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噤声-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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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一下:“多亏了沈姨娘,不然……”
昱昇没察觉她的不自在,愤怒已经快把他的天灵盖顶开了:“这对狗男女,我说他们怎么连沈姨娘一并撵出来,原来是做这样的打算。”
昱愔语重心长地说:“弟弟,你如今出息了,难道不想把咱们老宅争回来了么。”
昱昇说:“可是爸爸当初说了老宅要留给昱翱。”
昱愔说:“那是爸爸不知道你有朝一日能这么懂事,再者说如今这个形式,老宅最后还不定留给谁呢?”
昱昇没想到赵姨娘会跟自己的表哥私通,如今已经是民国,男女有婚姻不美满者离婚也是可以的,况且父亲已经过世,赵姨娘也算不上什么过错,他考虑一下说:“这件事要从长计议,若是赵老六不肯卖呢?”
昱愔叹了口气:“其实赎不赎也没有什么要紧,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末了又问他:“昇昇,这五年里,你成婚生子了没有?怎么不带给姐姐看看?”
昱昇顿了一下说:“还没有。”
昱愔说:“你都多大了?怎么还不成个家呢?多亏了当初你没有娶赵月朗,不然要被算计成什么样呢?”
她思考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地问:“你这次回北京,见过黎漠没有?”
昱昇的心跟着这个名字一抽:“还没有见过。”
昱愔说:“没有见过最好,那就不要再见了。”
昱昇并不知道他跟黎漠相好早就被昱愔所知晓,只以为昱愔还责怪当初黎漠动手打他的事情,只是笑笑说:“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过去就算了,我听沈姨娘说,这些年全靠着他补给……”
昱愔似乎动了气,打断他:“好了!总之你不许再去见黎漠。”
昱昇有点纳闷地问她:“为什么?”
昱愔直视着他,半晌才隐晦地说了一句:“你说为什么!”
昱昇到底有些气短,他又不知道姐姐到底知道些什么,也就不再说话了,昱愔也慢慢放缓口气:“昇昇,你之前是个什么样子,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有时候真恨不得你死了算了,如今你终于有了出息,懂事了,千万别再干出辱没家门的事情,好不好?”
昱昇瞧着桌上摇曳着的微弱灯火,没有做声。
第58章
华尔兹很快就开业了,对于这座最晚褪去封建帝王气息的古城来说,舞厅还算是个稀罕的地方,柳如黛微微腆着肚子,负责教导招待、伙计们怎么招呼客人。阿杰负责带领保镖维护舞厅的秩序,北京人还是喜爱凑热闹,开门当日,昱昇因地适宜,找了舞龙舞狮和响器,几串鞭炮放出去之后,把附近的闲人全都吸引过来,将华尔兹团团围住看新鲜。
适民典当行的马车从街道上穿行,突然听到鞭炮声,马受了惊,扬起前蹄,叫了一声。赶马的马夫连忙拉紧缰绳,安抚毛躁的马,黎漠也坐在车前,顺着声响往前面看,只瞧见在琉璃厂附近,原本小二楼的一个落魄的饭馆妆点一新,已经换了招牌,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马夫抻长了脖子往里面看,也并看不到什么,他指着牌子问黎漠:“大爷,那上头写着华什么呢?”
