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袖里有广寒-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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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一语成谶。然而……
任千山闭上眼,只当什么也不知。
19、
冉风月那晚的确想得很好,一觉醒时,又息了这心。
若不是情意相通,活人与死人没分别,现在与将来也没分别,何必行此一举。
说来也奇,他自觉看透,再不强求,任千山待他却有些不同了。
似有还无,非是款款细语,也非眉目藏情,话是听惯的,人是看熟的,但冉风月知道与从前不一样。
夜里他想着这些,盯着身边人出神,任千山伸手捂他眼,笑道:“再不睡,明日就不好看了。”
冉风月握住那手:“就睡。”仍眼不眨地盯着瞧。
对方的手干燥微凉,捏在手里极是舒服,他心满意足,丝毫不想睡去。
耳边听得一声轻叹,唇上温软一触即分,对方与他额头相抵。
“如此能睡了?”
更睡不着了。冉风月想,这般呼吸相闻,算交颈而眠了吧。
他不敢深想对方变化原因,只觉这般下去便是侥天之幸。
但自古以来,天不遂人愿者为多,一夜他被身边颤抖的身体惊醒。
任千山双眉紧锁,大汗淋漓,衣衫尽数湿透,贴在身上。
冉风月见他是被魇着了,忙将人喊醒。
方才虽只匆匆过眼,但他从未见过对方那般脆弱神情,也不想再见到。
任千山偎在他身边,虽醒着却不开口,脸容被长发挡住,看不清神色。
冉风月待他躺了许久,方问:“梦见什么了?”
任千山身体残存着那种惊悸感,道:“不记得。”
他们不是夜夜睡在一道的,后一次共枕时,冉风月听他道:“陪我几日吧。”
冉风月自然愿意,也由此才知上回竟不是偶然,其后对方夜夜困于梦魇,未有一日安眠。
他将人抱在怀里,不住耳语予以抚慰,也无济于事。
时日越长,忧虑越深。
方过了段前所未有的亲密日子,冉风月正暗自欣喜,怎忍心见对方日渐憔悴。
楼中也有大夫,与任千山开了些安神之药,私下里却问他:“掌司记忆可有缺失?”
这一语道破天机,冉风月猛然醒觉,任千山忘了从前之事,但不是一辈子记不起,此时种种迹象,莫非便是前兆?
早在许多年前,他便知晓了对方身份。
广寒君,那位高踞云上,清华傲岸的剑客,如今虽跌落凡尘,更与他结下缘分,一朝苏醒,反会觉得是羞辱吧。
此念既生,如入魔障。
夜里他拥着从梦中惊醒的对方,道:“若你从前性情与现在截然不同,记起后会如何?”
任千山笑道:“从前是我,现在也是我,已经做了的事情,有什么悔与不悔?”又道,“我知你清楚我来历,听你意思,当真差许多?”
该如何讲呢?冉风月想。
“天差地别吧。”
任千山正枕在他胸口,笑道:“原来我从前那么入不得你眼。”
冉风月怔然,未想到对方会故意将从前比作地,又见他闭着眼,眼底有青色,说话时气息不如从前那般足,一时胸中如堵,难以言语。
广寒君再好,他也没见过,从别人的只字片语,如何能拼凑出一个具体印象。
他道:“若你忆起往事,却将与我忘了呢?”
怀中人没有说话,冉风月以为他睡着了,许久听见对方道:“一个人能如何变呢?没有从前的我,便不会有现在的我,有了现在的我,才会有将来的我。你说的过往记忆,不过是身衣裳,剥了仍是同一个人。”
冉风月道:“那……你如果忘了,我必是要来剥衣裳的。”
任千山沉默片刻,却说:“若当真忘了,做陌路人未尝不好。”
这才是真心话。冉风月热烫起来的心又凉了。
自任千山夜难安寝,鸥忘机催促了他几次,要他尽快动手,以免错此良机。
冉风月早消此念,一直找借口搪塞着。
长此下去不是法子,任千山白日与往昔无异,夜间照常与他调笑,性情无改,却因难以安眠而形销。
他问任千山:“我从未见你情绪那么激烈,究竟梦见了什么?”
