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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冬至-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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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大力把铺板放在地上,陪笑道:“这话说的,什么借不借。”他转向冬至,“快点儿,别干了,二少爷找你呢。”
  冬至仍旧把手中的铺板细心对上,才脱下围裙、袖套,说:“那我先走了,您多辛苦。”
  二人出了门,沿着街面溜达。冬至跟着走了一段儿,才问:“去哪儿?”
  家彤说:“跟回家吃饭吧。”
  冬至一愣,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家彤回头,奇怪地问:“怎么啦?”
  “去你家?” 
  “是啊。我让梁妈特别加了俩菜,正等着咱们呢。”
  “不,我还是不去了。”冬至说,他不习惯和人一下子走得这么近,尤其是大宅里的人。
  家彤走回来拽他的胳膊,说:“怕什么,一起吃饭聊聊。”他忽然恍然,“你是不是怕碰上我大哥?没事,我们分家以后,那院就是我的了,碰不上。”他看冬至不动,又补充道:“我娘也不跟咱们一起吃,她吃斋。’
  “不是怕……”冬至解释道:“我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你知道,昨天就出事了。”
  家彤抓抓脑袋,显得有些为难。
  冬至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微笑,说:“要是二少爷不嫌弃,到我家吃吧。”
  家彤想想,说:“那也好。”
  喜凤看来了贵客,惊讶得合不拢嘴。当她听见二少爷要在家里吃饭时,更是紧张到满脸通红。她借着冬至倒茶的功夫,偷偷问:“哥,咱们吃什么啊?”
  冬至反问:“你本来想吃什么?”
  喜凤指指桌上的面盆,“吃馄饨。”
  “那还吃馄饨呗。”冬至在茶碗里注入热水,“多包几个。”
  “可是,可是……”喜凤为难地说,“我没买肉,是素的。”
  冬至把茶碗递给家彤,说:“二少爷,吃素馄饨,行不行?”
  家彤大大咧咧地坐在炕上,把衣服扣解开了两个,说:“行。吃什么都行,我不挑拣。”
  家彤和冬至面对面坐在炕桌两侧,面前是空了的饭碗。家彤倒是毫不客气,一口气吃了三碗,冬至只勉强吃了个半饱。喜凤倒是很高兴,刚才二少爷一直在夸她的手艺,让她心花怒放。
  喜凤把碗抄在盆里,冬至想去接:“我收拾吧。”
  “别,你陪二少爷坐。”喜凤端着盆去了厨房。剩下家彤和冬至,屋里忽然冷清了,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家彤先笑道:“喜凤真能干,比梁妈做得好吃多了。”
  “穷人家有什么好菜。”冬至对妹妹一向是喜欢的。“不过,她确有这方面的天分。当年我娘就很会做饭。”提到母亲,他有些黯然,低头喝了口水。
  “我听张福说,你娘是跟我爹同一天去世的?”
  “嗯。”冬至点点头,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那天,你在大宅里看到我娘了吗?”

  第二十三章

  “我听张福说,你娘是跟我爹同一天去世的?”
  “嗯。”冬至点点头,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那天,你在大宅里看到我娘了吗?”
  “你娘那天在大宅?”家彤奇怪地反问。
  “她是在宅子里摔了一跤,撞破头死的。”冬至低声说。
  “哦。我没遇见她。不过话说回来,我只见过她两次,遇上也许也不认得,那天家里很乱。”
  冬至脸上写满了遗憾,“我都不知道娘去世的情景,在哪儿出的事,留下没留下话……”
  家彤默然,心里有些不好受,因为爹死的时候他也不在身边。
  忽然家彤想起什么,说,“对了,我怎么记得,张福跟我说,你娘是得急病死的。我去你家找你没见到,问他来着。当时我还奇怪,怎么娘刚死就出门呢?”
  冬至心思转到张福身上,说:“张管家是这么说的?我听我爹说,出事那天是大少爷告诉他我娘的死因的。也许张管家不清楚吧。”
  “他?宅子里的事儿他没有不知道的。”家彤撇撇嘴,“他都快成精了。不过,我没有大哥的那份势力,他对我和我娘,一直是敷衍了事。要不然我再替你问问他?”