黎漠说:“华尔兹。”
马夫说:“真是新鲜,不知道是卖什么的店铺,叫这么一个怪名字。”
黎漠笑笑,马渐渐平静下来,哒哒哒往前走,黎漠坐在车上又回头望了一眼,他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有些厉害,大约是因为这些天置办货物有点累了,他对马夫说:“一会儿把我放在家门口,你去卸了货也回去好好休息两天。”
马夫“好嘞”了一声,扬起马鞭,马车渐渐走远了。
黎漠现在住的地方离当铺不远,他刚一进门,王二就迎出来:“大爷,您可回来了。”
从天津回来之后,黎漠买下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在这里安顿下来。从天津到北京,路程不算远,这条路他也熟悉的很,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总是有点心神不定。大约是昨晚上熬的很了,他叫厨娘晚点开饭,自己躺到床上,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苦笑自己果然是闲不下来的,若是清闲,难免又要胡思乱想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黎漠睡醒起来,厨娘做了几道他爱吃的菜,黎漠并不用别人伺候,黎家除了看门的王二和做饭的厨娘,没有任何下人,也无非是想回家能有人给开门,有口热饭。
黎漠雇佣的伙计都在典当行帮忙,有的保镖,有的收货卖货,他当年站柜台站久了,自己悟出做生意的门道,无非就是低价买高价出。
生不逢时,多事之秋,战乱的时候很多富户,尤其是王府、满人家族一类失去了进项,只得把家中值钱的东西拿出来贱卖,黎漠早就看好当铺的营生,只是当初昱思惑不同意,他从昱家出来之后,跑到天津的当铺帮了一年工,渐渐地熟悉了门路,开始从北京收购古董珠宝,跑去南京上海一类地方贩卖,他做生意诚信为本,货真价实,口碑非常好,渐渐有了主顾,他又节约勤勉,积蓄够了之后,干脆自己做起了店面,他劳碌奔波于各个地方,几乎没有时间喘息。他不能也不肯让自己闲暇,每日像陀螺一样旋转不停。
他吃着饭,厨娘不免要念叨几句:“大爷,不是我说,咱们家多少要有个女主人才像样,您这么辛苦,每天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多么不容易。”
黎漠笑笑:“这不是家里有你帮忙么,若是做的辛苦,我就给你涨涨月钱。”
他这样客气,待下人这样和善,越发让厨娘不忍心:“大爷,我不是抱怨,再来一个太太我也是伺候得了的。我是看您不容易。”
正说着,门一下被推开,李锦添跑进来:“大哥!”
黎漠冲他招手:“放学了?吃了没有,过来一起吃点东西。”
厨娘拿过来一条手巾:“洗洗手擦擦脸,像个猴精一样。”
李锦添擦了手,坐在黎漠旁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黎漠说:“上午就到了,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车夫卸货的时候跟你说的?”
李锦添点点头,他下了学去当铺,听说黎漠回来了就跑过来:“要是琇小姐知道,一定比我来的还快。”
黎漠笑笑:“她们女子学校下学的要早一点。正好我带了些东西给沈姨娘和你妈妈她们,一会儿你去拿给她们。”
李锦添哦了一声,又神秘地凑过来:“大哥,你猜怎么地?”
黎漠吹吹碗里粥的热气:“嗯?”
李锦添说:“大少爷回来了!”
黎漠猝不及防,手抖了一下,碗扣在桌子上,热粥把他的手烫红一片。
李锦添连忙站起来:“怎么好端端的烫到手了?”
厨娘见了,赶忙拿着抹布过来:“哎呀,怎么弄的这是。快,大爷站起来,别弄一身。”
黎漠扶住椅子,站起来,盯着桌上的热气发呆,口气却没有什么波澜:“你说谁回来了?”
李锦添瞧他似乎有点不对劲,任谁知道大少爷回来,都是一副吃惊的样子,黎漠这样不冷不热倒是让人觉得奇怪:“大少爷回来了,就是昱少爷。”
黎漠没有再说话,厨娘擦了桌子,重新盛了粥,给端到桌上:“大爷,再吃点吧?”
黎漠坐在桌子面前,用勺子搅合了好几次粥,始终不往嘴里送。
大哥怕是最不愿意提起昱昇的,李锦添暗想这昱少爷果然不讨人喜欢,大哥只是听到他回来就气的摔了碗,他有点后悔自己嘴快,又想就算自己不说,昱琇也会跟大哥说的,也就不再自责。
黎漠搅合了一会粥,发现刚刚还空空的胃一下子满当起来,他放下勺子问李锦添:“你怎么知道的?”
李锦添说:“也是巧极了,我跟琇小姐去看戏,瞧见一个有身孕的太太被挤在人群里,我们就去帮忙,谁知道,那太太竟然是大少爷的,大少爷来咱们当铺道谢,我还带他去见了沈姨娘和琇小姐,沈姨娘说他跟以前不同了,到底是长大了,他还开了一家舞厅,就是今天开业的那家,我还没有去过舞厅,可是我妈妈让我上学去,不让我去看……”
黎漠沉默的听着,到最后李锦添还说了什么他也没有听到,等到李锦添全都说完,叫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点点头:“我知道了。”
鼓楼的钟声响过,打更的人喊了几声小心火烛,夜深了,古老的城市却不似之前那样沉沉睡去,一个叫夜生活的词语被频频提上报纸。马路上的灯越来越亮,人越来越多,新的东西一旦冲破禁忌,就会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转眼间就郁郁葱葱。
世间总是造化弄人,分别过后,什么好的坏的都会揉成一股子思念,勾成千丝万缕,动一动就要伤筋动骨。就像孩子们手中的风筝,风大线轴短,很快就到了头,手被绳子拽的生疼,却不肯放,小小年纪就知道,一旦松手,那风筝就再也不会回来,如今这样死死拽着,即使离得远,可能仰头能看一眼也是好的。
就是为了这看一眼,谁能割舍掉心里的线呢?
