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 by 卫风-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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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一层抽屉里有些甘草丸之类,我嘴角带著倦倦的微笑,再拉开下一层。
下一层并没有药,空空的小抽屉里,有一只异常精致的香袋。
嗳,小陈这小家夥,居然还有体已钱呢。
嗯,应该是他的月俸银子吧。
我很少打赏,估计他……看这个袋子也薄得可以没什麽重量……
唔,反省下。
他这麽尽心尽力,我该给他加薪发粮才对。
袋子不大,可见他存款不丰。
我童心大盛,起来去屋里摸了几锭金锞子,抖开他那个香袋,要把金子给他放进去。
袋里的东西滑出来落在我手上,温凉光滑,坚硬晶莹,是一枚美玉雕琢的青菱花佩。
我握著那块玉佩,站在原地作声不得。
这个,怎麽会在这里?
第一百二十章
我记得我们那一段快活似神仙的日子,江上渔歌,枝头鸟啼,他看书的时候,我把头枕在他腿上,天上有几个彩纸的几筝,远远的悬在清澈的天空。
一刹那我微笑着流泪。
明宇是对的,他应该走,他不应该陪着我在这里。
不清不楚,尴尬的地方,尴尬的关系。
我分不清对明宇,是爱多些,还是敬慕依赖更多。
对龙成天,是责任始然,还是我也对他难以割舍。
我其实配不上他,他值得一个更好的,全心全意的对待他的人。
无论男子也好,女子也好,只要他现在……过得幸福快活。
小陈取了我要的那样无关紧要的东西回来,捎带来龙成天的口信,午膳摆在这里。
我答应了一声,收拾起情绪,拿了水牌子勾菜。
这个月吃的菜都是暖性的。
一切,就这样了吧……
他在江湖之远,我在宫禁之深。
再不相干。
小陈轻声咳嗽,这是约好的,龙成天应该是进门了。
我朝外走,站在廊下。
大雪还没有停,院子里的雪没有铲去,只扫出了路,路两边雪积得很厚。
薄雪微潮,我打个寒噤。
龙成天正进宫门,黄绸顶盖下是他的暖轿。
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我站在这廊下,送别明宇,而龙成天正迎面回来。
心头一跳一跳的,隐隐的痛,越来越清晰尖锐。
现在……仿佛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一切回到了原点。
轿在阶前停住,宫监打起帘子,他稳稳的下地,看来今天他腿脚应该是不痛的。
按摩总算是有成效。
他笑得温朗:“劳皇后亲迎,实不敢当。”
我笑了笑,想说句话回敬他。
眼前忽然一黑,身不由已向前仆下去。
耳边有人轻声说话,似近还远。
“……知道?”
“……”
“不,不会……”
最后一句听的最清晰:“你小心些,别说漏了,别说皇上不会饶过……你服侍皇后这么久,对他的性子多少总知道。若他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
知道什么?
谁在说话?又是在说什么事呢?
我一点也不想关心……让我安安静静的睡一觉。
我不想再醒来。
为什么要醒来呢?醒来这么的累。
忽然小陈的声音高了些,带着不顾一切的冷然:“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后迟早总会知道明公子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到时候,难道就一定会比今天的情况好么?”
我睁开了眼。
帐顶的暗花隐隐绰绰的似乎在烟里浮动。
我是在做梦……是在做梦吧……
“你要是想大家伙一起死,就去和皇后说。”那人压低了声音,是,杨简的声音:“明公子死了一年多,尸骨早都寒了。皇后现在与皇上恩爱有加,荣华尊宠。皇后对你不薄,你忍心他现在神伤痛心么?”
“可公子他……他这样为了白公子,受那么重的伤一个人孤零零的赴死,白公子却……”
“现在没什么白公子,是章皇后!”
小陈的声音低了下去:“你不用这样气急,我要说早说了。公子临去把玉给我,嘱我全心服侍白……服侍皇后。这个虽然被他看到,我也可以说是我从雪里找着收起来的,不会向他露口风,你大可放心。”
我神智飘忽,那些话好象与我全无关系。
忽然他们的话声一齐静止,接着便听到龙成天的声音由远及近:“皇后怎么样了?”