  “不用,不用。”冬至推辞道,“已经过了这么久,太麻烦了。张管家也未必记得。”
  “那有什么麻烦的。我爹死的时候,我和娘也不在他身边,结果忙忙乱乱的,人入了殓,我才想起没再好好看他一眼。“家彤叹了口气。“至今我想起那天晚上,老是模模糊糊的,象做了一个梦。”他苦笑,“印象最深的倒是大娘的脸,难看得象鬼一样。”
  冬至还想问什么,看到喜凤推门进来,住了嘴。他拎起壶往家彤的茶碗里添水,家彤拦住了他,站起来,说:“天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冬至跟着站起来,说:“我送送你。”
  冬至和喜凤陪着家彤走到院里。冬至手放在门插上,正想拉门,忽然从院外飞进二块砖头,擦着喜凤的头砸在地上。事情突然,三人都吓得呆了。冬至第一个念头就是转身把喜凤搂在怀里,喜凤尖叫道:“他们又来了,他们又来了。”
  家彤大喝一声:“谁!”墙外脚步乱响。家彤抢上两步,拨开冬至,拉门冲了出去。他看见一个黑影正向巷子尽头飞奔,他一边喊:“站住!不要跑,一边拔腿狂追。
  冬至想出去帮忙,无奈喜凤抱住他的腰,死活不撒手。他只好安慰道:“没事,别怕,别怕,有我在呢。”等喜凤安静下来,家彤也回来了,一脸的愤愤然:“妈的,钻得真快。没追到。”
  冬至歉然地望着他,说:“不用追也知道是谁,肯定是追债的。我,我爹欠了赌债没还。”
  “他人呢?”家彤的声音依然很大。
  冬至摇摇头,“有几天没看见他了,他也没去米仓上工,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留下你们两个给他挡着,他真是个混……”家彤没往下说。
  “我到无所谓,只是喜凤整天在家,实在是……他的确是个混帐。”冬至叹了口气。喜凤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责备:“别这么说爹。”冬至默然。
  家彤觉得有些尴尬,告辞道:“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就到大宅找我。”
  冬至点点头。家彤边走边嘱咐:“把院门屋门都插好。”他抄起立在墙上的一根扁担,塞在冬至手里,“有人再来捣乱就打。那些人也是欺软怕硬的。你们还是快点儿把你爹找回来吧,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冬至望着手里的扁担苦笑,心说:“找回来又能怎么样?卖完了我,他又想卖谁啊?”
  家彤一路走,一路向街角、房后踅摸,想把刚才逃跑的那个混蛋揪出来。可惜一直到家,都没瞧见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
  当年分家的时候,因为家彤还在上学,他和二太太芙蓉就没从大宅搬出去,只是在那处院子单开了个小门,象征性地分成两家。家彤知道,这个点儿,娘和徐妈都已经睡了,所以他径直来到大门,轻轻扣响了门环。
  门应声而开,进门一看,倒把家彤吓了一跳,给他开门的居然是大哥家树。家彤惊奇地问:“ 你怎么在这儿?”家树一手拎着灯笼,一手揽住他的肩膀,说:“等你。走,去我屋聊聊。”
  家彤迟疑道:“那,嫂子……”家树道:“没事,她回娘家了。”
  两人边走边聊。
  家彤说:“大娘脾气好多了啊?能允许嫂子回娘家。我记得当年,只要我娘一说回娘家,她就拉脸。”
  家树微微一笑,说:“你嫂子怀着殷家的长孙,她心里高兴。”
  家彤点点头,说:“是啊,你真是好福气。”
  “也许吧”家树淡淡地说。
  家树房里的八仙桌上,摆着四盘小菜,两付碗筷,还有一坛酒温在热水里。
  家彤一边脱棉袍,一边笑道:“早知道你准备了好菜,我晚饭就不吃那么多了。”
  家树把酒从热水中拎出来,拿毛巾擦擦干,随口问:“你在哪个馆子吃的?”
  “哪儿去馆子了,”家彤坐到桌前,用手捏了一粒花生扔进嘴里,“我在冬至家吃的,她妹包的素馄饨。”
  家树倒酒的手停了一下,说:“你跟他感情不错啊,我还没听说谁到他家里吃过饭。”
  家彤把酒杯接在手里,说:“本来也没想去。他不放心妹妹。唉,”他叹了口气,“你说这么伶俐的一个人怎么摊上那么一个爹,那是他亲爹吗。”
  家树的手一抖,酒撒在桌上。
  幸好家彤只是纯感慨,很快把话题差过去,“喜凤那孩子也行,做饭的手艺真不错。哎,大哥,”他问家树,“你说要是我让喜凤过来帮我娘做做饭,行不行?”