对方道:“记不得才可怖。真想起了,反倒没什么了。”
楼中大夫也说过,这梦魇要消,只能等任千山自己恢复记忆,而那一日恐不远矣。
冉风月记挂着对方陌路人之言,不免患得患失起来。
他明白自己该下决断了。
……
……
桃花别院。
冉风月正等那穿胸一剑,不料临身之时,剑锋陡转,只在臂上划了道口子。
又听“叮”的一声,任千山拄剑半跪,白衣染血。
冉风月并不打算死在这儿,受那一剑至多重伤,怎想对方拚得反噬,生生撤了剑。
任千山想起了十年里最后一点记忆。
那时冉风月喂他安神的汤药,虽然效果欠佳,他仍喝下了。
楼中有事,对方无法相陪,只任千山自己在,服药不久他便被身体内烧灼的痛感惊醒。
中间发生什么记不得了,再醒时他已忘了那十年里的事。
任千山知那药与冉风月必然脱不开干系,但见对方往剑上撞来,又不确定了。
自习剑之日起,他便遵循剑出无悔,然而今日这一剑势必要悔了。
20、
冉风月见任千山撤剑反噬,忙将人一揽,脑后却剑啸声起。
出手之人正是沈赤城。他来此为的是任千山,此时见对方受伤,又被挟制住,不及细思,拔剑相阻。
冉风月用的是双刀,仪刀攻敌,障刀自防,此时空余一手,只能以障刀截挡。
然而沈赤城虽不如任千山,也只是稍逊一筹,否则何来的约战。冉风月平日能与他相抗到两百招外,此时只退不进,恐不能久。
他也知这点,况且对方身边诸多正道好手,此时因二人劲气外泄,不能上前,但时间一长,必是要吃亏的。
果不多时,冉风月回防不及,臂上又多了道口子,附着了剑气,远比之前的剑伤难解。
任千山虽因反噬内息混乱,但并非一事不知,在他耳边悄声说话。
冉风月挡下一招,连退三步,将刀架在任千山颈间。
沈赤城见此急忙停手:“冉楼主!”
冉风月道:“我与广寒君不是非分生死,但沈盟主再相逼,休怪我下狠手。”
沈赤城虽觉得他在说谎,到底不敢拿任千山性命作赌,只得放人离开。
离去前冉风月瞟了眼人群,已不见谢春风影子。
原本他是想生受一剑,以重伤之身换得任千山庇护,如此便能再有段相处时日。怎想对方临时撤剑,二人处境颠倒,陷入僵局。
虽坏了打算,但冉风月揽人在怀,暗喜在心,纵然再多受几剑也乐意之至。
他别院所在自然是风景秀丽的僻静之地,林深叶茂,又是万物勃发时节,往里头一钻,便如游龙入海,难觅踪迹。
他知沈赤城不是好惹人物,一路小心谨慎,直至确认没人追来,方松了心。举目望见一山崖,崖下往里凹进,颇有深度,上能挡雨,下能遮风。
任千山需先理顺反噬的剑气,与之相比,冉风月那点只是小伤。
他清出块干净地方,将人放下,满心欢喜。忽想到以任千山眼力,自然能看出自己即便受上一剑也不算什么,为何偏要撤回,反受了更重的伤?
他倒希望是对方待他不同,但二人也就相识一月,且算不得愉快,这么一想就慌了起来。
任千山见前襟沾了血,干脆解下外衣,开口说道:“汤药里放了什么?”
冉风月正拾些树枝,做过夜准备,闻言手下一松,却不敢弯腰去捡:“你……你想起来啦?”
任千山仍问:“汤药里是什么?”
冉风月见他面上无波,声音也没多少情绪起伏,眼眶一热:“我怕你记忆恢复后会走,放了化功散。”
任千山却道:“那不是化功散。”
冉风月与他说上话后,倒镇定下来:“事后才知药被换了,但我的确险些害死你。”
任千山明白了关键:“鸥忘机。”
当初冉风月被鸥忘机说动,起了下毒的念头,但实际如何狠得下心。鸥忘机看出这点,将化功散与绝毒互换,幸而冉风月下药时候减了份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冉风月看着被脱下的染血衣衫,心里空落落无着处。
任千山道:“你过来。”
冉风月心里甚没底气,才走近就被一把拉下。
对方两指点在他臂上,逼出残留剑气。
冉风月先是欣喜,想他对自己还是关心的,后是一惊:“你的伤怎样?”
