至于张艺谋、陈凯歌也说过一些话,不过是溢美之词,不能当真的,我知道我自己有多少料,我已是老牛,遇见虎知道躲着了。
“五代”的崛起自有其成因,我帮过很多人,大多业绩平平,为什么?“五代”有自身的优势:才华横溢,意志坚强,勤奋刻苦,敬业有加;他们有着顽强的创新意识和叛逆精神,具备精英的素质。不是什么人帮一下子就可以起来的,具备这样素质的人不多,帮与不帮金子总要闪光。我向他们学习的正多。
我倒是以为,从艺者,特别是年长几岁的从艺者,要经常注意知识的更新,注入新鲜的血液,吸取青年人的活力,才不至于落伍,才不至于过早地被淘汰。我是过来人,说的都是真心话。有一些话也并非表白之意,发一发十几年来心中的愤懑而已。
相识“第五代”,挺好的!
第四部分 戏迷传
演戏中间,我看见旁边的外国人都不时低声问翻译什么,大概他不懂,总是摇头显得有些狼狈。他突然扭头向我问:“嘿,戏迷,上边儿唱的是什么?”我立即解答,他便扭头向外国人翻译,我索性把演员的表演动作、唱腔板式、龙套的调度、锣鼓的象征含意一一讲给他听,他便不停地翻译,直到终场。翻译高兴了,他说“你肯定是唱戏的,你把我救了”,周围的外国人也都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第一节
说起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戏迷,概念上来说就是现在的“追星族”。我们当年也不过是十四五岁,若说追星,现在的小青年比起我们当年来恐怕还差一大截子。当时还没有流行歌曲,偶有港片,也有年轻人学着唱“三棒鼓”、“三炷香”之类,但形不成气候,更多的是京剧迷。当年我们追星之痴迷、之疯狂、之惨烈,现在和年轻人说起来,都表示愕然,至于吗?京戏有什么好看的?你别踩乎我,你现在追歌星,我很理解,那些“哥呀妹呀”、“你情我爱”呀,很适合你们这种年龄人的心态,你们有了一个情感发泄的渠道,这太合理、太正常了。而我们当年对戏的迷恋,那是因为京戏(实际上可说是戏曲)太有魅力、太有学问、太美了,你看不出来那是因为你不懂。
我一直纳闷儿,中国的中、小学教育为什么不增加戏曲常识课?有位首长说“京剧要从娃娃抓起”,那指的是对演员的培养。我想“戏迷”的培养也要从娃娃抓起,开戏曲课,叫孩子们看录相,告诉他们为什么《三岔口》两个人摸黑打架,却不把舞台灯光全关掉。告诉他们为什么《秋江》的老艄翁拿把船桨和陈妙常晃来晃去,就让你感到满台都是水,这都是中国传统美学的精髓。孩子们求知欲强,有好奇心,你引导了,他就会去看、去学。要培养出一代代的戏迷,京剧才有观众——没有观众弘扬什么民族文化?
我从小最早接触的舞台艺术就是京剧。我家是大宅门,在北京重要的戏园子里都有我家的长年包厢,平时是空着的,只有重要演出,我们老爷子老太太才去看,那空着的时候,就成了我的世界。年龄小,看不懂戏只看个热闹,最不爱看的就是青衣咿咿呀呀没完没了,只喜欢武戏,特别是猴戏。高小以后喜欢花脸,继而老生,中学以后迷恋上花旦、青衣,不懂没关系,架不住长年熏陶、耳濡目染,不但入门儿,而且会唱了,《武家坡》、《坐宫》、《卖马》……一段儿一段儿经常被大人们点唱,后来就专门学花脸了。
我当年嗓子好唱到六半儿调,为一般戏迷既羡慕又嫉妒,于是组织业余京剧团、拜师。高中以后才品出京剧之博大精深,学问无穷,钻到里面出不来了,这是大海,一辈子也研究不透,至今也不过学点儿皮毛而已。大学以后我做了约十几万字的笔记,可惜“文革”中全遗失了。
我这个戏迷与别人还不一样,我什么都迷。除每星期至少看五场电影以外,还要看三至四场戏。
话剧,我几乎视做老本行,北京人艺的经典剧目最少看过三遍,多则五遍。我能把《茶馆》的整个剧本背下来,于是之、英若诚、方琯德、舒绣文、胡宗温等等都是我心目中高山仰止的形象。
第二节
芭蕾,除“芭校”、“芭团”的全部演出外,外国访问团体如“新西伯利亚”、“蓝伯特”、“松山树子”以及“乌兰诺娃”专场我无一漏过。
曲艺,我是“前门小剧场”的常客。那时还是计时收费。不但听相声,还多次上台说相声,特别是天津曲艺团,骆玉笙、花五宝,都是叫我魂牵梦绕的巨星。花五宝一曲梅花大鼓《探晴雯》叫我三日不知肉滋味。评剧,新凤霞的《无双传》,她在台上热泪盈眶,我在台下掩泣呜咽。我从画报、报纸上剪下的新凤霞、李忆兰的照片、剧照赫然贴在我的床头。
歌剧,从初期的《刘胡兰》、《王贵与李香香》到后来的《茶花女》、《货郎与小姐》我一场没落过;李光羲、娄乾贵是我心中之偶像。当时每年都有很多外地剧团进京演出,没有两下子的敢进北京吗?