  家树心思飞快地转了两转,说:“行啊,怎么不行。干脆让她住到你那院里,跟你娘就个伴儿。我说过多少回了,要二娘请个人照顾,可她总说喜欢清静。虽说日常杂物都有人这边院里的佣人管,但晚上也没个人在跟前,总是不好。你去说说,肯定能行。”
  家彤双手举起酒杯,向家树说:“大哥,我敬你一杯。这两年我不在,多亏你照顾我娘。”说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家树陪了一杯,说:“自家兄弟,这么见外。再说我也没常过去,也就是派张福经常去问问、看看。”
  家彤笑笑,说:“我知道有大娘在,你也为难。”
  两人喝着酒,聊着天,柳镇,铺子,亲戚还有过年。家彤的脸越喝越红,家树倒是没什么变化。
  家树问起家彤的学业,家彤说:“老师推荐我去外国留学呢,他说,要想学到真本事,还是得出去看看。”
  家树说:“那就出去呗。不过,出去之前,你得把婚事办了。”
  家彤不以为然:“那急什么,你不也是快三十才结婚。”
  “你能跟我一样吗?”家树白了他一眼。
  家彤低头喝酒,忽然笑了起来,说:“你还记得你有一个箱子吗?里面有好多外国的画册?”
  家树猛然想起那天下午,自己在家彤院里,隔着窗子看见的那一幕,心里脸上都是一热。他笑道:“你怎么知道。”
  “我偷偷看过。”家彤的脸红得更厉害,小声说,“你知道吗?那箱子还是冬至撬的锁。”
  “哦?”家树咽下一口酒,掏出烟来点上,又递给家彤一颗。家彤接过来,不抽,放在鼻子下闻着。他的酒意已经有了八分,脑袋一阵阵的发沉。
  “冬至也看那些画册了?”家树问道。
  “看了,都看了。”家彤手托着脑袋,又灌进一杯。“不但看了画册,我们还看见一本春宫,两个男人的。”
  家树多少有些脸红,吐了口烟掩住自己的脸,说:“行了,回去睡觉吧,你醉了。”
  “没有,我哪儿醉了。”家彤冲空中挥着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小……小……小香莲,我见过的。我告诉你啊,你别打冬至的注意。”
  家树拿烟的手僵在半空,他愣愣地看着家彤慢慢趴在了桌上。

  第二十四章

  家彤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发觉头疼得要命,实在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到小院里来的。他趿拉着鞋走到中厅,听到对面屋里母亲念佛的声音,没去打扰,而是在桌旁坐了下来。
  桌上放着早餐,一碗馄饨和一小屉包子。家彤端起馄饨喝了一口,汤已经冷了,显得有些油腻。他忽然想起了昨晚上的点子,放下馄饨,推开了对面的房门。
  芙蓉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捏了一串佛珠,正闭目念念有词,听见门响,她睁开眼睛,冲儿子一笑:“醒了?”
  家彤几步跨到床边,重重地躺下去,双手捧着自己的头,痛苦地说:“头好疼。”
  芙蓉拉了被子给他盖上,说:“谁叫你喝那么多。”
  家彤往被子里缩了缩,问:“谁送我回来的,是大哥吗?”
  芙蓉点点头,“嗯。还有张福。你那么大个子,家树一个人可抬不动你。”
  “真不公平,他自己没什么事,倒把我灌多了。”
  芙蓉微笑着揉揉他的头发,说:“下次你把他也灌倒,喝回来。”
  家彤也笑了,他拉住母亲的手,说:“娘,我回来你高不高兴?”
  芙蓉的眼里全是爱,笑笑没有说话。她撤回手,拿起放在枕边的绣棚给家彤看,“你看,娘刚绣了一对儿鸳鸯戏水的枕套,等你娶媳妇时用。”
  家彤抬眼看了看,笑道:“去年您不是已经绣了一对儿?我要那么多枕套干吗?”
  “还有嫌多的,那对儿绣得是胖娃娃。你看家树,去年才成的亲,马上孩子就有了。”她半羡慕半不屑地说,“大房那头儿,神气得什么似的。走起路来都带着风,你什么时候也让娘神气神气吧。”
  家彤噗哧笑出了声,说:“行,您等着,我一下生他十个八个,看她还怎么跟您比。”
  “呸。”芙蓉拿绷子敲他的头,“你媳妇还没有,到哪儿生去?你当猫下崽儿啊。”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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