“回皇上,医正问过了脉,说是风寒外侵,加上有些忧劳过损……”
他们再说什么我没有听到。
耳朵里来来回回象倒带一样回放刚才小陈与杨简说的话。
明公子死了一年多,尸骨早都寒了……
他这样为了白公子,受那么重的伤一个人孤零零的赴死,白公子却……
明公子死了一年多,尸骨早都寒了……
明公子死了一年多,尸骨早都寒了……
死了一年多……明公子……
明公子,是谁啊?
帐子被掀起来,明亮的烛光照在我的脸上。
龙成天呵了一声:“醒了?中午真真吓到人。”
我呆呆的看他,他弯下腰来试试我额上的温度:“好,总算不烧了。医正来过两趟了,我刚才去母后那里看了看,她哭得厉害,说老四伤他心……”
我反应不过来,脑子里来来去去还是那几句话。
“病傻了么?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了米粥,不加油,只放了点盐,喝一点再吃药。来,坐起来。”
小陈扶着我坐起,盛了粥,拿调羹喂给我。
我不知道我脸上是什么神气,粥送过来我便张口喝了,龙成天渐渐敛了笑容,手轻轻抚摸我的鬓发:“你是累坏了……别再操心那么多事情。”
我愣愣的回看他,粥碗撤开换了药碗。
一点都没觉得苦,只是有些烫,舌头麻酥酥的。
龙成天把药碗拿着,敲了敲我的手背:“你让我喝烫的,我也还你。一次对一次。”
小陈有些忧色的看我,大着胆子说:“皇后精神象是不好,要休息了么?”
我呆滞的点了点头,于是他扶我躺下。
龙成天倾身在我额上吻一下,柔声说:“好好养病。”
他又坐了一会儿才走,小陈拿着银签,挨个夹灭多余照亮的烛火。
我声音哑的不能听,喊出口才发觉:“小陈,你过来。”
他放下银签,不知道是不是手不稳,签条在桌上磕出声响。
在他平常不会如此。
他半跪在床边:“千岁觉得身上怎么样?可是要小解?”
我的手在被子外面,握住他的手。
或是我体温太高,觉得他的手冰凉匝人。
“明宇,是怎么死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明宇,是怎么死的?”
他猛的抬起头来,一双眼死死的惊惧的盯着我。
“告诉我吧……”我慢慢的闭一眼,等那眩晕的感觉过去,重新又睁开:“总不能瞒我一世。”
他不停的叩头,一下一下怦然有声的撞在脚踏上,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呜咽,只说道:“公子……您不要问了……”
我慢慢的移过手去,覆在他的额上:“小陈,你要不说,我只能去问杨简,或者去问皇帝……他们大概都不会告诉我实话。你对明宇那么忠诚,我只相信你说的……你告诉我。”
他抓住我手,下唇咬破流血,满脸涕泪:“公子,公子……明公子让我死也不要告诉你……他那么用心良苦,你何必一定要问……”
我死死攥住他的手腕,伏在枕上喘了两口气:“他是怎么死的?”
小陈嘴合得死死的,一言不发。
我松开他手腕,抓起枕畔的长簪抵在喉间,微一用力,尖锋刺进皮肉。
他吓得向前一扑,我手紧了一紧,他又慌得后退:“公子,公子……你别!”
我定定看着他:“你……说吧。”
眼前一阵又一阵的黑,心里冷静的自己都觉得讶异。
小陈重重叩了两个头,颤声道:“公,公子。那一次皇上将公子带回,却在半途遇险,皇上身受重伤,死里逃生……全是明公子舍命相救的。公子早逃了出去,可是我们谁也不知道。皇上落入逆贼之手,明公子认定公子一定也同时遇险,一人独挑魔教与叛军六大高手……”
我耳中嗡然一声,身子向一边侧过去,额角重重磕在了床栏上。小陈急着直身想要扶我,我睁开眼,死死握住那根簪:“后来呢?”