任千山却道:“你对他剑法不熟,太费功夫。”
冉风月听不出他话里是关心居多,还是纯为省事。有心想问对方为何撤剑,又怕听见不好的回答。
任千山闭目调息过,脸色已好看许多,冉风月也放下点担心。
入夜后燃了火,二人相对而坐,冉风月偷眼看去,见对方容色如冰,清极也冷极,火光一照,肌肤几是透明的。
他想,当年的广寒君便是这样的吗?看着竟比前段时日还冷些,恐怕是真厌了自己。
任千山道:“你坐过来些。”
冉风月疑心自己听错。
任千山看了他一眼,冷冷淡淡,无甚情绪。
他忙坐前了,二人间只一臂距离。
任千山捂唇重重咳了几声,他有心询问伤势,又怕了对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低头踌躇不前。
正坐着出神,腿上一重。
任千山靠在岩壁上,舒着长腿,不知何时解了鞋袜,赤脚架在他膝上,露出一截光裸的小腿。
神色本是漫不经心的冷然,见他看来,却笑道:“你什么没做过,现在怎怕成这样?”
这个笑容如春风化冻,是冉风月熟悉的,放在此时此刻,叫他满心雀跃,百感交集。
“我怨你忘了我,可我也有错……”冉风月嗫嚅道。
任千山拿脚在对方腿间揉按:“哦?”他与对方几年相处,这把戏玩过许多次,力度掌控自然极佳。
冉风月咬着唇,忍着下身感觉:“你那时模样、模样……我没见过,很新鲜。”
任千山见他昳丽面容上神色尴尬,脚下动作仍不紧不慢,低声笑道:“所以你便来剥我衣裳?”
冉风月脸轰地烧起来,再忍耐不住,伸手捉住对方脚踝。
这一捉令他立时惊醒,肃容道:“你身体怎那么冰!”
21、
摸手也是冰的。
“你冷不冷?”
任千山一直看他动作,微笑道:“冷得很。”
冉风月知他没有体寒的毛病,而前头揽着人时还是好的:“反噬的缘故?”
任千山摇头。
冉风月解开外袍将他抱住,像抱了块寒凉的冰。
“有好些吗?”
任千山头靠在他胸膛上,手环住他腰:“那时也是这么冷。”
“那时?”
冉风月想着要不要将旁边的火生得旺些,只是被抱得太牢,也不太舍得抽身。
怀中人声音听来有些幽远:“……雪下头没有声音,没有亮光,不知道哪头是天,哪头是地。我数着自己的心跳,一声声,又一声声,越来越慢,总没个头。四面八方都是雪,起初是冷,冷过后是热,热过后是烫,恨不得烧死在那儿。”
冉风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疼地将人搂紧。
任千山道:“放在平时或许没什么。我当时修为遇上瓶颈,又与沈兄动过手,半途走火入魔不能妄动,被埋入雪下。为心魔所侵时,心神如弦,半点动不得,一分痛做了百倍。曾以为世上没什么可畏惧的,那时才发觉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
冉风月明白过来:“这便是你之前的梦魇。”
“破出后我将雪下的经历与前尘一块儿消了,做了回掩耳盗铃之人。”
他口吻算得轻松,但冉风月只需想到对方那段夜不能寐的时日,便知其心中必定极在意这事。
“都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你身体怎又冷了?”
“恢复记忆后,我才发现从雪下逃出来的只是躯壳,实际仍陷在那莫大恐惧中。唉,这回掩耳盗铃也失效了。”
冉风月将自己温热的面孔贴上对方的:“别怕,你出来了,也不会再回去了。”
任千山侧过脸吻他,轻声笑道:“可我还是怕。”
他是第一次这么清楚说出怕字,冉风月不知所措:“我……”
任千山道:“你亲亲我,我便不怕了。”
冉风月认为他在胡说八道,但仍亲了。
他的掌司纵情恣性,相较下广寒君矜持有节,吻着这人的时候,他因对方是他心慕之人而身心满足,想及广寒君的身份,不免掺了另一种意满。
他们相识在双方最狼狈的时候,比世上任何人都来得亲近。
亲吻很快变了味,尤其冉风月本就被撩拨到一半。
任千山说着冷,从对方怀里摸出脂膏。
冉风月躺在他身下,配合地抬高腰。
任千山一边给他扩张,一边道:“你带着想做什么?欺负了我一个月,还不满足?”
他说起欺负,冉风月下身又热了些,刚好对方抽出手指,将饱胀的阳物慢慢推了进来。
他脚绕着对方的腰:“怎么会满足?我要再困你一月、一年、十年……”
任千山舔着他手臂上的剑伤,笑道:“一辈子好不好?”
伤口有些微的刺痛,还有点痒意,冉风月喘着道:“那、那么长远的事,我才不——”
被堵住了唇。
任千山用手包住对方下身,在抽送时帮着套弄。
二人如今身材仿佛,青年的双腿柔韧非常,环在腰上时能感受到其下勃勃的生机。
见对方双眼亮莹莹地望来,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