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乳房交给谁-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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鱿炙紫窒螅琑u房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刺痛。躺在手术台上,她像等待屠宰一般,呼天喊地,浑身哆嗦,阵痛越来越密,她疼得不想活了,*又是一阵撕裂,她像绞刑架上的刑犯,双腿被两个护士卡住,然后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疼痛,接生医生说了两个字,她就被推进了另一个手术台,接生医生说,难产。这小东西是站着下来的,脚往下,121,1下来了,2下不来了,一只脚还卡在子宫里呢。于是赶紧剖腹,肚皮又挨一刀。
回忆像电视剧一样,一节一节地在胡梅梅脑海里播放着,回忆完这些,火车也进站了,像水烟吸到最后,喘了几声就停了下来。胡梅梅是被拥挤的人群平移下去的,她的脚都没着地,悬空就从火车上落了下去,她想到底是发展中国家,赶个路都这么火急火燎的。下车后,天还没亮,黑暗中,人影在眼前愈发肿大。胡梅梅在站台走了一个来回,都没发现“登封”的字样,她明知道自己是乘坐的到郑州的车,但还是希望能找到一些与梦吻合的地方。她轻轻叹了口气,向着乌黑的远处看了一眼,然后出了站台。
路灯无精打采的,立在广场上,人陆续散开了,站台外显得空荡荡,胡梅梅坐在一级台阶上,调整不太匀速的呼吸。她又回忆起那个梦来,一切都是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小辉,许光荣,男同学,似乎都淹没在黑蒙蒙初春的空气里。突然,黑暗中,四五个中年妇女向胡梅梅走来。住宿,住宿,中年妇女小声说,二十七块一晚,有床有窗有水有电视。胡梅梅摇摇头,顺手捏了捏口袋里钞票厚度。二十七块一晚,有床有窗有水有电视。中年妇女又重复一遍,胡梅梅也重复地摇着头,她站起来,又返身回到候车室里。
天蒙蒙亮的时候,胡梅梅才在对面的汽车站里搭上了郑州开往登封的中巴。车在郊区兜了一小圈,才抖抖索索地上了路。胡梅梅没有睡觉,两只眼睛在晨曦里发着金属般荧光,汽车一阵颠簸,困意也来袭了,她把头歪在窗玻璃上,看着远处,天边如洗白了,清清爽爽地,像小辉的尿布一样。她想起小辉几个月的时候,阳台上,尿布总是跟太阳同时升起,同时降落。从菜场回来的时候,远远地,胡梅梅就指着自家的阳台告诉小辉,宝宝,你看,那就是咱家。小东西在怀里张开双臂扑腾两下,露出粉色牙龈,没头没脑地就笑开了。
小辉还是没认得家。
小辉是胡梅梅带大的,从小就只去过几次菜场,回过两次老家,其余所有的时间都是待在八十平米的屋里。一个人如果没有离开过家,就不知道家的方向。胡梅梅突然又自责了,这种自责或浓或淡,像晨雾一样飘忽而来。
小辉去得最远的就是苏北农村的家,也是匆匆来去,第一次是正满周岁,公公婆婆执意要在老家摆上几座,请了左邻右舍,三亲四戚,放了场电影,搭了台地方戏,总之排场很大。但晚宴刚开始,小辉就开始发高烧,高烧一直不退,眼睛烧得跟门头上的灯笼一样红。许光荣赶紧送母子俩去镇医院,医生说大概受了风寒,给打了退烧针,又吊起水。吊针刚从手背上戳进去,就被小辉挠了下来。护士改从头皮上输液,没几分钟,又水肿了。拔下针头戳进脚踝,这下倒是安静了,但不肯离开胡梅梅的怀了。一搁下来,这孩子就哇哇哭个不停。四瓶水,四小时二十分钟,这十五公斤的重量就托在胡梅梅手上,要是坐下来,或是许光荣换一下,就如同炸药包被点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鬼哭狼嚎。胡梅梅觉得自己的腰酸痛得要命,一双手失去了知觉。一瓶水将尽时,小辉又哭闹了,这次更加猛烈,像暴雨似的,胡梅梅的衣服也都湿透了。小辉在怀里抡手蹬腿的,然后突然两眼上翻,抽搐了。
在抢救室里,一阵手忙脚乱后,才逐渐平息,小辉被送进脑科,说是疑有癫痫,胡梅梅傻了,双腿一软,跌在楼梯道上。医生往小辉肛门里注射了麻药,做完脑电图,吩咐先回去,检查结果三天后来取。
那一夜,折腾到快天亮才回家,满院子的桌椅盆碗,还染着前一晚的喜庆。胡梅梅浑身如散了架,刚往床上躺下,公鸡就煞有介事地打鸣儿了。院子里传来叮叮当当地打扫声,婆婆起床了,哼着小曲儿,跟没事的人似的,公公在跟过路一熟人打招呼,顺便介绍前一晚的排场,多少冷盘,多少热菜,多少张桌椅,多少双筷子,总之,公公大着嗓门递进着说道,总之,宰掉了一条猪。
宰掉一条猪。胡梅梅闭上眼睛,这一晚,送掉她半条命。
到达登封的时候,已是晌午,汽车在半路上兜了三个客,倒了一次车,这让多半乘客有些不满,怨声四起。但这没影响胡梅梅的心情,反而使她对这次行程更加坚定,这个河南,这些狡诈的河南人,小辉应该跟他们有关。
头上,太阳从云朵里挣扎出来,通身被抹得干干净净,像刚过门的媳妇似的,俏生生的。刚过门的胡梅梅也是俏生生的,通身都是新鲜的劲,她觉得有意义的人生应该是从结婚开始的,谈情,说爱,接吻,*,每一件都是新鲜的,上帝真是会捣腾,捣腾了男人,捣腾了女人,让男人女人接吻了,*了,然后又倒腾出下一代男人女人。他们很快就捣腾出了小辉,小辉遗传了他俩身上较为明显的地方,他的深邃眼睛,她的精巧嘴唇,他的走路姿势,她的内敛性格。起初小辉的性格是安静的,有些胆小,从不敢离开大人半步。可是,后来怎么又变了呢?小辉走丢就是因为胆儿太大了,敢离开大人的视线了。胡梅梅站在一棵树下思索这个问题。小辉的性格改变是从苏北农村回来之后,一定是跟婆婆生活几个月的原因,婆婆大大咧咧,胆大心粗,这绝对影响了小辉。怎么就把小辉送到那里去了呢?因为他们没法照顾小辉,她患了|乳癌,急需手术。哦,又是Ru房。胡梅梅重重地叹口气,然后一遍遍地思考这些因果关系。
摩的师傅就是这个时候走到胡梅梅身边的,他说,大姐,去少林寺吧,坐车不?胡梅梅看了一眼眼前的人,一个半大的小子,她说,不坐,我坐直达的汽车。男孩说,汽车有时会堵,要是不走运的话,摩托抄小路,省钱省时间。胡梅梅问多少钱?