他胡乱抹一把脸,话语已经不成|人声:“公子找到皇上的时候,明公子已经伤势……极重,与皇上相较,其实……杨统领后来告诉了我,皇上尽是外伤,受冻过僵。可是明公子看起来尚好,其实,已经……六脉俱损,七弦皆断……只是凭一口气撑着……”
我眼前全是黑的,一口气也吸不进,耳朵里嗡嗡的全是异声。手一软,长簪坠地,叮一声响,断了。
小陈扑上来抱住我:“公子,公子……你千万保重!明公子他所以走的绝决,就是不想你知道他……”
“是……”我虚弱的喘出一口气,居然笑出声来:“是,他是为我好,为我才走,为我而死……”
小陈松一松手,身子向后靠一靠,眼里全是恐惧。
我缓过气来,重重向后倒在枕上:“他葬在了哪里?”
小陈犹疑半晌,慢慢说:“就在……碧桐宫里。杨统领……负责的这事情,大约明公子他自己择定了那里……做埋骨之处。”
我合上眼,无力地说:“你下去吧。”
他急道:“公子……”
我转头向床里,哑声说:“你下去吧,我不会就这么死掉的。不过是风寒……怎么会死人。”
他在床前盘恒良久,走时把床前那跌断的簪子也拾去了。
我睁开眼,看着一片昏黄的帐子上,浮着隐隐的暗花。
是假的……都是假的吧。
明宇怎么会死,怎么会……
他,明明是抛弃我了,不要我了,才走的,不是吗……
怎么会死呢?他武功那么好,怎么会的……不会的……
我慢慢咬住拳头,堵住急欲爆炸一样的喘息。
胸口痛得象是要裂开一样,乱哄哄的许多声音在耳边滚过去,一次又一次,一重又一重。
“明公子死了一年多,尸骨早都寒了……”
“他这样为了白公子,受那么重的伤一个人孤零零的赴死,白公子却……”
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明宇,你什么都不说。
我早该知道,你那么了解我,你知道我心中每一个纵然最细微的转折和念头。
怎么会在那时弃我而去。
我却那么蠢,那么蠢,我相信他是因为失望才走……
我竟然相信……明宇是为了要维持一份完整的情爱,要离开这些纷杂的纠葛,才弃我而去……
牙齿陷进肉里,我紧紧堵住自己的口。
我为什么要哭。
明宇临走之时的绝决还历历在目,他都没有哭,我又为什么要哭?
可是心里乱窜的寒冷火热悲愤绝望……象是岩层下突涌的岩浆,灼到哪里,哪里便是鲜血淋漓,痛楚难当。
明宇,明宇,你好狠!
你真的好狠!
你连死也不让我知道,一面也不见我,一直一直把我瞒在鼓里!
明宇,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难道那时你已经决定把我推给了龙成天?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一切的真相都埋藏起来,只给我看你想让我看到的,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对我是最好的么?
你已经替我决定了未来的路途么?你问过我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要背着我偷偷一个人去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的爱我……
为了我拼命,却让我留在龙成天身边……
明宇,你怎么可以死!
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什么也不知道,懵懂而茫然的怨恨着,接受着命运的捉弄!
血味弥漫,我哭不出来。
我流不出泪。
明宇,你……
在碧桐宫之下沈睡了么?
那里那么冷清,为什么不回江南的烟雨柳深处去呢?折扇摇风,青衣淡泊,那里的水土,你不是也喜欢的吗?
碧桐宫里有什么让你留恋呢?
那里只有一间陋室,透风的窗,已经破败的屋宇,生苔的石阶。
那里冷得让人心悸。
明宇,明宇,你回那里做什么呢?
那里只有偶尔的明亮干爽,那时候,你或许会摊开宣纸,紫毫蘸墨,写一副字。你一个人,写给谁看呢?不过,当时教我用笔,研墨,把你那样好脾气的人都气到发火……
明宇,你还记得当时的事情,是不是?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那时的每一件事,你也一定是记得,对不对?
那个对你来说是受苦的囚牢的地方,