婺剧晋京,我连看了一个星期,学校的晚自习全去他妈的了。
川剧晋京,我追着一直看到他们离京,晓艇、晓舫、周企荷使我神魂颠倒。秦腔、汉剧、粤剧、越剧、高甲,真是看不过来的精彩纷呈。
扬剧晋京,使我看得目瞪口呆,回到学院向老师建议鼓动同学都去看,结果学院决定把扬剧团请进门演出了专场。一出《鸿雁传书》倾倒了全院师生。
可以说没有什么我不看的,而且看了就入迷,我属于那“全面追星”一类。
如此这般,还有时间上学吗?没有!“正经事”还干不过来呢,哪有时间上学!于是逃学、旷课、写假的假条,而且带了一帮戏迷逃学。前不久与中学几位同学聚会,他们还说:“郭宝昌!我们那会儿逃学全都是你带的!”
光看戏还问题不大,都是晚上或星期天日场,顶多晚自习不去,可要看戏,就得买票;你要买好票,就得白天提前去排队,好戏则更要提前,否则你根本买不到。
所谓“提前”这个概念不是提前一两个小时,而是十几二十小时。我最长一次排过二十八小时,从早上八点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那是梅兰芳先生的《霸王别姬》。数九寒天,北风呼啸,穿上皮大衣戴上皮帽子,揣上个干烧饼,往剧场门口售票处一坐,苦不苦?苦,可苦中有乐。
提前这么久排队买票的都是大戏迷,久而久之这些人都成了熟相知,偶尔有谁没来,大家便会关心地询问,是否有事?病了?而且还要在排队的登记名单上先给他排个号。然后坐在一起开始侃戏,梨园界的种种奇闻轶事全在这里集中,精神大会餐,名角儿们便成了大菜。谁谁创了新腔,谁谁台上出了错,谁谁排新戏了,谁谁跟谁弄了一腿正闹离婚呢。先是十几人侃,继而二三十人,最多能有六七十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地侃。一般来说我是主侃,还有一位住在南池子北口的姓穆的胖女人也是主侃之一,她最舒服,一天两顿饭家里有人送。我则不行,因是旷课,根本不敢叫家里知道。其实我家是大宅门,与梨园界交往甚多,每到重要演出都有人送票来,而且家里很少有人去,这个票我是不要的,必须去忍饥挨饿地排队买票,这不贱骨头嘛!可就是为了享受那点儿苦中的乐。不是戏迷那是很难理解的,而且得迷到一定的程度。
第三节
这是一种什么程度呢?一九六一年初春,梅兰芳先生在吉祥戏院“贴”演《穆桂英挂帅》,谁也没想到这就是他生前对外公演的最后一场。我没有票,早早儿地便跑到“吉祥”门口,等退票,从东安市场门口到“吉祥”门口等退票的简直是人山人海。也怪了,这天竟然没有一个退票的。忽然看见了马连良和言慧珠过来看戏,因为都很熟,马先生叫我小弟弟,问我是否没票?我说有,他说没有就和我一起进去,我仍说有,在等个朋友。马先生进去了,我立即被等票者围了起来,说我等的那人若不来则把票让出。我忙说我没票,但没人信。
一个矮个子的东北人问那不是马连良吗?我说是,他说你没票为什么不跟他进去?我说只想过一过等退票的瘾。他仍不信,拿出了两张火车票说:“同志,我从东北来,你看,这张是来的,今天中午到北京;这张是走的,明儿一早儿的火车。这次专程来看梅先生,没想到,还没上火车的时候,北京的票就卖完了。你行行好,把票给我,我只进去看一眼,只要看见梅先生在台上一摆,我就出来把票还你,要不然我还有什么脸回东北。”言辞恳切,周围的人也都帮他说情,我说我真没有票,要不这样,只要有一张退票,不管谁拿到都让他进去看一眼好不好?大家异口同声地表示同意。东北人很感动。
开演了,等退票的人走了不少,剩下的也还有百十来人,只要有个过路的,都会围上去问有无多余票。那个东北人焦灼不安,显然耐不住了,就跑到入口处求看门人,能否让他进去看一眼梅先生,只看一眼就出来,看门人不允,东北人说就一眼,说话算数,要不就让看门人押他进去,看一眼再押出来。这引起了所有等票人的同情,都帮他说情,看门人不耐烦了,说绝对不行,要是都进去看一眼,剧场不乱套了吗?大家立即喊道:“我们不进去,叫他进去,叫他进去!”看门人无动于衷。我愤怒了,振臂高呼:“叫他进去看一眼!”所有人全都响应,振臂高喊:“叫他进去,看一眼!”很像当时的反美示威游行,看门人吓坏了,以为要“暴动”,连忙退了进去把大门关上了。东北人垂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