便宜得很,对方一脸诚恳,左手食指与右手食指交叉做出“十”的标志。
胡梅梅这就跨上了摩托后座,她看着男孩的侧脸,诚恳像是长在脸上的,十分坚定。他的年纪最多十七八岁,唇上的绕毛刚刚新冒的,如草色遥看近却无。
大姐不像来旅游的。男孩别过脸来,主动搭讪。
不是来旅游的。胡梅梅回答着。
哦,男孩旋即兴奋起来,那大姐肯定是来看儿子的,儿子在少林寺吧。
胡梅梅愣了一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觉得她的事情很难三言两句说清楚,从哪里开始说清楚。她直了直身子,想换个话题,但脑袋却没转动起来,还停留在摩的师傅提到的“儿子”上。离儿子越来越近了吧,是儿子托给她的那个梦吧。胡梅梅瞬间眼睛就湿了,心情随着摩的一起起起伏伏。
春风在耳边呼呼响,拂在脸上,拂在胸前,她觉得胸部麻酥酥的,没有了知觉。这种感觉在小辉断奶的时候有过,记得很清楚。那时正好在苏北农村,婆婆说,得让*胀着,这一胀奶水就胀没了。第一天没什么情况,只是奶水充盈,到第二天,Ru房就胀得很大,夜里胡梅梅翻来覆去睡不下,小辉在隔壁房里鬼哭狼嚎,自己躺在床上,疼得难受,Ru房变得硬邦邦的,像搁了两只地雷,到天亮时又发起高烧,迷迷糊糊地,做了若干个零碎的梦,梦里她的Ru房像两只篮球一般大,她用手使劲一掐,竟然没知觉,突然Ru房就像插上了翅膀,扑腾一声飞起来了,她拼命地追赶,但Ru房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傍晚的时候,胡梅梅就昏过去了,后来一检查,|乳腺炎。
小伙子见胡梅梅一直不说话,兀自唱起了歌,唱完一首就别过脸来跟胡梅梅说话,大姐,坐摩的免费听歌啊。胡梅梅依旧不开口,继续自己的思考,思考是属于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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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两边,田野上已经翻出了新绿,希望原本是埋在泥土里的,这一耕耘,有了生机,她想小辉回来后,她就一刻不离他的身边,什么辅导班啊,什么广场啊,一律不去,她要好好地过日子,踏实地过日子。
摩的师傅又唱起来了,这回唱的是《大花轿》,“春天里那个百花鲜,我和那妹妹啊把手牵……,我嘴里头笑的是呦啊呦啊呦,我心里头美的是啷个里个啷……”
胡梅梅的心里也突然美的是那个啷个里个啷,她的眼泪都幸福地飞出了眼眶。突然,摩的刹住了,说,大姐,下车吧。胡梅梅擦了擦脸问,到了?摩的说,十块钱的到了。胡梅梅问啥个意思。摩的说,大姐要是还坐,再加十块。
胡梅梅这才明白招骗了。摩的说,大姐也是有钱人,不在乎这十块二十的。胡梅梅说,你,我——。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她问还有多少十块钱的路?摩的又是一脸诚恳,说,不多,还有四个。然后翘起四根粗短的指头。
胡梅梅是在太阳快要落山时候走进嵩山的,买了门票,口袋里就彻底空了,但心里实在了。走了没多远,过了一小片竹林,就看见武术学校了。三三两两的游客从对面走来,侃侃大山,拍拍靓照,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确,她不像来旅游的,连个包包都没带上,她是来找儿子的。想到这里,胡梅梅便停下脚步,对着眼前的建筑物调整了呼吸。原本以为,在她的想象里,她会连滚带爬地进入嵩山,她会泪水滂沱,泣不成声,但此刻她及其平静及其淡定,这种平静和淡定更加重了肯定,加重了确定,她像在等待一场涅槃和重生一样。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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