大约是因为上午睡久了,黎漠一点睡意都没有。这几年来他刻意用身体上的疲倦来掩盖心中的故人往事,被李锦添一席话折了个个儿。
记忆如洪水一般席卷了头脑,昱昇回来了,还带着一个有了身孕的太太。黎漠心中堵得要喘不过气,多年修炼出来的自制和冷静其实不堪一击。
这原本也很正常,这一路走来,那人从来就是朝三暮四,他有多薄情,自己早就领教过了。
如今带着妻儿回来,是收心了么?
很多纨绔子弟都是这样,年轻的时候肆意妄为,什么都乐于尝试。等到男欢女爱再也让提不起兴趣之后,才选择一位本分的小姐结婚生子。那人怕是也走到这一步了吧。
黎漠张望着天花板,眼睛瞪得生疼,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往事早就过去了,人总要成家立业,成熟起来,昱昇混出样子还能知道回家,还知道去找沈姨娘他们,想必也是懂事了,这不是件好事么?
只是,自己这边倒是显得单薄了一点,黎漠又觉得这也不是件坏事,这些年他孤身一人,也习惯了,枕边真的多一重呼吸,也许更要睡不着了。
第59章
昱昇自从知道黎漠是适民典当行的东家之后,每日必定要去当铺里面转悠闹事。华尔兹开业之后,他苦于要在舞厅应酬,分身无术,就叫了个伙计去替他守着,若是见了东家,第一个跟他汇报。伙计去了好几天也没见黎漠露面,倒让人当成小贼抓了要报官,只得灰溜溜地跑了,昱昇本来就是个急脾气,若不是这几年的长进,他早去砸店闹事,忍了这么多天,还是瞧不见人影,他干脆把舞厅扔给阿杰,亲自跑去当铺一探究竟。
红鼻子老头依然往里请人,昱昇进去之后直接问掌柜:“你们东家到底还回不回来了?”
掌柜的是个近视眼,眯缝了半天才看出又是昱昇,说来也奇怪,原本他们东家只要一回北京就要长在铺里,自从这个昱先生出现后,他们东家是一天都没来过柜上,弄得老掌柜以为东家欠了人家的钱,支支吾吾道:“东家回来是回来了,但是这几天一直没来当铺,说是又要出去。”
昱昇听到回来两个字,心就开始突突,又听说要出去,脸色一变,利眉一扬:“刚回来就要出去?”
掌柜说:“东家的事,我也说不好。”
昱昇说:“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们东家在哪儿住,我自己去找他。”
掌柜的说:“这我可不能乱说。”
昱昇这些年也学着长了些心眼,黎漠若是回来了,不可能没有听说他也回北京的事情,这样藏匿着,怕是在躲着他了,他心中有些委屈,但是很快就自我治愈,他这五年什么苦没有吃过,早就给锻炼得强大起来。
最坏的不过是黎漠已经结婚生子,他若是抢不过,远远的看着也是好的。
其实他要是成婚也好,自己头些年做过多少混账事情,黎漠若是成婚,他们倒是两不相欠了。
他这么想,明明心里觉得可以接受,鼻子却酸楚起来。这些年他挨刀子都没有掉过眼泪,若是因为黎漠的冷落就落泪,难免丢了一世英名,他于是掩饰着无助,蛮横起来,带上几分在洪帮收保护费时候的气势:“这些日子我天天往这里跑,敢情是你们戏谑我?那姓黎的到底在哪里?你叫他给我出来,要不然我就砸了这家店!”
掌柜见昱昇干脆翻了脸,也横下来:“老话说和气生财,您还是好走不送”
说罢,由打着柜台后面走出个彪形大汉,对着昱昇一抱拳道:“这位爷,我们开门为了是做个买卖,恁要是来买卖,里面请,要是来搅合,就哪儿来哪儿去!”
昱昇瞧瞧那大汉的块头,梗着脖子横道:“那我要是不走呢?”
大汉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